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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   第二十五章、悸动

      “哎哟!疼!你轻点儿!”屋里传来哀号,时而婉转时而高亢,到最后,却是如杀猪一般,高昂在院子里的上空。

      过了片刻,石榴方才从赵庭尘的屋子走了出来,嘴边带着一抹得意的浅笑,对宋嘉虞道:“啧啧,瞧着挺虎的,比女人还怕疼!”

      “你胡说什么!谁比女人还怕疼了!”里头传来义正言辞的抗议,石榴扬了声回:“谁怕疼谁心里清楚!我走了,药费……”

      “记我账上!”宋嘉虞回道。

      “啧!”石榴感叹了一声,拿眼好生打量了宋嘉虞一番,打趣道:“你什么时候改性了,阿猫阿狗你也要管一管?”眉眼瞟了里屋一眼,“人没事儿,进去看看吧!”

      宋嘉虞被石榴两句话挑的耳朵有些发热,木着脸道:“嗯。”她深深呼吸,抬步走了进去。只见赵庭尘拿着手背,艰难地想要抹肩胛骨的伤处。大约是听见声响,赵庭尘回了头,见识宋嘉虞,不由“啊”了一声,慌慌忙忙转身,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了!”

      眼前的赵庭尘上半身不着寸缕,有着一副宽阔的肩膀。平日里穿着衣裳看不出,现下一看,身子魁梧,显然是个练家子。

      宋嘉虞脸上一热,可是下一刻却被另外的东西吸引——赵庭尘的背部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几乎看不见一片好肉。前些时候那些翻出来的嫩肉结了痂,旧痕新伤交织在一块,纵横沟壑,甚是惊人。

      “你……”宋嘉虞愣了一楞,赵庭尘迅速穿上衣裳,嬉皮笑脸道:“得亏我是男子,如果我是女子,你这样贸贸然闯进来,可就要对我的下半辈子负责了!”

      “林大夫不就是女子。”宋嘉虞回道。

      赵庭尘抬了眸子笑,“那怎么能一样,她是大夫。大夫的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没有什么男女。再说……她凶得像是只母老虎,我可不敢招惹她。”

      “你经常受伤么?”宋嘉虞问道。

      赵庭尘怔了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背,玩笑一般道:“从小没少和人打架,落点伤也没什么……”

      “我瞧你这些疤,没上药?”

      “以前没钱,伤了就咬牙熬过去。好在没伤着脸,要不然,浪费了这张惊世骇俗的好看脸蛋!”赵庭尘嘻嘻笑。

      宋嘉虞面无表情,淡淡问道:“张妈妈呢,不管你么?”

      “张妈妈年纪大了,我没少让她担心,一点小伤,不要紧的!”赵庭尘又回,正想岔开话题,宋嘉虞突然站到他跟前,道:“转过去。

      “啊?”赵庭尘以为自己听错了,宋嘉虞又重复了一遍,道:“转过去!”

      “我真不要紧!”赵庭尘转过身去,嘴里念着,突然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外衫被人褪到肩膀,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柔柔地按在他的伤口,火辣的金疮药乍然遇到伤口,赵庭尘下意识咧了下嘴,很快疼痛且被温热替代,宋嘉虞的掌心软软地附上去,缓缓地摩挲着。

      不像其他男人的掌心粗粝有茧,宋嘉虞的掌心更像是小猫的肉掌,柔软、舒适,既慰藉又像是挠在人的心上。

      赵庭尘一口气提在胸口,一股热气从丹田冒上来,在身体里乱窜,涌向四肢,涌向赵庭尘的耳畔。

      “可……可以了!”赵庭尘喉头发紧,莫名的热气让他心神难安,这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他忙岔开话题。

      “你呢,打架么?”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宋嘉虞就像是养在高原上的冰雪莲,高傲疏远,遗世独立,她怎么会同人打架?

      “我真蠢,你怎么会……”

      “打过。”宋嘉虞言简意赅回道。

      “啊?”赵庭尘惊讶转身,就在刹那间,宋嘉虞手头用了大力,狠狠将金疮药搓开。赵庭尘不由咧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打过。”宋嘉虞回道。

      “打赢了么?”

      “赢了。”宋嘉虞又回。

      “玩什么打架?”赵庭尘低着头,好奇问道,“建州的首富,必定不是因为吃喝……因为瞧那人不顺眼?”

      “不是。”宋嘉虞眼睛盯着赵庭尘的后背,那些纵横的鞭伤,老伤看着已经至少十年了。十年前,当时的赵庭尘,还是个孩子。

      她沉默了片刻,回道:“因为那人说我是扫把星。”当时不过六七岁罢了,她偷偷溜出了家门,结果遇上一个孩子绕着她看了半晌,故作高深地说,“我看你这眼睛,像是妖精才有的!”

      她随手拿起地上的石块就往那人身上砸去,没想到石块尖利,直接将那人的手划拉出一个大口子。结果那孩子冲上来就和宋嘉虞扭在一块,两人真刀真枪打了一架。

      “外头的人都说我是扫把星,妖星。族里的孩子见了我避之不及,深怕沾染了我的晦气。唯有那个孩子,跟我真真正正打过了一架。”宋嘉虞回道。

      “看你样子,倒是打出感情来了。”赵庭尘揶揄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宋嘉虞沉下眸子,摇头道:“偶然遇见的一个孩子,再也没遇见过。”只是那孩子打起架来,眼里带着狼一样的狠劲儿,看着就像是刚刚的赵庭尘。

      “你凭什么?”

      “就凭我的命!”

      宋嘉虞又想起这两句对话,不由问道:“你可知孟宪的舅舅是何人?你可知得罪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知道。不就是朝中小官儿么!”

      “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宋嘉虞看他浑然不当一回事,手上用药的时候就出了十分力,就见他身子一抖,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疼不疼?”宋嘉虞正要打趣他,就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整个嘴唇都变成了紫白色,宋嘉虞心里一沉,赵庭尘歪着身子就倒下了,噗通一声,发出好大的声响。

      宋嘉虞吓了一跳,无措地看着石榴,石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阿猫阿狗可是你捡回来的,你负责料理他。这几日不能让他碰水,更不能让他瞎跑动。如果伤口裂了,那顶多……”

      再瞧一眼他身上的伤:“顶多就是添彩了!”

      石榴又嘱咐了几句饮食注意事项,留下了一堆药,施施然走了。

      宋嘉虞歪头看已经昏死过去的赵庭尘,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在酒楼里挽着整个州县最有名的花娘子,用着上好的琥珀杯,口中含着酒,一点点送入到花娘的嘴里。

      还有那不屑一顾的笑容以及不可一世的眼神,谁能想到,在这个年纪的他过着这样的日子?

      宋嘉虞的视线落在他周身都是鞭痕的身上,那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让她看着眼睛疼,连心都就在一块。

      如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个小院子里,比起前世,实在是凄凉。再想起从前,是为非作歹,风流浪荡,浪荡到那个岁数却正经没有娶一个妻妾。都说是纨绔子弟,谈了几门亲事,人家一听是赵庭尘的名字,眉头都得皱在一块,正经人家的孩子,谁也不肯嫁给他。

      从前市井里也有传言,说他出身不明,来历不清,即便将来回了赵家,赵家上下也没有拿他当正经主子的——起初是下人都要踩两脚的。那后来又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所以说,他即便是个主子,过得也着实有些落魄,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与他有婚约……宋嘉虞从前当真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是因为她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没办法,只能配他这个身世,说出去,还是她高攀了呢?

      ***

      赵庭尘这一觉睡得极沉,梦里都是奇奇怪怪的场景,像是一个木质的盒子,打开了,里头装着几封信,还有个女人用的发簪,木头制作成的并不值钱,瞧着倒是古朴好看。

      旁边倒是放着一封信,心上的字是是烧成灰他也认得的那个人的笔记。横平竖直,就连拐着弯都带着,刚毅先生说字如其人,那人的字就是此。而这封信的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大字,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字面。信件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信封上都已经起了毛边,可见收藏这封信的人是在怎样的深夜里反复抚摸着这封信,却藏在心底的。

      梦境一转,他却穿着锦衣华服,站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院子里,那风吹着他冷得透入骨头里,是个冬天的雪夜,他拉进了自己的兜帽,问眼前的人:“你家财万贯,这木头簪子就是随手可得的一个东西,你若想要,大可以交给人去买一个回来,为什么要亲自做这个劳什子的东西?”

      他笑笑不说话。须臾后才回他:“为了心爱的人,那多冷的夜都是热的。我心里头有个人……”

      赵庭尘心一紧:你是我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从小到大在这个偌大的府里没有人愿意搭理我,只有你不嫌弃我。每次我闯了祸,每次我干了坏事,你都愿意帮我,可独独你眼里的这个人我不能让你……

      他心不死,还问他:“那人是谁。”

      他笑着回头:“你知道的……”

      赵庭尘摇头,“我不知道!”

      可最后三个字突然轰地他灵魂出了窍。

      “宋嘉虞,是宋嘉虞!!!”

      他突然从梦境中醒来,才发现挣扎着喊着“宋嘉虞”三个字的是自己。

      “你疯了?你喊我干嘛?”一旁的宋嘉虞被他几句惊恐的叫声震的眼睛都瞪直了:“好不容易退了烧,就这样咬牙切齿喊我名字,你就是个这么对待你的救民恩人?”

      还想吃了他不成。

      宋嘉虞不由瞪他。

      赵庭尘盯着她的眼睛看,梦里的人和眼前的人交织着缠上来,他不由揉着眉心,问她:“宋嘉虞,你看我做什么?”

      宋嘉虞往后退了两步,冷笑道:“我看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大概就是,风沙着了眼,所以多往你那边望了一眼?还是,你把我手都拽青了,我想弄死你一了百了?”

      赵庭尘嘴里一阵冷笑:宋嘉虞刚才看他的眼神是从未有人有过的,那是带着怜悯和善意,温柔与疑惑的,这让他心里一下就乱了……

      他低着头,只当没看见,立刻转移了话题:“你先前找那位算命先生,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嘉虞原本就不打算瞒着赵庭尘,一五一十对他说道:“我听说,我出生时替我算过命的那位先生,是现下这个贾四德的师傅。我想问问贾四德,那位先生现下人在何处。”

      “找见他,然后狠狠揍他一顿?还是想要找到他,向他求一个答案?”赵庭尘失笑,“又或者,你只是想要让他说出背后的主谋,然后为自己验明正身。”

      “宋嘉虞,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宋嘉虞无言,就听赵庭尘肚子一阵阵咕噜叫着。

      她不由失笑:“我天真不天真不清楚,有些人要饿死了,我倒是知道。”

      宋嘉虞转身去端粥,赵庭尘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梦里的人说,他中意的女人叫——宋嘉虞?

      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什么粥?”赵庭尘散步并做两步下了床,在宋嘉虞端起粥之前,按下他的手。

      宋嘉虞的手比起旁人确实白皙许多,也确实比别的男子的细腻。个子确实也不高,这脸也着实好看的过分。

      可要说他是个女人?应该不可能吧?——或者梦里的人,原本就有这个癖好。

      又或者,宋嘉虞自己也有这个喜好?赵庭尘被自己这个不着调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看宋嘉虞的脸,又觉得不太像——如果真有这个心思,那可怎么办??

      赵庭尘心思浮动,喝一口粥仰头与宋嘉虞攀谈:“我头先去过一个寺庙,见大雄宝殿两侧写着两行字——如此匆忙有甚事情先放手,必然觉悟过些时日再回头。虽说是听起来不怎么着调的屁话,但是仔细一琢磨就会那么一回事。与其让算命先生替你正身,不如你自己干出点成绩来,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的脸?”

      “吃的堵不上你的嘴!你都成这样了你管我那么多!”再说了,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比他好上几分!

      宋嘉虞盛上一碗粥,皮蛋瘦肉猪肝粥,用上好的粳米泡足了时辰,用文火慢慢熬煮,半个时辰后在粥里加入炒过的瘦肉和用水焯过的皮蛋,再加入细细的嫩姜丝,不能用老的,老的吃在嘴里嚼不动!

      再闷半个时辰,趁热开锅,加入猪肝片——猪肝务必是那种油肝,柴的还不行,柴的吃在嘴里像沙子,既没有香气更没有口感。切成细薄片状的油肝嫩嫩的,益气补血,再好不过。

      有些人还会在这粥里拌两滴香油,可她不喜欢,那味道古古怪怪的,不如这个清爽。

      宋嘉虞打了粥,心说,自己的独门秘籍这是要便宜了这混蛋小子。一转身就见赵庭尘那么一大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的不知道要吓死谁!

      她啊了一声,不经意打了个趔趄,整个人都要扑倒在赵庭尘身上。
      “赵庭尘你滚开!!!!!!!”

      说时迟那时快,赵庭尘伸出双手想要拉她起身,可偏偏那双不听话的手,直直按在她胸口上……

      时间在那一刻突然静止,赵庭尘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又张开,倏然又整个人弹了起来,错愕地看着眼前已经实话了的人:“你听…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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