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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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后果，就是隔天躺尸到中午才起床。
夏葵也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客厅灌入的巨大声响震醒的。
骤然惊醒，心脏跳得七零八落，“玥玥？”
一开口，才发现嗓口干涩得厉害。
“没事儿，是东西掉了。”隔着一道客厅，王歆玥别过头回她。
东阳区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两人合租的。
夏葵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王歆玥正在客厅里捡掉落满地的瓶瓶罐罐。
她将那些护肤品摆到客厅的置物架上，到夏葵卧室门口，只探进一个头，“对不起，吵醒你了。”
王歆玥是一个美妆博主，在抖音和小红书都有大几十万的粉丝。那会儿入场早，加上她审美不错，专教手残党速成约会妆，粉丝粘性很高。这两年直播盛行，她也时不时选品带货，家里集了不少品牌PR寄的样品。
沾她的光，夏葵这两年白嫖了不少化妆品。
那时候，才重重地吐一口气，起伏不定的心脏重新归位。尽管口渴，夏葵还是懒得下床去喝水，身子直接软成一摊泥，重新落进被窝，眼皮子继续打架。
今儿是周六，不用上班，她打算在床上挥霍一天，这是前几天熬夜加班的梦想。
手机有不少未接来电和信息，驾校张教练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半梦半醒间按了接通键。
话筒里有呼啸的风声，张教练的语气也带着风雨，“小夏，你什么时候来考试？”
“过几天吧……”她的声音一听就没醒透。
“到底要过几天，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张教练叹口气，带着妥协与认命，“别人的驾照四十五天拿证，你已经快两年了，路考还没过。拜你所赐，我今年已经有六个月没拿到全额奖金了……”
他停顿了一秒，用鼻翼重重地出了口气，态度换成慈父教训逆女，“你能不能这个周末抽空过来，我们一鼓作气练两天，周一就把路考过了……”
黯淡的天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天是阴的，有下雨的迹象。
这种天气，就只适合睡觉。
夏葵陷在枕头里，意识已经飘走，浑浑噩噩地听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直到一声暴嗓，“祖宗，你倒是给我回句话呀。”
吵死了。
夏葵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摆着一心两用的腔调。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张教练快速地重复了一遍，“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明天练两天车，周一直接考试。”
“啊？”
“我答应什么了？”夏葵回魂了一秒，意识渐渐聚拢。
听筒传来“嘟嘟”的收线声，张教练电话挂得干脆，根本不给她留转圜余地。
“你确实答应了。”王歆玥倚门上，手里端着个果盘，一边吃草莓一边看她笑话。
夏葵的驾照考得比唐僧取经还难。
科目二考了四次才通过，路考折了两次，拖拖拉拉快两年了，还没有拿到驾照，是驾校里有名的钉子户。
王歆玥和张教练同为受害者，对她的嘲讽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
耳朵还是嗡嗡的，头也疼得厉害，夏葵无力地捶床，“大周末的，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要承受这种折磨。”
王歆玥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相信我，但凡可以选择，张教练宁愿去杀人放火……”
这句话击中了夏葵，她从被子里爬出来，乱蓬蓬的长发有些许打结，眼神澄澈地求助，“玥玥，你陪我去练车吧。”
“不。”拒绝，没有一秒犹豫。
“为什么？”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王歆玥嘴里嚼着草莓，脸颊徐徐地动，“上次陪你练车，我扭伤了脚，整整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夏葵闷头坐着，小声反驳，“谁让你穿那么细的高跟鞋？”
王歆玥用眼尾瞪她，把草莓蒂丢进空盘子，继续讨伐，“姐姐，我就是一个陪练，我穿什么鞋子坐车不行？重点难道不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在行驶的汽车上跳下去……”
“我那车真停不下来。”
夏葵觉得很冤枉，她学的是手动挡，驾校的桑塔纳又老又旧，怠速高得离谱，整个人都在驾驶位上弹跳。
她仰视线解释，“我当时真没踩油门，车子自己走的。”
“不踩油门，你倒是踩刹车呀。”
“踩刹车容易熄火。你知道左右脚配合，在0.1秒内松离合踩油门启动一辆桑塔纳，有多难吗？”
王歆玥：……
她白眼翻得太用力，给自己整恶心了。
不想纠结在车技这个短板上，夏葵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毛绒拖鞋刚迈出半步，脚下就被绊了个回旋，手机充电线拖着个尾巴，一个橙色不明物“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王歆玥下意识扶她，半盘子草莓咚咚咚滚落一地，她蹲身去捡。
夏葵拖鞋被绊掉一只，她反应过来后也帮忙一起捡，最后拾起那个橙色不明物时，秀眉微微蹙起。
王歆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自觉地惊呼一声，“我靠，不会是那个牌子的充电宝吧？”
四四方方的充电宝中间，有个显示电量的圆形开窗，复古指针下面是一排低调小字“HERMES”，颜色是典型的爱马仕橙。
四方体突然变得烫手，夏葵目光停滞在那几个字母上，屏息几秒，“这东西哪来的，怎么会插在我的手机上？”
王歆玥这才嗅出点苗头，“你不记得了？”
她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你昨晚到家之后，卸妆护肤一步都没少，还顺便问了我今天星期几，取消了闹铃……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夏葵边走边摇摇头，实在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这么荒谬的剧情变得合理。
“你有本事跟一个超帅的男人借到一个爱马仕的充电宝，却没本事记得他是谁？”
王歆玥的八卦因子在疯狂好奇着，她跟着夏葵去了卫生间，看她洗漱，又一路跟到客厅，看她倒了杯水，最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我真是服你了。”
她眼神像怨妇一样哀愁，“怪不得你寡了这么多年，丘比特遇到你，都只能拿着爱情之箭去烤串……”
夏葵一口气喝了整杯温水，喝得太急有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修长的颈项滑到锁骨，干涸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
她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那人长什么样？”
……
如果可以选择，夏葵希望穿越回五分钟前，收回前面那个问题。
王歆玥不愧是美妆博主，对三庭五眼深有研究，几句话就把男人的外貌精准地临摹出来了。
夏葵吸了口气，那人竟然是左聿桉。
她为什么会跟左聿桉借充电宝？
他竟然还借给她了？
去官方网站搜了一下这个充电宝的售价后，夏葵对着这个数字出神了一会，还是没压下上涌的血压。
四千多的售价，只能给手机充电到50%，还真是个实用的废物呢。
王歆玥撑着脸颊睨她，“去还吧，让他忘了地球上其她三十亿女孩。”
夏葵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脑袋里有烟花炸过，噼里啪啦的。
本以为和那个冷傲的男人再也不会见面，结果……
她活着妨碍到任何人了吗？
……
练车的日子，煎熬地过，转眼到了新的一周。
澳星影业位于东阳区，公司直接设在东阳公园里，软风一吹，绿荫掩映，三层的独栋办公楼文艺范儿十足。
夏葵刷卡进门的时候，正好是九点整。
她本来请了一上午的假，奈何第三次路考挂得太顺利，张教练开着那辆破萨塔纳，车速炸得像要报复社会，愣是准时把她送到了公司。
“葵姐，早。”
晓冰坐在办公椅上滑过来，手拿开的时候，桌上多了一杯咖啡和两个茶叶蛋。
夏葵把包塞到抽屉里，挨着她坐下，“你吃的什么？”
“跟您一样。”
夏葵周身气压偏低，“杨堃呢？”
“估计迟到了”，晓冰幸灾乐祸，“他这个月又要扣全勤奖了……”
正调侃着，门口响起高跟鞋的清脆声。
两人朝声源处看，余衫以一副稳稳迟到的姿态走着。
晓冰撇了撇嘴，滑回自己的位置上。
这人搞起特权来，已经完全不避人了。
她从一个实习生一跃成为营销部的总监，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是爬了邓总的床。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没人知道，怎么在一起的大家心照不宣，在总监职级的绝对碾压下，针对余衫的流言蜚语只敢以八卦的形式，孱弱地传播。
没错，笑贫不笑娼的社会，这种八卦孱弱到面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痕迹。
当然，也有不少人替夏葵不值。
前任营销总监白榆被挤兑走后，发行总监知道要跟余衫搭档，连夜辞职，发行部的工作全都压在她这个项目经理的头上。邓总私下承诺，除了没有发行总监的Title，夏葵的薪资待遇跟发行总监一模一样。
晓冰替她愤愤不平。
夏葵见怪不怪，“同级别的话，是她领导我，还是我领导她？”
她之所以还没离职，不也是冲着这份高薪？
余衫在邓总的办公室待了大半天，下午出来的时候，用指节敲了敲她的桌面，“夏葵，邓总找你。”
半小时后，总经理办公室传出一声用力的喊。
“凭什么又让我们发行部去做首映礼？”
夏葵像听了一个莫大的笑话，质问声响彻整个三楼。
挡不住的愤怒向外蔓延，同事们以难掩八卦的情绪听着，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邓总按一下遥控器，百合窗合上，隔绝了偷瞄的视线。
他掳过桌面上的打火机，点一支烟，脸色也不太好，“你也是澳星的员工，怎么首映礼就跟你没关系了吗？”
夏葵攥成拳头的手置于身侧，呼吸越来越沉，“全国一共有一万一千家影城，四十九家院线和两百家影管公司。我们发行部一共才几个人，发行期要把这些影院、院线、影管全都对接一遍，工作量有多大，您不是不知道。”
电影市场越来越下沉，一、二线接近饱和，到了发行期，发行专员出差要去的四五线城市，可能他们这辈子都没听过，夏葵是真的心疼自己人。
邓总起身，用另一手拍拍她僵硬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夏，公司现在有难处，中层有短板，即使我现在高薪去挖，也不见得能这么快上手《交换人生》这个项目。”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况且，发行总监这个职位，我还是想留给你。”
从夏葵入职第一天起，他就对这个姑娘起了心思，无论长相还是能力，夏葵都比余衫更适合当营销总监。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邓总明示暗示了好几次，夏葵回回拒绝得彻底。
营销总监这个位置，必须是自己人。
什么人是自己人？
枕边人才是自己人。
……
夏葵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夕阳透过落地窗，给她的周身镀上一层光晕。
营销部笑声萦绕，像打了一场胜仗，蠢蠢欲动地用眼神传递信息。
发行部情绪低迷，几个人仰头看她，带着欲说难休的憋屈感。
夏葵勾了勾手指，几个脑袋凑过来，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她在一片郁结的气氛中开口，“首映礼还是发行部牵头来做。”
几个人的肩身齐齐垮了，一些碎语传出来，男同事不服，“凭什么？”
“但是……”
话题一个打转，夏葵颇有深意地说，“邓总会拿出《交换人生》利润的千分之三作为发行部的额外奖金。”
晓冰嘴巴张成o型，刚要发出惊呼就被她一个眼神清退。
《交换人生》票房预估二十亿，刨除影院分成和投资宣发的成本，利润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夏葵用食指点点脸颊，她压低嗓门，“票房越高，奖金越高，消息保密。”
夏葵用十二字箴言，终结发行部的屈辱。
同事们难掩兴奋之色，只用眼神蠢蠢欲动地交流，几秒后又集体噤声。
手机接二连三弹出电话提示音，她撂一眼屏幕，是杨堃。
夏葵这才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见过他。
电话接通，手机那头发出细微的熙索声。
她假装生气地开口，“不来上班也不请假，胆子肥了？”
对面安静了两秒，杨堃的语调特别低沉，“葵姐……”
夏葵眼内有细微变化，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换了个语气，“出什么事儿了？”
“我，跟丁柠的经纪人在一起。”
雷声响，黄昏转黯，绿荫道上的银杏树冠快速地抖动。
夏葵在沉倦中抬额看窗外，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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