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阴阳怪气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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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青用了十成力，手掌火辣辣的，她仰着脖子怒视跌靠在墙根的男人，恨意从那双漂亮大眼睛里射出来，在暗夜里显得尤为光亮。
黎少懔的发型乱了，枉顾瞬间高肿的左脸，随意的掏出烟，点燃。
这丝猩红使得他眼里的嘲讽一点不落的收入莫青青心底，白烟渺渺中，他说出刻薄的话：“小白，要死你得陪着我！”
这人一贯叫莫青青“小白”。
多年前莫青青还胖嘟嘟的时候他嫌弃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嫌弃她迷恋小新家的小白，遂赐了这个名号给她。
八年了，恍惚间再次听起这声叫唤，莫青青胸中郁气横生。
门缝里有几缕光透出来，光线为界分开莫青青与黎少懔，他闲适安然的吞云吐雾，眉眼低垂好像不屑于看她。莫青青松开拳头，气得发颤的身体立刻挺直，一步跨过分界线到了黎少懔跟前，他微翻眼皮，似终于分心施舍给她一点关注。
他身量足足一百八十七公分，一六五着高跟鞋的莫青青踮起脚尖也矮了他半个头。
半响的对峙后，莫青青仰起脸，露出一个媚态十足的笑，缓缓走近他。手指从他西装下摆抚摸起，这样闷热的夜里，面料竟出奇的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血性。
莫青青手指停在领结处，轻轻点了一下，娇声道：“阿书，你怎么还是这样坏？”
黎少懔太阳穴猛地跳了下又迅速恢复正常，单手搂过莫青青，刻意在她胸前蹭着，下流的说：“你是建议我更坏点吗？”
凉薄的呼吸伴着烟气喷在莫青青脸上，她咯咯笑得欢乐，膝盖却突地抬起，踢向黎少懔下身。她动作极快，一点没露出端倪，膝盖擦过他的西装裤，眼见着就要着陆，这时天地忽然摇曳起来，一阵眩晕后，莫青青又被抵到了墙边。
男人僵硬的胸膛抵着她，鬼魅的话落在她耳边：“莫青青，男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莫青青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在气管里，惨白的脸气得媲美恐怖片里的女鬼。起先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在黎少懔淡漠的目光下，终于一点点恢复如常。
他却迅速放开莫青青，把烟拧灭在墙上，一言不发的转身，下楼梯。
黎少懔走了，就像不曾来过。一分钟后所有的声响消失，只剩莫青青一个人。
莫青青脑袋贴在脏污的墙面上，弓着背，身体逐渐颤抖起来。只是空气中淡淡的烟味，一点不落的飘进莫青青呼吸间，她轻轻的吸了口气。
“姐，阿书哥走了？”
莫草草从门内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问着，莫青青站直，转身走过去拍拍他：“嗯。”
莫草草神色闪躲，青青并不在意他看了多少去，也不会解释。在她心里，草草永远是八年前那个十岁的小男生。他什么也不懂，才是最好的。
“姐姐累了，有热水吗？”
草草跑进厨房，忙前忙后的样子让站在客厅的青青扯了扯嘴角。
洗完澡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莫青青一点睡意没有，旧风扇发出嗡嗡的响声，燥热的空气让人呼吸都困难。她躺平一动不动，只觉得每个毛孔都沁出汗，整个人像被火烤着，难受到了极点。就这样挨到天蒙蒙亮，才缓缓入眠。
很多个梦串联在一起，成年后的莫青青冷眼站在局外，看到十六岁的女孩哭得声嘶力竭，看到十八岁的女孩躺在地板上流着眼泪……之后这个女孩再也没哭过，终日一副淡然脸庞。
场景又变换，残破变形的轿车，挡风玻璃碎了一大半，驾驶座上的人脸上身上满是玻璃渣，路人大惊失色。后座上的小男孩被他身旁的妇人狠狠抱住脑袋，妇人俨然是断气了，男孩一双手扯着她衣摆，许是吓坏了，压抑着低声啜泣。
莫青青是被电话铃音吵醒的，她习惯性的坐直身体，搓了搓脸就接起电话：“你好。”
“依依小铺的店主青青吗？”
莫青青下床，走过去掀开廉价布窗帘：“是。”
太阳光射进来，晃得莫青青眯了下眼睛，转身打开破书桌上的笔记本，开淘宝登旺旺。电脑是许靓不要的旧电脑，那时候她拍着那对E-cup满不在乎的说：“小妞，本宫赏你的，领了打赏速速跪安。”
青青每每想到她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神态，不免五味杂陈。如果把苦难当做正常的话，那么许靓就是莫青青生活中的“不正常”。许靓就像这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一样，带给莫青青光明，告诉莫青青昨天终于走过去，今天又是朝霞明媚。
“我要退货！”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尖刻，莫青青习以为常，翻开购买记录：“您……”
才说一个字就被打断：“我买的大飞袖彩点修身收腰雪纺裙，袖口那儿脱线，裙摆也是，纱都裂开了，你家质量也太差了吧！快递态度也差，刚刚不让我验货，非得逼我签了字才可以拆包裹。”
“您好，这件日单我在宝贝详情那儿有特别标注的，这是最后一批货，有微小瑕疵的，脱线的地方你可以花两元钱找裁缝压一下线就好。要不我往你淘宝上打两块钱？”
“不行，我要退货！一点也不合身，我男朋友说我穿起来肥死了。”
“不好意思，我们有标明尺寸的。”
“我问客服的时候她明明说一六五的人可以穿的，再说了我身材这么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但你家的裙子质量太差了。”
“依依小铺”是许靓与莫青青经营了五年的淘宝店铺，两老板就是客服，莫青青并未接触这笔买卖，看来这位客人是跟许靓谈的。
“您好，关于衣服的尺寸问题，我们特别在注意事项那里标明的。”
“我要立刻马上退货，不然就给差评，投诉你们！”
“您好，你的问题不在退货理由那一栏，所以我无能为力。至于快递，我只能说抱歉，物流公司我没能力控制。如果你想投诉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店里所有的宝贝在都有详细标注。抱歉。”
莫青青挂了电话，手机又立刻震动起来，索性关了机丢到一边。
这年头爱挑刺的客人特别多，开始的时候她跟许靓为了冲钻冲冠跟客人说尽好话，为了一件利润十几块的衣服恨不得把她们哄上了天。可现在她已经麻木，该解释的话都说了，也不再留余地给别人荼毒她的耳朵。
网上开店不比在银行上班要处处保持得体笑容，别人无理取闹恰好她又没过多精力应付的话会选择无视，就像现在。
投诉就投诉呗，她们可以申诉，要是申诉不成功，那么也没办法。
好在大半客人除了问题特别多之外倒也理性。
其实主要还是“依依小铺”物美价廉，这一点莫青青不是吹嘘，她家的衣物都是实拍图，模特就是她跟许靓，当然没有脸部特写。最初走“低价”策略，货源来自省城的批发市场；积攒了一点成本后，在许靓的朋友帮助下专门去考察了外单仓库，做了市场调查后开始小批量进中低档外单货，这两年才开始涉猎众多牌子。
莫青青大学四年的学费用的助学贷款，大一大二时每天大半时间都在打工，赚的钱除了还债就只够维持自己和草草最低的生活保障，她做过太多“兼职”，忙得连走路都可以睡着。好在年轻，精力旺盛，即使才睡三四小时也能生龙活虎的爬起来上半天课。
大三时跟许靓一起捣鼓淘宝，卖掉第一件T恤，她们赚了十五块钱。莫青青兴奋得大叫，在许靓租的公寓里傻乐，许靓捏着她脸调笑：“咱们同学两三年了，第一次见你失态。”
“嗯，我高兴。”
莫青青没有理由不开心，十五块钱她可以分到一半，七块半够她吃七顿，那时候学校里最便宜的菜是八毛钱两个素菜，二两饭两钱毛。她的余钱大都寄给了寄宿在隔壁陈奶奶家的草草，捉襟见肘之下，吃饱饭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十九岁的莫青青很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嘀嘀嘀，”旺旺有人找她，莫青青敛神，细心应对。中途草草进来催她洗刷吃早饭去，他说他可以顾店。草草高考后本要与同学一起去肯德基打短工，青青不同意，他便留家里帮忙照顾“依依小铺”。
她吃了草草弄的水煮蛋和白粥，洗好碗后回房，见草草食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便拿起上次许靓来落下的服装杂志翻看。
“姐，我刚无聊开了你手机，有陌生电话打进来，响了好多次，是不是谁找你有急事呀？哎呀，我尿急，先闪了。”
草草把手机抛给姐姐，就跟阵风似地闪出门，青青瞟一眼尾数是五一四个八的号码，没忍住笑了笑，这人还真直接----“我要发发发发”。
手机恰好震动，莫青青笑容大了点，说话间语气上扬：“你好，我是莫青青。”
也许是做久了看人脸色的行业，莫青青声音带着一点清甜，咋一听之下，完全跟她外表给人的淡漠感天壤之别。
那边顿了下才说：“是我。”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大提琴般低哑的嗓音，莫青青瞬时拉下脸，咬着唇不说话。那边倒也不急，耐心跟她周旋，沉稳的呼吸逐渐与莫青青的糅合在一起。昨夜的吻与梦交替闪过莫青青脑海，她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声音完全冷下去：“没事的话我挂了。”
“我不会道歉的。”
他好像跟莫青青作对似地，她还没说完他就甩过来这么一句话。莫青青愈发用力的捏着手机壳，泛白的关节上细细的红筋凸显。
“我知道，吸血鬼是没有良知的。”
他听她这样说，心情似乎立刻变好，竟缓缓笑开来，笑声透过电波传给莫青青：“你真好玩。”
莫青青用力吸了口气，空气涨满肺泡，她才迫使自己没有破口大骂。
莫青青生闷气不再搭理他，他自顾自笑着，过了会语调一变，严肃的说：“莫小白，你是该学聪明点了。”
又补充一句：“总那么傻，难怪被人欺负。”
话锋一转，他却变了调笑的语气：“所以我就忍不住要……欺负你。”
低低沉沉的音调，仿若耳语。
“黎少懔，你他妈能别这样阴阳怪气不？”
莫青青太多年没说脏话，被黎少懔几句话就刺激得失了姿态。她气自己又怨他，嘴唇被牙齿咬破了，尝到腥甜味，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那边黎少懔却果决的挂了电话，再不给她泄恨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阴阳怪气的男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