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他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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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靓走进宿舍时，看见莫青青弓着背正在缝扣子，熟练地打了个结后咬断线头。许靓在外面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半个月回一次宿舍，没想到竟然撞见了莫青青。要知道这个室友，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会计系一班成绩最好的学生，同时也是逃课榜上的前几名，许靓虽与她一个宿舍混了两年，两年说话的次数却不多。
许靓今日心情特别好，一屁股坐在莫青青床边，拍着她道：“稀客呀莫同学。”
莫青青的肩头抖了一下，许靓朝她握着针线的手看过去，雪白的手腕上一大块淤青。许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一把扯起莫青青衣袖，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肘上破了一道三公分的口子，看得见血肉。
许靓看着这些伤，难抑激动：“谁弄的？”
莫青青惯常扎起的马尾此刻放了下来，眉眼大半被长发掩住，拨掉许靓的手，拉好衣袖，淡淡的说：“没事。”
“屁，女人这样口是心非的动物一般说没事的时候就是‘很有事’！”
莫青青径自钉纽扣，没答复许靓，一贯急性子的许靓可受不了，“腾”一下站起来，气呼呼的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呀，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吧，我最讨厌你们跟小龙女一样端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云淡风轻姿态！”
莫青青似根本听不见，认真弄着针线和纽扣，许靓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妈贱，我多管闲事了！”
说罢气呼呼走到自己桌子那儿，把东西摔得噼里啪啦响，一顿捣鼓之后，扔了几瓶东西在莫青青床上：“你那么穷，肯定舍不得卖药的，反正这些都过期了，你要是不怕死的话……”
一边说一边扒拉刚烫的爆炸头，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显然是气闷极了。
许靓上次回寝室时，听到几个室友说原本批给莫青青的一万五的特困生助学金被班里某同学不声不响的抢走了，而莫青青竟然没吵没闹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聚在那儿说莫青青傻，那些钱够她打好几年临工了。
许靓从小没尝试过缺钱的日子，却好几次在食堂看见莫青青干啃两毛钱一个的馒头，其实穷学生那么多，许靓也不是救世主，这些事情看看也就过了，与自己无关。
不过莫青青还是成功的抢走眼高于顶的许大小姐的关注，原因如下：有些穷学生虽然成绩很好但难免小家子气，而莫青青特低调，成绩好加上人也长得好，平素虽冷淡但不漠然，从来不道人是非，不卑不亢的沉静摸样还真有几分动人的。
所以同学一年多以来，许靓对莫青青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所以这个时候，许大小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莫青青拧开药用酒精的瓶塞，拿了棉签擦在肘上的伤口处，原本说懒得管闲事的许靓看到那模糊的血肉沾上酒精，眼皮猛跳，鸡皮疙瘩直起，真疼！而莫青青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棉签还压了压血肉，接着慢慢涂抹红药水，最后用纱布简单的包扎。
等一切弄好之后，莫青青终于抬起了头，定定看着许靓，说：“谢谢你，许靓。”
她没有笑，语气十分郑重，漆黑的长发衬得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乌青的黑眼圈，神色沉如水。
许靓一看这张脸，心脏顿时一抽。
莫青青脸颊上那一道寸长的伤口结了痂，细细的红线像一道狰狞的蜈蚣在肌肤上爬行，还有额角那处伤口，刺得许靓火气直冒，操起一本书砸向莫青青，堪堪落在她脚尖处：“莫青青，除了你自己，没人会珍惜你！”
许靓再没犹豫的出了宿舍，关门声震天响，墙上的石灰粉被震得唰唰往下掉，老旧的门晃了好半天才停下来。
莫青青怔怔盯着门板，沉静的眼里，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其实许靓并没有走远，迅速跑去化妆品店买了一盒昭贵芦荟胶，折回寝室扔给莫青青，指着她的脸：“这么美的脸，毁容了着实可惜。”
莫青青拿着浅绿色包装的芦荟胶，手抑不住发抖，她没再说感谢的话，因为这个时候，语言是多么无力，她能够做的，惟有如许靓所言，珍惜自己。
莫青青与许靓的友情，便这样开始了，很狗血的桥段，却为莫青青沉重压抑的大学生活，添上了色彩丰富的一笔。
六年后的生日夜，莫青青趴在黎少懔身上哭了，没有肝肠寸断，只是盯着他，默默流泪，除了那一句恨，她再没有说其他话。就那样盯着他，幽怨、仇恨、算计……一点点传达过去，而黎少懔并未回避她，直直与她对视，同时分心用袖子给她擦掉眼泪与鼻涕。
他难得的温柔，还带着那么一丝小心翼翼，却显得光明正大又落拓大方，一向冷漠的眼神也露出暖意，反而是莫青青，心弦控制不住被微微拨弄了下。
最终莫青青先败下阵来，慢慢合上眼睛，脖子一歪倒在了黎少懔胸前。她蜷缩着身子，原本瘦长的体型缩成了小小一团，像个婴儿一样。
黎少懔细细打量她，睡容并不安稳，眉头始终紧蹙着，像似有许多郁结。
这样一张脸，少了六年前的婴儿肥，少了轻松肆意，却多了属于成熟女人的魅力。手背轻擦她的脸，一声微弱的叹息与莫青青的呼吸融合在一起。
黎少懔从浴室出来后拉开窗帘，一道玻璃门出现在眼前，推门而出，是一方阳台。雨后的夜空比往常清亮，蓝黑的天上没有丝毫星月点缀，显得十分干净。
掏出烟，点燃，火星若隐若现，深吸一口，接着吐出烟圈。
夜里气温很低，他身上松松垮垮套着浴袍，夜风吹在他裸露的胸膛上，他丝毫不在意，只默默抽着烟。脚边积了一推紫色烟头，他似乎根本没回房睡觉的打算。
天际隐隐露出一丝灰白，头发上凝了露水，浴袍跟打了霜似地焉在身上，掏烟的动作突然顿住，原来烟盒空了。忽然一阵狂风刮起，头发和浴袍被吹的四处飘扬，迎风而立的身躯犹如一株生长在百里戈壁中的白杨树，挺拔而强悍。
莫青青是被热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张通红的大脸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状况？
眨了眨眼，脑神经开始运转，原来昨晚她在他怀里睡着了。莫青青摸了摸脸，没有干巴巴的，奇怪了，她记得自己流了很多眼泪的。
被一个火球如八爪鱼般缠抱着，莫青青热得喘不过气，忙抬手推他，手指才摸到他身上，不禁吓了一跳，真烫！
窗帘被拉的严实，房间里很昏暗，莫青青凑到黎少懔跟前，他呼吸重而急。额头贴着他的，依旧是滚烫的温度。
轻轻拍着他的脸，低声唤道：“黎少懔，醒醒。”
叫了好几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是眉头间的川字深了几分，莫青青有点恼了，凑在他耳边大声叫：“黎少懔，你给我醒醒！”
黎少懔的身体终于动了下，环在莫青青腰上的手抬起，擦过她的肩膀，掌心捂住她的嘴：“莫小白，别闹！”
他语气带点不耐，声音极其干哑，每个字好像都咬得分外吃力，莫青青心跳一漏，摇着他堵在嘴上的手：“阿书，你先松开，我要喝水。”
他不满的哼了声，却依言松了圈抱莫青青的力道，莫青青趁势够起身，伸手在床头边摸索，半响后终于摸到了开关按钮，打开了床头灯。
莫青青倒吸一口凉气，此刻的黎少懔，真是狼狈。
一张脸跟煮熟的虾子般红，眼皮颤动，黑眼圈，呼吸不畅，嘴唇干得脱皮……哪里还有一点他惯常的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
指尖忍不住拂过他的脸，落在嘴唇在，一片片皮屑摩擦着指腹，沉重的气息喷在上头。
莫青青承认，她有点……心疼。
对黎少懔，她的心，总是不够硬。
费了好大力气从黎少懔身上爬起来，左手腕却依旧被抓住不放，莫青青用力去掰他的手指，不料黎少懔开口说话：“莫小白，别走。”
暖黄的床头灯照在他脸上，他神志不清，语气里含着急切，还有那么一丝祈求，令得莫青青全身动弹不得。莫青青瞪大眼睛，试图从黎少懔脸上看出端倪，然后那么红的一张脸，除了隐忍的病态，其它的，她丝毫挖掘不出来。
刚刚那声音、那几个字，是错觉吗？
莫青青从床头柜上拿过皮包，翻出手机塞在黎少懔手心里，然后去了洗手间。冷水拍打在脸上，驱走了刚刚的燥热不安。
洗脸台上竟摆放着女士洗面奶、爽肤水等一系列保养品，D字开头的牌子，一瓶东西抵莫青青小半个月工资。
两个玻璃杯，里面分别插了一粉一蓝的毛巾，上方悬着的置物架上，一粉一蓝两个毛巾。莫青青拿过粉色毛巾，竟是湿的，用毛巾擦脸，闻到淡淡的清香，像似黎少懔身上的味道。
而蓝色毛巾是干的。
莫青青扫过用了一半的黑人牙膏、电动剃须刀、须后水，这间浴室，明显有人烟的气味。
莫青青耸耸肩，这又与她何干呢。
兑了一盆二十度左右的温水，拧干了毛巾给黎少懔擦脸，擦过眉心时，莫青青刻意加重手上的力道，黎少懔果然唔了声，莫青青顿觉大爽。粉色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蓝色毛巾帮他擦身，他骨骼匀称肌肉还蛮有弹性，莫青青摸着这具身体，想到昨夜两人亲热的情景，脸颊不禁一热。
一阵欢乐的日语歌从房间某处响起，莫青青愣住了，好多年没听这首歌，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街上动物园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
其实我也有点小麻烦
追着那家伙到处跑
夏天的阳光如此灿烂
为什么一个人却跳不起舞来
夏天的动物园忙死了
大象用长长的鼻子淋浴
大熊猫熬夜熬出了黑眼圈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
……”
“冯友薇”的声音不知道迷倒过多少动画迷小朋友，莫青青记得那时候自己，总是喜欢哈着嗓子学蜡笔小新。
歌曲锲而不舍的响了三遍，莫青青给黎少懔换了个毛巾才站起来，绕过床往西走，那儿有一套白色沙发桌椅，墙上安着三十四寸的液晶电视。
黎少懔的手机在玻璃桌上震动着，莫青青拿起来一看，宽屏上跳着两个字：“何诗。”
接起电话，那边说：“阿书，大家都等着你开会呢，你到了没？”
对方压着嗓音，声音里带了急切，却又不失温柔，等不到答复，却依旧是轻柔的问：“阿书，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真是体贴的女秘书，偶不，是女助理。莫青青嗤笑一声，对方果然觉察到不对劲，呼吸急促了好几分。莫青青不再卖关子，甜甜的说：“阿诗，他还在睡呢，今日恐怕是去不了了。”
“青……青？”
对方惊呼，不可置信的问，莫青青耸耸肩：“是我。”
“你怎么能够这样？你不知道我们都要订婚了吗？你，你怎么可以勾引阿书？”
小白兔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果然，何诗换了咄咄逼人的语气。莫青青只觉得可笑之极，呵呵呵的笑起来，只听何诗又说：“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特可笑，所以就笑了。”
何诗忽然又沉默了，转而换了可怜巴巴的乞求语气：“青青，我太爱他了，你别跟我抢好不好？你知道的，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的，没有他，我会死的。”
何诗颤抖的声音传过来，莫青青脸上笑意未变，弯腰坐在沙发扶手上：“何诗，我不会跟你抢。”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一个“谢”字被莫青青接着的话给生生堵住：“但也不会阻止他。”
莫青青掐断电话，关机，丢在沙发上。
她双腿交叠着，脚下是居家棉拖鞋，鞋面上竟然绣着小白那张憨憨的嘴脸，正朝莫青青吐出舌头，心念一动，她动了动脚趾头：“真傻！”
一只手，忽然落在莫青青肩头：“你本来就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他病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