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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食物有治愈悲伤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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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摔倒了,腿上磕破的伤口不挑出里面的碎石子,就会化脓。
严重的还会影响整条腿。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还未造成更坏影响之前,重新治疗。
徐念懂了程一屿的“良苦用心”,但更多可能是为他自己。
回想起陆景川最后的控诉,她发现,这两年来她始终没放下过。陆娜的结局不可逆转,可中间发生的却出现了偏差。
“那说好了,这一部分得听我的。”
程一屿与她对视,那双眼眸隐着清润水光,却越发透亮和坚定。
他挑了下眉,轻飘飘扔下一句:“你怎么知道你想表达的,就不是我想说的。”
徐念愕然瞪着男人潇洒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感觉像是被占了便宜,但又好像没占全,甚是微妙。
徐念的微妙持续不到两天,就在程一屿“变态”的高要求下,烟消云散,甚至还想把程一屿绑起来吊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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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片下锅时呲的一声,热油激发出的辛香是葱姜炒花蟹的前调。
徐念将处理干净的花蟹对半切开,切口处裹上淀粉,然后下锅炸至金黄。淀粉的作用在于锁住花蟹肉的水分,这样即便高温烹炸过,也能最大程度保证蟹肉的鲜嫩。
炸好的花蟹捞出之后,姜油也不能浪费,用一个小碗盛起来放到一边。另起一锅爆香蒜末,然后下花蟹大火翻炒。徐念颠勺的姿势很专业,食材在半空中与冲起的火花相遇,沾上一点无伤大雅的焦香,与食材的鲜香碰撞。这种好似争锋相对,实则相得益彰的味道,是这道菜的中调。
葱段、小米辣、蚝油……调料的作用在于丰富菜品的口感,混合均匀后,徐念加入了半瓶啤酒。酒精能很好的激发花蟹的鲜香,并祛除海鲜的腥气。然后关上锅盖闷个两三分钟,把美味牢牢地锁在蟹肉和汤汁里。花蟹的清甜,就是基调了。
最后一步是陆娜改进过的。一小把细碎的蒜末和葱末放在蟹壳上,然后把先前的姜油回锅加热。热油淋在葱蒜上又是呲的一声,再一次用声音和气味刺激着食客的味觉。
如此,便是一道完整的葱姜炒花蟹。
“这是我带她做的第一道菜。”徐念说道,“当时就想着,做菜时那种叮铃哐啷的声音,兴许能让她沾点活气儿。”
“陆娜是‘一隅’的第七位客人,也是最特殊的一位,一个在这之前从没有看过海,来了之后却对它深深着迷的小姑娘。”
“舟山的海是黄一道蓝一道,可越靠近东海,海水是碧澄澄的,远山、落日都是风景。”
“它从以前就是这样,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流传下来悠远的渔民号子……”
徐念的声音轻柔,娓娓道来。
不到两分钟的旁白叙述,对这座岛屿骨子里的深情展露无遗。
她说的陆娜,是“一隅”中独特的存在,也是芸芸众生之间的一部分。
她们的情绪生了病,即使努力遵从医嘱,都无法治愈自己。
陆娜就是其中一个。
像是要把所有离经叛道都陈列在表象上,去和并未善待过她的世界对抗。
犹如身披盔甲的战士,手持木剑,一直在战斗。
然而身上的盔甲破损不堪,木剑的力量过于渺小。
徐念话锋一转,说的,是陆娜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赶海,晒鱼鲞,满山跑……
她隐去了陆娜的结局,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回了葱姜炒花蟹上。
就像《千与千寻》里说的:因为食物有治愈悲伤的力量。
一声“咔”,徐念迅速收回思绪,下意识抬眸寻找那个熟悉的人。
四目相对,程一屿后背挡着光,他挪了下脚步,那炽烈的阳光直直透了进来,罩住了徐念。
驱散阴翳。
因为这部分故事背后的沉重,所有人默默收工。
彭磊见状,主动提出要带大家去本岛放松一下庆祝第一集拍摄完成,待两天回来。实则是看出了徐念这几天的不在状态,想让她好好休息下。
当然,老板这尊大神是搬不走的。
彭磊走之前,两头交代。“念姐,我们老板就拜托给你照顾了,忍个两天,我们就回来了!”
"老板,念姐为照顾我们这一大帮人吃喝睡,加上陆景川闹的,你就好好让人放两天假,尽量别给人添麻烦,别成天丧着个脸,念姐看见你,不得更堵心么。“
最后,彭磊是被程一屿踹出去的。
临走的时候捎上了去复查的外婆和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纸盒子。
剩下程一屿和徐念,两个人解决晚上这顿。
徐念对彭磊絮絮叨叨的没放心上,她的心思不在那,反而搬来了一坛杨梅酒。
程一屿看着徐念不醉不归的架势,想到了上一回醉酒。
刚试着按着嘴角调试微笑的人,倏然僵住了。
“酒就算了吧。”
“嗯,你酒量不行,不用陪。”
程一屿被噎住,喉结滚了下,双目沉沉睨着她。“发泄的方式有很多种,给身体带来伤害的并不可取。”
徐念清亮的眸子覆上一层阴影,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道菜。
那空了的玻璃杯再次被倒满,她一口闷尽了,直窜上来的辛辣仿佛将其他的都抹了去,只剩下满腔的滚热。
“她还是个孩子。”
“总是在为别人想,怕我多花钱,悄悄的攒塑料瓶卖,给我和外婆买了两个暖水袋,还怕我嫌,偷偷塞的被窝里,外婆夸了一句,她就每天都把热水灌得满满的,提早塞进我们被窝里。”
“你很难想象那样乐观的人,像小太阳一样帮助别人,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本身是那样的不快乐。而最痛苦的,是她握着掌握幸福快乐的钥匙,却不能打开那扇门……”
徐念的声音一顿,泛起几分嘶哑:“我好后悔,当时那么多细节都被我忽略了。如果不是陆景川提醒我……两年……那些人居然安然无恙地活了两年……”
“这不公平……”
程一屿伸出手,徐念下意识地退开。
男人伸出的手晾在半空,有些尴尬:“你哭了。”
“没有。”徐念反驳地很快,这样的脆弱狼狈,在外人面前实在难看。“辣到了。”
程一屿没有戳穿,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接下来的时光,漫长且安静。
徐念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毫无意外,这次她醉得十分彻底。
程一屿熟门熟路把人放回了床上,看着那人醉狠了,还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终究没忍住伸出手去抚平她的眉梢。
“到最后,自己才是走不出来的那个。”
“傻瓜。”
床头摆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
程一屿瞥了一眼,在看到那熟悉的备注时,眉宇间沉了几分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