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姜妩（重生）》苏小凉

6、006.清贵少年郎

　　过了两天，正好是十五，外面的天还乌沉沉时，刘氏就已经起来了，她把割下来的兔皮仔细收拾好，又去烙了几个菜饼子，路上当干粮。
　　喊了老三起来后，最后才进屋叫醒姜妩，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这会儿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那兴奋之情藏都藏不住。

　　“阿娘，要去镇上了？”姜妩刚睡醒不久，声音轻轻糯糯的，还带了一丝小迷糊。
　　刘氏帮她把衣裳穿好：“早点去集市，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姜妩点了点头，由着刘氏给她梳好了头发，指了指她那一堆花花，挑了个有坠子的。

　　出了屋，张元青年蔫儿蔫儿坐在门槛上，他也想去镇上，可阿娘带福宝和元明去了，他得留下来帮阿爹干活，时下正是种萝卜的时候。

　　“二哥，下回我们就一起去，我带你赚钱。”姜妩挨在张元青身旁，凑在他耳畔低声道，“好多好多钱。”

　　张元青看着妹妹黑溜溜的大眼睛，啥时候成了个小财迷了。
　　六岁的娃娃说话能信撒？
　　但宝儿说的，他就觉得真真儿的。

　　张元明背上竹篓，里面装了十来个鸡蛋，这是家里两个下蛋鸡这些天攒的，也能卖十文钱。
　　片刻后，三人摸黑出门了。

　　从王庄村到镇上要走二十多里路，半道时天就蒙蒙亮了。
　　路上的梨树开花到了季尾，团团簇簇压满了枝头，有些已经开始冒出青豆一样的果，朔面的凉风带来丝丝缕缕的清甜香气。

　　天色敞亮时，他们赶到了双桥镇。
　　这时辰镇子西侧的小集市内已经聚满了商贩，其中大部分都是临近村子里赶来卖货的，所以有些简陋。

　　而要说双桥镇内最繁华的地方得是在南面，那边铺子多，东西自然也贵一些。

　　姜妩被张元明牵着手，跟在刘氏身后，随着人潮前去，迎面满是小摊上的烧饼香，再过去些，有几个年轻些的娘子，摆了个小的脂粉摊，卖些便宜的脂膏。

　　往里一些是有铺席的，上面有棚顶，底下铺了一层板子，这些一般提供给卖全天的商贩，要收摊位费，卖的东西自然要比农户挑过来的菜好。

　　吆喝声阵阵，时不时有人停驻下来看东西，左右走着各式各样的人，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姜妩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最为原始的市井烟火气息。
　　那些年里，她见了许多民间百态，也庆幸自己在回宫前有过那么一段能深入体会民情的生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为姜国的百姓做什么。

　　刘氏挑了个地方弹开布，将皮子和带来的鸡蛋、菜放了上去，见姜妩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伸手把她搂了过来。
　　“是不是困了？阿娘抱你睡会。”

　　姜妩回过神，连忙从自己的小兜里往外掏东西：“我不困，我也要卖东西。”
　　姜妩把头花挨个摆了上去后，又去翻三哥的兜袋子：“三哥你做的蚂蚱呢，还有竹蜻蜓，都拿出来。”

　　一通操作下，布上面就放满了，杂货似的，什么都卖。
　　只不过姜妩的东西没吸引来人，倒是她的小模样，受到了别人的注意。

　　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圆溜溜的大眼睛，五官精致可爱，她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用红绣带各自缠了一圈，垂下来的尾端是个精巧的小头花，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煞是吸引人。

　　“你家丫头长得可真好看啊。”一旁卖菜的胖大婶忍不住夸道，同样是生闺女的人，她的丫头咋就没她水灵呢。

　　刘氏笑了笑，抚摸着姜妩的头：“还没长开呢。”
　　“就这模子，长开了也好看。”得亏刘氏模样也端秀，要不然一家三口在这一呆，都感觉一个一户了。

　　“婶婶，我戴了这个更好看，你看。”姜妩拿起一个头花示意给胖婶看，立马就做起了生意，“婶婶有闺女不，买个给姐姐戴，这花样比铺子里的还好看。”

　　说着姜妩就试戴了好几个，胖乎乎的手高举起来时那模样，认真中又带了几分逗趣。

　　姜妩这般可爱，哪里能拒绝，尤其是看了她手里的头花，花样的确新鲜，胖婶瞅着就跟自家闺女似的，乐呵呵的，还真就掏出了几文钱，买了一个。

　　姜妩把铜钱递给刘氏，乐开了花，开门红啊！
　　刘氏也意外的很，这两日宝儿缠着她做了不少头花，谁知她想拿来卖。

　　姜妩随后就吆喝了起来：“卖头花咯，好看的头花，三文钱一个，都是我阿娘亲手做的，我阿娘的绣工是都城的绣娘子教的，花样新鲜，瞧瞧，给家里头大娘子小娘子捎带回去，一定欢喜的。”

　　稚嫩的声音传出去不远，吸引了一些目光，但最后走过来瞧的，都是被姜妩这可爱劲儿给折服到。
　　三文钱的东西，不过是街边饼子的价钱，就是冲着小丫头这卖力劲儿，都有人捧场。

　　不一会儿，姜妩带来的十个头花，连同张元明的那些个小玩样儿，都给卖了出去。
　　而她坐在刘氏身旁数钱的小精明样儿，又逗笑了不少人。

　　“这么小就会做买卖了，真聪明。”
　　“没识字呐，这话说的真好，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要不来叔这儿，给叔也喊上两嗓子。”

　　大家都善意的开着玩笑，刘氏心疼她喊了那么久，就从里面拿了十几个钱：“老三，你带妹妹去前头，一人吃碗馄饨，买两块糖吃。”

　　赶了一早的路，其实两个小的都饿了，张元明牵起妹妹往巷子口走去，看那推车的锅里热腾腾的冒着气儿，忍不住吞咽口水，好香啊。

　　摊主见俩小的直勾勾瞧着，热络道：“来两碗馄饨啊。”

　　张元明看了眼妹妹，摇了摇头：“一碗就够了，叔，多来点汤。”
　　“三哥呢？”
　　“三哥一会儿喝汤就好。”张元明说完带着姜妩做到一旁等着。

　　片刻后，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十几个胖鼓鼓的馄饨内，包裹着一点点的素馅儿，香葱洒在汤面上，还有没化完的猪油飘在上面，香的人味蕾顿开。
　　摊主还多加了一勺的汤，满满当当快溢出来。

　　张元明连忙帮着呼了呼，将汤匙递给姜妩：“宝儿你吃。”

　　馄饨的热气一直往上冒，姜妩的眼前多了雾气，她拿着汤匙从碗里舀起一个，鼓着腮帮子吹起，之后递到了张元明嘴边：“三哥先吃。”

　　“你吃，三哥不饿。”
　　“骗人，我都听到你肚子里咕咕虫在叫，三哥不吃我也不吃。”

　　张元明赧然的捂了下肚子，早知道刚刚应该问阿娘拿半个饼子果腹先。
　　但看宝儿这么坚持的眼神，张元明只好张开嘴，带着猪油乡的馄饨入了口，心一下暖烘烘了起来。
　　呜~我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妹妹。

　　你一口我一口，在姜妩的坚持下，兄妹俩一人一半吃完了馄饨，喝光了汤，肚子里胀鼓鼓的。
　　张元明付了五枚铜钱，揣了剩下的，要带姜妩去买糖吃，却被她拉着往小集市外走去。

　　沿路的大摊子多了起来，还有不少铺面，兄妹俩平日里少有机会来镇上，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姜妩边看还在用小奶音算账：“宝儿的花花卖了三十文，三哥的卖了八文钱，鸡蛋一文钱一个，一只鸡可以卖一钱多，等下回来，我们带上二哥，推糖水卖去。”
　　姜妩心里还藏着大想法，等卖了糖水后就可以去试试了。

　　这钱虽说还没到手，张元明真就让妹妹这“饼”给画的越来越有盼头。
　　逛了一圈正要回小集市，前面不远处传来的吆喝声，吸引了兄妹俩的注意。

　　一个货郎挑着担一路吆喝过来，担子上挂着的小玩样儿格外的吸引人，都是镇上不常见的，除了姜妩他们之外，还吸引了好些孩子的注意。

　　“宝儿你看，这做的可真巧啊，闪闪的。”张元明指着架子上那闪闪发光的手串给姜妩看，像是拿石头做的，但那石头又格外的好看，加上绳子的编织手法，适合小姑娘戴。

　　张元明上去问价钱，回来有些失望，这竟然要卖一钱一条，这谁买得起。
　　“那不是咱们姜国的东西。”打从货郎过来就开始出神的姜妩忽然开口。

　　“不是姜国的？”张元明低头看妹妹，发现她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那是哪里的？”

　　“不贵不贵，这些都是从楚国带回来的，那边最流行的，小姑娘们都喜欢。”货郎的声音随之传来。

　　姜妩看着那些熟悉的小玩样：“楚国多山石，矿多，这些小石头不值钱，寻常百姓家都玩得起。”
　　很久以前，有个人就用了这样一串名贵的宝石手串，当做她的救命谢礼。

　　吆喝声远去，晴天之下的楚国王宫内，两株梨树高过宫墙，地上铺了一层洁白的花瓣，在远处传来隐隐绰绰的交谈声映衬下愈发显得寂寥。

　　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然闯入，月白色刺绣对襟裙衫翩然划过，从裙摆处花枝蔓延，还有银丝线勾勒的蝴蝶翩翩，如同暗香盈身，显得格外灵动。

　　她抬头看了眼树上梨花，六七岁的年纪，精雕玉琢一般，脸上却没有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低声喃喃了一句，“应该是这儿没错啊。”

　　她花了好些功夫，好不容易讨了国公夫人的喜欢，才得以随嫡姐一块入宫，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正转身要走，忽然撞见了一人，站在梨花树一侧，望着满树梨花出神。
　　少年郎锦衣玉带，端得矜贵，悠悠将视线从树上挪开，落在了她身上，漠然问道，“你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