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将反派认成男主后》岭上月

15、第 15 章

　　清风泠泠吹过，吹起花霜影的额发，露出一双愈发明亮的眼睛。
　　小花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抬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在她柔软的胸腔中，心脏有不属于她的酸涩情绪在翻涌升腾。

　　这是属于原身的心情。
　　属于生长在苏月潇阴影之下的，被她用温柔语句代替了话语权的原身的，那些说不出口也无人去听的细碎悲哀。

　　但是没有关系。

　　小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有点抖，但是足够清晰。
　　“我说，”她将自己的胳膊从苏月潇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一双明眸安静地看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帮张扬的是我，是喻怀曜，是王寒。”她说，“干你什么事情？”
　　“用得着你来替我客气么？”

　　“有这份闲工夫，”她看着苏月潇惊讶扬起的眉毛，和因为气色不好而厚重了些的妆粉，“不如补点水把妆搞服帖一些。”
　　“脸大是费化妆品，”她笑笑，“但你也不缺这钱吧。”

　　花霜影长着一张偏可爱的脸，杏眼圆钝，眼尾微微下垂，即便说着刻薄话的时候，眼神也依旧是温和的，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包括苏月潇和张山川。

　　停顿片刻，苏月潇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盯着花霜影，“霜影，你？”

　　“听不懂么？”花霜影笑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苏月潇，“我的意思是。”
　　“你从头到尾，只对着张扬装模作样地惋惜一下，然后跺了一下脚。”
　　“冒着试炼失败危险去帮忙的，是我们三个人，和你无关。”

　　“苏月潇，你有什么立场，来替我们客气？来彰显你的善解人意？”
　　“就凭你脸大么？”

　　花霜影这话说得直白浅显，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几乎是指着脸在骂人了。苏月潇猛然涨红了脸，想张口反驳却发现无从下手。

　　另外一边的张山川倒是炸了毛，张嘴就是一句，“一派胡言！”
　　“苏家妹妹怎么会是这种伪善小人！”他义正辞严道，“休要污人清白！”

　　花霜影轻轻地笑起来了。
　　她不抖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连顶嘴都很少的老实孩子，这么激烈的吵架对线是人生第一次。

　　但是花霜影觉得荒谬。
　　现在的情况如同一场荒诞的喜剧，每个极其脸谱化的人都在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恶狠狠地用力，把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无辜的、饱受宠爱的女主角，一心一意的、维护心中女神的高富帅男配角，不管怎样总之都会抱得美人归的男主角...
　　就像荒唐走板的皮影戏，涂着劣质的油彩，配着夸张的动作与神情。

　　而她也身处这个舞台之上。
　　扮演着一位不断找茬的、口出恶言的恶毒女配。

　　行。
　　来都来了。
　　花霜影声音温和平静，“她就是啊。”

　　她看向咳嗽连连的张扬、看向抱臂的王寒，最后扬了下头，和低头含笑看她的喻怀曜对视了一下。
　　没人说话。

　　小花心里苦笑一声，她就知道。

　　【没事的小花。】系统有点不忍，【这种剧情就是这样子的，不会有人站在恶毒女配边上的。】
　　那又怎么样呢。

　　“不妨说的更明白些。”花霜影笑，“苏月潇就是一个假他人之善的大脸怪，而你张山川确实在智力水平上有些欠缺。”
　　她浑身从骨子里发冷，偏偏又站得更加挺直了些。

　　事到如今，她才有了真正穿越的实感。
　　这不是一场游戏，她也不是能够从万人嫌逆袭成团宠的主角。她只是一个死里逃生的恶毒女配，在千夫所指里如履薄冰。

　　但即便如此。

　　“我刚刚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花霜影说。
　　“谁能证明？就凭你一张嘴吗？”张山川讥笑道。

　　花霜影看着他，暖褐清澈的杏眼里映着他的影子。
　　张山川一怔。被里面自己扭曲的面目给惊了一跳——不该这样的。

　　没等他开口，就听花霜影软和的声音响起来。
　　她抬手一指，指向无垠湛蓝的晴空，指向千里奔涌的流云。
　　随后又指向地面，指向绵延万里的黑土，指向植物深不可测又静默着的根系。

　　“昭昭日月，朗朗乾坤。”花霜影说，“都看见了。”

　　“只是，张山川。”花霜影喊他的名字，“你什么资格，让日月天地向你证明？”
　　“你配么？”

　　日月天地从不言语，只是静默地注视一切。

　　张山川突然一哽。
　　“你...你这是诡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但还是硬着头皮挤出话音。

　　“我为她证明。”王寒突然开口了。

　　少年人目光冷淡，却毫不闪躲，“是花霜影救的张扬，与苏月潇无关。”
　　苏月潇难以置信地捂嘴看向王寒，没想到王寒居然也看了过来。
　　他一双凤眼里眼神复杂又格外平静。

　　确实，苏月潇对他有种不知为何但是格外强烈的吸引力，即便此刻，她惊讶困惑的样子也是极其动人的。

　　但是，就像花霜影说的一样。
　　天地日月都看着呢。

　　他俯仰无愧于心。

　　“老王说得对。”张扬也开口了，他避开了张山川的视线。

　　张山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张扬是家中庶弟里，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平时为他马首是瞻，因此这次清宵宗收徒，家里也让张扬跟着参加，入门后也是他一个助力。
　　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反驳了他。

　　他握紧了拳头。

　　“呵。”边上传来一声轻笑。

　　随后就是清澈的灵力流淌起来，丝丝缕缕在几人面前织出了画面。

　　雪衣少年一只手搭在花霜影的肩上，另一只手托着盈盈生光的流影石，将台阶上的画面呈现于几人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将画面移到了苏月潇跺脚离去的背影上。

　　流影石没有声音，几人偏偏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安静地看着画面的记录。
　　无声胜有声。

　　突然苏月潇发出一声哽咽。

　　尽管没有人指责她，但此时的画面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一种羞辱了，如芒草尖狠狠扎入她的脊背。

　　眼泪朦胧中，她看向不知从哪里摸出流影石针对她的喻怀曜，却发现喻怀曜根本没有看她。
　　他只垂着眸，看着花霜影。

　　苏月潇的哽咽声突然噎住了。

　　一个让她脊背生寒的想法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并不是被针对了。

　　那块流影石，是为了证明花霜影的清白，而不是带着对苏月潇的恶意。

　　因为他不在乎。
　　在他的眼里，苏月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事件配角。

　　不该这样的。
　　从小到大，她的父亲就告诉她了，所有人都喜欢她，羡慕她，想要成为她。
　　即便有些人针对她，讨厌她，那也是因为羡慕和嫉妒。

　　她是世界的中心，是所有人中最耀眼的一个。

　　然而现在有人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不是告诉，只是...忽视。

　　天地似乎都变得晦暗起来，苏月潇用力咬住了唇角，有血腥气渐渐弥漫开。
　　腕上的镯子再次泛起了流光，那陡然变得尖锐的牙齿重新变回圆钝的贝齿，磕在红润的唇瓣上。

　　“呵。”她听见喻怀曜又笑了。
　　苏月潇颤抖着望过去，发现喻怀曜这次倒是看着她的方向，只不过目光定在了她的镯子上。

　　“镯子不错。”她听见喻怀曜温和道。
　　一种不详的感觉升腾起来。

　　她父亲说过的，不管洗澡还是睡觉，她都不能摘下这个镯子。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像是一个开端，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索性胡乱掰扯了借口，匆匆逃离。

　　留下了一脸尴尬的张山川。

　　“我...抱歉。”话出口的瞬间，他有点惊讶地顿了片刻。
　　似乎也没这么难，刚刚那种让他梗着脖子的情绪不知道何时已经尽数褪去。

　　张山川微微皱了下眉，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块雕着蛟龙的银制牌子，递给花霜影。
　　“这是张家的信物，出门在外遇见张家的人，出示它，他们会给你方便的。”张山川说。
　　张家势力遍布九洲，有了信物，这是一个强有力的保障。

　　花霜影收了信物，朝他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也没有兴趣和他掰扯刚刚的矛盾，自顾自低头去看牌子上的浮雕。

　　张山川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朝还有些虚弱地扶在王寒肩上的张扬招了招手，“小扬过来。”
　　张扬低眉敛目过去了。

　　兄弟俩站得离其他人远了些，小声说着话。

　　“你没事就好。”张山川语气有些复杂，拍了拍张扬的肩。“既然已经通过了，起码做内门弟子就没问题了。”
　　“等选师父的时候，咱们尽量进一个峰，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张扬点点头。
　　暗地却握紧了拳头。
　　互相照应，不过是鞍前马后。

　　然而张山川却没感觉到，还在接着说，“娘虽然说叫你到时候和祖师爷许愿时，帮我要几本好剑谱。”
　　“但是祖师爷脾气阴阳不定，贪心太危险了，你就要一本吧，到时候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看。”

　　张扬笑了，只是笑容里温度缺缺。
　　“好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