5、见猎心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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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柳公子就去干了。
在那之前，他还不死心地跑去西北面的演武场。
唐门世家体系财大气粗，对小弟子的培养极其苛刻井严，但在生活上绝不亏待。哪怕是外门的小弟子，也是每人一个房间。柳公子暗中窥伺老久，自然知道那娃娃住在哪。
他绕过巡逻的机关木甲，从窗口窜进屋内的时候，正在油灯下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一个物件的娃娃猛然吃了一惊，可这小娃娃的第一反应不是喊出来，而是先把自己的嘴巴捂得紧紧的。
那种惊恐又无辜的眼神看得连柳公子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都觉得有负罪感。
柳公子松了口气，闪电般把指间上扣着的铜豆子藏回袖中暗袋，悄然把窗缝按死。原还想着毕竟是小娃娃，要是害怕着大叫大闹可怎么办，但这娃娃如此上道他反而心中不是滋味了。
这要多么卑微可怜多么坚强勇敢才会在危险面前想到的是自保，而不是呼救？
“……别怕，我没有恶意。”柳公子绷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他哪有跟这样小的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啊，哪怕再放温和的腔调也显得僵硬而机械。
小娃娃抖了抖。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确实没什么动作，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半天之后她犹豫着放下手，睁大了眼仰头看这个忽然闯进自己房里的身影，从黑衣服黑铁甲到脸上的黑蒙面，渐渐的眼中的好奇就胜过了害怕。
“你是谁？”娃娃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软软柔柔像是怎么也扯不断的棉花糖。
“柳公子。”他带着骄傲地报出自己的名头，然后眼见这娃娃连眼神都懵懵懂懂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不知道，有些挫败地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
娃娃紧张地看他一眼，双手捏紧了手中齿轮模样的木料：“糖糖。”
哎呦喂！柳公子整个胸膛都像是有只奶猫窝在里面翻滚着到处乱挠一样，挠的也不重，那么轻软的一下，两下，却又留下了痕迹，能痒得要命。
他本就年纪不大，要不臭美就不会给自己取公子什么的外称。眼见着这娃娃如此可人，他脑袋一热直接就说出口了：“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哪知道这娃娃脸色一变，又飞快地拿手捂住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直到腰抵住了案边没法往后才停住脚步，恨不得缩成一团，连眼底都是惊恐的神色。
柳公子也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这话说的不对。
在唐门弟子眼中，叛师也就跟死没两样。
唐门这种庞然大物，能屹立百年而不倒，且在外界一直保持神秘之象，内部机制肯定完善得不得了，对内部弟子的约束也就绝对强。那些叫唐门弟子都畏惧着违背的纪律显然很可怕。
柳公子想起唐家刺客出任务时牙齿里都得暗□□-药，有些心怵唐门不会缺德到给门下弟子都喂毒-药来控制他们吧！转头又想连他都会恐惧的唐门追杀，又觉得叫人叛师确实是有点悬。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原本他是这个意思没错。
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没法取信人，再想到自己待干的大事，就像靳夜那死丐说的一样，能保自身就不错了别想再把这娃娃打晕了捞出去，索性就直话直说了：“我很喜欢你这双手……”他连忙又道，“别害怕我不是想砍你的手！”
看着那发抖的小身体柳公子简直郁闷至极：“见猎心喜吧……对，见猎心喜！我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死就死，但手上这门绝活儿没人传还真的可惜……你学不学？”
小娃娃仍用手捂着嘴巴，大眼睛眨巴着，倒没了恐慌，只是稍微透了条缝声音悄声道：“什么绝活？”
柳公子解掉手甲，把自己那双手递到她面前，随意变换了几个动作，手速快的能留下残影。
“能叫你的手变得更快的绝活。”
她盯得目不转睛，似乎是思考了下，紧接着眼睛都蓦地亮了：“怎么、怎么做……”
“把你的手先拿给我瞧瞧。”
两只手刷地就伸过来了。
……这么信一个陌生人真的好么？
虽然没成自己徒弟，但都能把吃饭的绝活传人了，显然心理上就很亲近。
看着那粉嫩粉嫩的小脸蛋，精致可人的五官，尤其那双乌黑剔透琉璃石一样的眼睛，专注的时候竟比星辰更明亮，柳公子莫名的也有了一种酸楚。
简直造孽！这么小的一个娃娃，都还没窜过他的腿高，十指粗糙已经长满老茧。
小娃娃懵懂地看着他，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再早熟，也不会懂色狼什么的定义，于是任由这个陌生男人把手指骨连着手掌摸了又摸后，看他正色道：“我先给你一门古方，药材都是常见的，你拿了泡手，泡个十多日这茧就能搓下来了，然后……”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恨不得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塞进她的脑袋，柳公子又念了遍心法，叮嘱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背出来：“把心法当口诀用，你现在唐门心法还在练初级的，这个更容易学些——两个不会起冲突的别害怕。”
小娃娃眨巴着眼睛，装了一脑袋东西却见眼前的人似乎真的是不求回报地教给她。没有旁推测及问她唐门心法，也没有威胁她叫她透露堡内消息，抿着唇软软道：“谢谢公子。”
柳公子看她眼睛半天才确信这小娃娃真以为自己姓柳名公子！
想要抹把脸，手指触到冰凉的面甲，想了想，还是叹口气摸了摸人家的头：“别告诉人家这是柳公子教你的……我跟你们唐家有仇，”现在没仇马上就要有了，还不是一般的仇，另一只手在身上一探，掏出个玉扳指，“俩月后拿着这东西去信使那里取东西……不是你们唐家那边的信使。”
他把信盟在唐家堡的分点地址告诉她，继续道：“没事也可以过去摸摸，有东西我会通过那边给你寄的……别怕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是喜欢你，想要把你收做徒弟的那种……你们唐家纪律严，所以最好不要叫人家知道。”
心情复杂交代完，柳公子起身摸窗子要走。
回头看了眼，那娃娃仰着头一眨不眨望着他，模样简直可软萌。
柳公子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良心都费了她身上了，叹口气回过头，窗子侧开一条缝，探查了一下外面环境，只瞬间人就闪得没影了，窗户还是老老实实合在那里。
唐阡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原状，她在那里站了半晌，四周沉闷一点动静都没有。
低下头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歪歪脑袋，觉得刚才好像做了一场梦。
于是平静地又坐回到案边，继续雕刻打磨手里的零件。
灯花跳了几下，她已经把摊在案上的所有木料零件组合成了一个千机变。
外观非常丑，但要叫别人知道这样小的孩子竟能仿制出唐门最强悍霸道的武器，定然连眼珠子都能吓出来。唐阡慢条斯理摆弄着，渐渐千机变变形出了重弩模样，但想要再变形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的齿轮或是机关被卡住，竟然连原样都不能恢复了。
她停顿了片刻，思索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然后又将千机变给整个儿拆开。
唐门所有的弟子初练武学肯定是从惊羽心法开始。
一个季度一次考核，最出色的肯定补充逆斩堂，通过逆斩堂审核的直接晋升内堡弟子，但测试相当苛刻，通常十不存一。剩余的弟子继续修炼，等待一年一度的外门大比，这是进入内堡的第二条路子，但同样艰难。
进内堡就能修行天罗诡道，唐阡想学得要命，可就是没办法。
她的惊羽决简直学得惨不忍睹，跟她哥正好相反。她哥唐陌六岁就进了逆斩堂，是近十年来都独一份的天才。她也想跟哥哥在一起，可偏偏资质低就是没办法，至今仍在外堂磋磨也不属她愿，现在就期盼着内堡四堂招收杂务，九宫天绝哪个都好！
毕竟比之于暗杀刺探一道，唐阡更感兴趣且有天赋的显然是机关暗器。
此前她偷偷看过天罗门下的弟子演武，他们的机关匣拥有双重变形，可厉害了。
她当然没法拆个机关匣看构造，所以只能自己摸索着仿造。对了明天哥哥休息……唐阡分了神愉快地想着，好久没见哥哥了真开心。
桌角上有一只掌心大小的木匣子忽然开始振动起来，发出缓慢而有频率的嗡嗡声，里面的东西因为在密闭的环境里，撞击声格外明显。
唐阡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探手过去把匣子拿来，打开盖子一把攒住那拇指指节大小飞起来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蛾子模样的机关木甲。木甲肚跟背脊背两只手指紧紧扣住，四只指甲片大小的木翼扇动的频率飞快，脑袋不断向一个地方钻动，磨得她指腹都有些疼。
年前唐陌出任务追击本门叛徒，同行之人尽数与目标同归于尽，他是负责情报的侥幸逃过一劫。事后清理现场，无意发现件不记录在档的东西，他想也不想昧下，回头就塞妹妹怀里了。
只可惜残谱只有几页，某些记载还不太全，唐阡偷偷钻研就只出了这么个成果。
这木甲有两种，仿的是子母虫原理，内核驱动的磁石是特殊处理过的，唐阡失败了无数次也只制出两对。自己手上一对，哥哥手上一对。
柳公子出现的时候，她本能地把子甲安在了他身上。
唐阡想了想，又看看自己的手，下意识搓了搓指腹，又把木甲丢进了盒子里锁好。
低下头继续研究机关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见猎心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