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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夜歌 ...

  •   大唐,洛阳。

      孤月无星的夜晚,一匹骏马沿官道疾驰而来,在岔口处,骑者提缰勒马,打量着地形。

      月光映出骑者湛蓝如水的双目,绕颈的披帛被拉得很上,挡住了骑者高挺鼻梁下的半张脸,除却那双眼眸,只能看到些许纯金色的额发。

      素色的宽大披帛下是淡蓝色与白色相间的长裙,很显然,这是一名西域胡姬。

      ……

      山坡上暗中观望的几名壮汉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胡女胆子够大的,竟敢一个人来交赎金。”

      “说到赎金……能凑足了吗?”

      为首者哼了一声,“这户胡人是贩卖珠宝香料的,还能出不起赎家主的钱?”

      这时,胡姬似乎认定了方位,翻身下马,牵着马下了官道,往山上走。她掀裙子的姿态实在豪放,动作也灵巧得很,叫几个绑匪又讨论了起来。

      为首的绑匪笃定地道:“这胡女定是舞伎出身。”

      区区一个胡女单人匹马来赎人,绑匪们都不将她看在眼里,见胡女上山,便有一人回转去窝点,将一名被绑着的胡商拽了出来。

      “喂,你婆娘来赎你了!”

      胡商踉跄了几步,目露迷茫,“伊舍……她来了?”

      ……

      胡商被带到半山腰时,他的妻子已经牵着马与绑匪们对峙了。

      “伊舍”转过头来看胡商,她将披帛放下来,一头像金子一样璀璨的半长发散落在肩上,本被遮住的面容完全显露出来,竟颇为英气。

      “伊舍”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声音清朗,有点雌雄莫辨,她说话的声音竟然还带着轻快的笑意,全然不在乎现在的情况,“罗含,你还好吗?”

      胡商罗含张着嘴说不出话,有些发愣。

      他的伊舍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眼睛黝黑动人,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伊舍在他的母语中,是黑夜中的星星的意思。伊舍的汉话学得也不是很好,经常需要他来翻译。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金发碧眼,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看上去的确是从西方而来的异国人,但绝不是他的妻子伊舍。

      罗含的晃神并未被劫匪放在心里,他们对“伊舍”说:“人看到了,项链可以给我们了吧?”

      大唐人喜欢胡商,就是因为胡商们会带来珍贵的宝石、香料,这些在大唐都是最受贵族欢迎的商品。

      而方才这个胡姬自称一时没有现银,拿来顶替的宝石项链,任何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它的珍贵,不要说那块独特的绿色宝石了,单是那条精美的银链也远远高出他们所求的赎金价值。

      假伊舍淡淡说道:“你们先放罗含过来,我要确定他安然无恙。”

      绑匪们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更是早在见到那条宝石项链的一瞬间,就生出了贪婪之心,伊舍稍有微词,他们就露出狰狞的面孔。

      “少废话,老三老四,把这胡女捆了,回头玩一玩她,再卖个好价钱!”

      “小心!”罗含惊呼一声,随即被绑匪一拳揍得趴在地上。

      两个绑匪连兵器也没拿,气势汹汹上前,要制住胡女。

      假伊舍笑了一下,极为敏捷地一闪身,手在马腹下一抹,竟是抽出了一柄弯刀,月光下,刀如凉水。假伊舍反手执刀,划出两道圆月一般的寒芒,瞬息间就把两名绑匪的右手腕割伤。

      绑匪们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只觉手腕一凉,随即剧痛袭来,两人难忍痛楚,跪在地上呼疼。

      另外两名绑匪悚然一惊,瞬间反应过来这胡女身姿矫健并非是因为舞伎出身,而是身怀武艺,单人匹马上山更不是傻大胆,分明有所依仗。

      胡女武艺高强,眨眼间废了两名同伙,匪首慌了,忙把刀架在罗含脖子上,“你不要过来!”

      假伊舍手腕一翻,一枚蓝色的物什就被弹射出去,击在匪首手腕上,使其刀器脱手。那东西滚落在地上,一旁的罗含定睛一看,分明是颗成色上佳的蓝宝石。

      假伊舍趁机用弯刀将他们的手腕也割伤,血顺着刀身向下淌,她的长裙却没有沾染分毫血污。她一手提起一个绑匪也毫不费力,把罗含身上的绳子割断后,拿来绑住了几个绑匪的手脚,并固定在树上。

      罗含惊魂未定,这时又假伊舍十分不拘小节地在马匹旁边把披帛和长裙脱下,吓得他想捂眼睛时,突然发现没有了披帛掩饰的假伊舍身材很是平板,脖颈上的喉结更是显眼。

      待到假伊舍穿上洁白的罩袍后,罗含总算回过神来:原来假伊舍不是“她”,而是“他”。

      那些被绑起来的绑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时红一时白——什么美艳胡姬,明明是个胡人少年郎,他们竟没看出来,还轻视于他。现在好了,全都栽了!

      假伊舍换好衣服,将弯刀回鞘,束上一条金抹额,便恢复成了一名俊美的少年,比起方才的装扮,还是这样的他更加璀璨夺目。

      少年一脚踩在一名绑匪肩膀上,用弯刀将他的脸抬起来,扬眉道:“要卖了我是吧?”

      绑匪牙齿打颤,“你,你想做什么?”

      少年学着他先时的语气,“玩·一·玩·你·们·啊!”

      众绑匪:“……”

      罗含:“……”

      罗含不忍直视,咳嗽一声,问道:“请问您是伊舍请来救我的吗?”

      少年转头道,“我向你的妻子问路时,知道了你们的遭遇,所以主动要求替她来接你。她就在附近等待,我带你去找她吧。”

      ……

      少年骑马带着罗含上了官道,策马一盏茶功夫后,果然看到了伊舍带着家人在马车边等待。

      罗含和伊舍哭泣着相拥,诉说了自己经历的痛苦、担忧与一切。接着,罗含又命家人去把那些绑匪带去报官——离开之前,少年调皮地将他们倒吊在树上,美其名曰怕他们逃跑。

      “如果不是您,我们不知还要受多少折磨。”罗含诚恳地感谢少年,“伊舍说您要去大唐的国都,我们在洛阳停留几日后就会前往长安,请和我们一道上路吧。”

      少年却上了马,笑着说道:“不必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现在就要上路!”

      罗含上前一步道:“我看得出来您不缺钱财,但既然您要先行一路,请给我机会,赠送一些谢礼。”

      少年坚定地摇了摇头,“你的妻子已经给了我最珍贵的谢礼,她告知我长安是大唐的中心,在那里也许我能找我自己想要的。”

      罗含感叹他的谦虚,说道:“那么,您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我将在每天的祈祷中祝福您。”

      “那么就请祝福你的家园吧!”少年说罢,毫不留恋地打马离去,竟是星月兼程,朝着长安的方向出发了。

      在他策马离开的一刹那,风卷起他的罩袍,露出了一条华美的绿色宝石项链。

      伊舍望着少年的背影,柔声说道:“他一定是天神带来的善者。”

      只有罗含看到了那条项链,作为一名宝石商人,只一眼他也分辨出了其种类,激动地说道:“不,他是天神的祭司长,是未来的救世之王——伊舍,他戴着一条祖母绿宝石项链。”

      祖母绿,产自他们国家无暇的珍贵宝石,只有皇室才能拥有这样的珍宝。传说未来的储君漠少君金发碧眼,年纪算来也与少年相当……

      伊舍捂着嘴,黝黑的双眸中露出了震惊之色。

      虽然不知道储君为什么会来到大唐,急切地前往长安又是所为何事,但是罗含似乎已经明白他的种种言行了——除了调戏绑匪那一出。

      漠少君已经远去,隐隐还能看到他璀璨的金发在风中飘扬。罗含抱着自己的妻子,在温柔的月光下,一起祝福他们聪慧、善良、贤能的储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子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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