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谈》小斋

7、第七话：大厨肥仔

　　肥仔的老婆小倩很漂亮，笑起来眼睛媚的就像电影里面那个勾魂的女妖精。
　　“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肥仔的朋友都如是说，却总不见他辩解，憨厚一笑便提着东西慢慢走开。

　　肥仔其实是风满楼的主厨，月薪丰厚的让人砸舌，只是工作颇为神秘，从来不准家人去上班的地方找他。
　　风满楼是莲堂一家六星级的饭店，迎来送往的总是些衣着光鲜的贵人。
　　小倩挎了包，扯过肥仔的胳膊：“什么时候也带我到这儿来搓一顿啊？”
　　肥仔笑的有些勉强：“想吃什么，回家我就给你去做。”
　　肥仔烧菜自然没话说，锋利的菜刀经他手切个萝卜丝都能挽出一串花样来。
　　“别看人不好看，对我可好着呢，而且，还有门手艺呢！”五年前小倩拉着他的手从父母棍下逃出来，跟着肥仔受尽了委屈。
　　好在那些辛酸往事都已过去，如今终于苦尽甘来。
　　肥仔扯开衣领，将小倩裹进大衣里，她却固执的露出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路边的洋娃娃看。
　　肥仔知道她的心思，犹豫了半天，将她紧紧包在怀里道：“如果这次再有的话，咱们就留着吧。”
　　他们说的是孩子。
　　小倩已经在肥仔的坚持下去医院做了三次人流，最后一次出来的时候，泪将围巾都浸了个湿透：“我只不过想要个孩子，怎么了，你一个月二万三，加上我的，养一群都够了……。”
　　当晚两人分床睡了，半夜肥仔还听到他的啜泣声，心如刀搅。
　　有些事，在心里闷了好久，却无处诉说。
　　总是想趁着年轻多赚些钱，将来守着老婆安度一生，至于孩子……
　　肥仔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讨厌，恶心……是的，恶心。
　　小倩似感觉到他的不安，软唇贴在他下巴上撒娇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很乖很乖的，一点都不会吵。”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笃定，像真的能保证孩子会像她讲的那样。
　　肥仔苦笑，宠溺的伸手去揉她的长发：“嗯，如果是女儿的话，一定和你一样漂亮。”
　　小倩便咬着唇笑，脸颊泛着些嫣红显得格外妩媚。

　　一年后，小倩如愿怀上，临盆的时候，总是睡不好，精神也是恍惚的厉害。
　　“肥仔，我听到孩子叫疼……。”
　　“她好疼……我知道……我知道她好疼……。”
　　“孩子，我们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你说她，会不会有事啊？”
　　孕妇的脾气出奇意料的大，发起火来像个孩子一般无理取闹，肥仔就尽办法哄她入睡，一步都不敢离开。
　　每每听到她讲梦话的时候，却总感觉眼皮抖的厉害，心惊肉跳。

　　初春来临之时，小倩挺着肚子躺到产床上去，便再不曾起来。
　　签剖腹产手术的时候肥仔泪流成河，他感觉欠小倩很多很多，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完。
　　小倩眼神坚定，白着脸连哼都没有哼过，一个女人做起母亲来，总是伟大的出乎所有人意料。
　　孩子出生，小倩看了一眼便过世了，错愕的杏眼里全是恐惧。
　　肥仔搂着小倩，将她名字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离开的人却终不能再回来。

　　小倩生下的孩子便被送到肥仔母亲那里寄养，长到三岁，眉目清秀性格乖巧，颇有其母姿色。
　　见过的人无不叹息：“这么漂亮一个女娃娃，怎么会生下来缺条胳膊！”
　　小女娃娃就笑，呈现出不常见的呆意，陷入深思喃喃道：“爸爸。”
　　将小倩葬了之后，肥仔离开莲堂，去云南一处荒庙出家，日日伴着青灯诵经赎罪，期待着下辈子能坠入轮回和小倩相遇。
　　不久后，古庙失火，肥仔便随了几个往来的僧人一起做了苦行僧，法号誓空。
　　受戒日立誓永世举右手，至死方休。
　　擎起右手的释空衣着褴缕沐雪冒雨，走遍大半国土独臂行乞，右臂肌肉麻木如石，日渐萎缩。

　　三年后，释空夜宿桥洞下，望着脚流淌不息的小河，无端想起妩媚可爱的小倩来，自己罪孽之重，怕是十八层地狱都不能所容，小小僧侣百年时光有如白驹过隙，又怎么能期待着一身干净去和爱人相聚？
　　天晓亮时，便惭愧将头埋在泥水中自溺而死。

　　又过五年，名动一方的风满楼一夜被抄，幕后老板神秘失踪，生死不明。
　　次日媒体网站报端八卦头条皆醒目悬出：“六星饭店，居然盛行吃人婴酒宴！”
　　“胚胎羹养颜一两万元？！”
　　“惊爆！风满楼厨房冰箱上十道密码锁，肉藏百具婴儿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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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骇人听闻的标题下，还配着一幅图以示八卦的真实性，一男子正操起刀在案板上剁着一只倦曲的小手。
　　只是照片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上面人面容已是模糊不清。
　　风满楼的保洁员拿着报纸估摸道：“看这身板，倒是有些当年大厨肥仔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