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不做救世主[末日]》观迹

17、公墓

　　听着白小禾的话，陈熙停下了脚步，仿佛一时踌躇，但就在白小禾以为她会同意的时候，她回过头，秀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不要。”
　　丢下还想挽留她再说点什么的白小禾，陈熙转进了学校的图书馆。

　　馆里面课外题和鸡汤书挺多，但也有些小说，有些经典的是学校进的，有些流行的是学生捐的。
　　陈熙进去，想趁着还有点天光，把前两天看了一半的小说看完，就看到丁玲在铺开一张卷子做题。
　　见她，少女放下笔，歪头问：“要聊聊么？”
　　“那就聊聊吧。”陈熙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捧在手上，坐在了丁玲的斜对面。

　　“熙熙姐打算走了么？”丁玲撂下笔，问。
　　陈熙点头，又摇头：“我还有点事，需要在这座城市再滞留些时日，关于我血液的一些猜想都验证完了，其它关于污染源的实验你们看着做吧，回头通过叶薇薇，把结果递交给我就好。”
　　她折腾了这些时日，也发觉自己不耐烦做这些实验，只是别人做没做相关的东西，她又不知道，她想对污染源多些了解，以后出走在外，才能更方便。
　　丁玲想去借助月季的人脉做事，那剩下的事就交给她了。工具人白小禾，跟她一起也好一点。

　　“等我把文章写完，补天应当差不多事了，到时候，姐姐是文章的一作，如果出书，你的名字一定会写在封面上。”丁玲对陈熙承诺。
　　陈熙不置可否，没有现代的通讯设施支撑，出了这座城市，谁还能认识她了，只是说：“需要我的时候，你把时间地点通过叶薇薇发给我，记得提前久一点，不然，我说不定来不及到场。”
　　这个需要她的时候，自然是丁玲做手术，而非借她的血液做污染源分离的时候。这是她对丁玲的承诺。

　　“好。”丁玲点头。
　　她又思忖了片刻，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有了一个组织，庇护同类，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对抗污染，重建末日前的秩序。那一天，熙熙姐可愿意停下脚步？”
　　陈熙仰头想了想。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是唯一。”
　　丁玲看着她，道：“如果所有人都能有污染免疫就好了。”

　　不用陈熙讲，她自己就缓慢地做总结：“目前可以获得污染免疫的方式有两个嘛，一个是被污染后成为超能力者，这个过程中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畸变率。另一个是女性普通人受孕之后，平安分离体内的不完全污染源，获得污染免疫……但一样危险，而且等上几个月，就算想在末日中要个孩子的男性超能力者，也知道不能随便生孩子了，会把自己的优势葬送掉。”
　　陈熙冷笑一声：“哈。”
　　“而且。”她说，“不还是有二次污染么？那就是必死的局面了，连那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存活率都不能指望了。”
　　那场面，目前只有她在现场能救，陆青行是唯一已知的人类受益者，这个故事已经流传得越来越广了。

　　“真没有办法了啊。”丁玲与陈熙四目相对，一起耸耸肩膀。
　　这时候，两个人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看一眼窗外，是白小禾在找她们。

　　等到了实验室，她们就看到了白小禾所见的污染场面。
　　一只受孕的老鼠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在笼子里翻滚，抓绕，而她耸动的肚皮里，不断鼓动着凸起，从正中心，从侧面。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立刻破体而出。
　　陈熙连忙翻看标签，问：“这只是超能力母鼠，父本是哪一只？”
　　丁玲去查看对应的实验记录，手不自觉摸上肚皮，脸色白得厉害。

　　“我查过了，父本也是超能力鼠，受孕成功大概三天。”白小禾轻喘着气，补充说道，“两只鼠的超能力来自不同色污染源。”
　　“二次污染。”
　　“二次污染！”丁玲和陈熙用时脱口而出。

　　“这世界真是太疯狂了。”陈熙撑着实验台面，一只手捂住双眼，不忍再看，误了几秒，又放了下来。
　　三人都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场景。
　　母鼠的叫声与挣扎都渐渐虚弱了，几只发育畸形的异种老鼠，从她血肉模糊的皮毛中爬了出来，打着晃还爬不稳，就对着濒死的母亲张开了嘴，啃噬它的内脏与血肉。
　　一共三只老鼠，想来它们同胞的正常老鼠，都已经落入了它们的腹中。
　　血腥气在空旷的实验室中萦绕，白小禾推开了窗户通风。

　　陈熙本来已经召唤了血丝带出来，打算处死这三个东西。
　　可它们疯狂吃着母亲的血肉，很快吃大了肚子，也很快跟随母亲一起停止了呼吸，污染源析出，分离又融合，从两个增殖成了六个。
　　陈熙又把血丝带收了回去。
　　它们寄生生物，给生物带来力量，也带来诅咒、畸变、疯狂与死亡。

　　纵然死亡会令它们从生物中分离出来，几日内不找到下一个宿主就会消散，但这个过程中带来的繁衍，让它们总是不亏的。
　　陈熙闻着自己新鲜伤口中溢出的血液里，那轻淡又鲜明的污染源的气息。
　　她现在到底是她，还是污染的宿主？
　　她不寒而栗。

　　过了几夜，告别准备好与月季接触的丁玲，和不太情愿的白小禾，陈熙离开这个县城，从车棚里找了辆自行车，把行李绑在后车座，骑着离开了这片区域。
　　她去了另一个县，就是刚刚去过的那片区域，叶薇薇借着月季的情报劫了道的同时，月季也就势清理了对应集市里补天的人手，救出了里面的姐姐妹妹。

　　这集市暂时不再属于补天的势力，来的人少了，规模小了，也相对清净一些。
　　陈熙补了两弹夹子弹，这玩意儿在苹城几乎是补天垄断，市面上正常流通的不多，卖得很贵。
　　离开集市，她隐约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于是就在集市边上的村子里兜圈子。
　　她逃离营地之后警惕心就很重，在丁玲之前鲜少与人通行，甩人的能力自然也精进了，片刻，陈熙把三轮车藏在无人的院子里，爬上了树，借着树叶的隐蔽，看着那两个走过来的一男一女。

　　“奇怪了，人呢？这么一会儿就找不见了。”女人左右张望着，小声跟男人咬了下耳朵。
　　“找不见就下一个嘛。”男人说，“苹城也不是就没正常人了。”
　　“哎，补天都是畜牲，月季都是疯子……别的大小组织更没什么像样的，不是猫着就是苟着。”眼见是找不到人了，女人就慢慢躲着树走着，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想拉人一起抱团呢，广告打了一礼拜了，都招不到人。”
　　“那个女人看上去也平平无奇的嘛，没什么特殊的。”男人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蘑菇头。
　　“可她有钱啊，有那么多异种核心的，如果背后没有组织，那自身肯定是个强者。”女人认真地说。

　　谢谢你们的肯定哈，我以为这点财不算露白。
　　陈熙心想，看着这俩人走远了看不到了，才从树上跳下来，骑着自己的车走了。
　　这里不是她的目的地，她又游荡了两天，风餐露宿，来到了一片无人的公墓。

　　清明还有几天才到，公墓没有人，说不定到了清明也没人。
　　墓前摆着的都是旧年的祭品，雪落雪化，风吹雨打，束过鲜花的彩纸都褪了色，烂乎乎贴在地上，曾经漂亮过的塑料也尽是陈旧感，被风吹得窸窣作响，脆得仿佛随时会碎落一地。
　　陈熙垂眸走过一座座积满了尘埃的墓碑，找到其中的某一个，意外得发现墓碑倒还算干净，碑前的垃圾也已经被清理掉了，杂草长得也不算高。
　　也许十天半个月前，有人来过。

　　她挑了挑眉，坐在墓碑前陪爸妈说了说话，也没放什么祭品，烧什么纸钱，徒手清理了杂草，连根拔掉，没有用血丝带。
　　“……有个十恶不赦的东西造谣说是我的爸爸，我怎么可能有那种爸爸呢？我的妈妈和爸爸都是最好的人。
　　“和陆青行分了，也许他过来跟你们说过吧，不是他不好，只是世道变了，他这样的，不再适合我了。他领养了个孩子，有人陪他……我是不可能会有个孩子了，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末了，草拔完了，她靠着墓碑：“有个妹妹说的对……往后余生，总有你们的记忆在陪我，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活好每一天。”

　　告别了母亲父亲，陈熙顺着路慢慢走到山顶，眺望这座城市。
　　远处看不到细节，高楼广厦依旧繁华。
　　只是楼宇间已经没什么兢兢业业的人，道路上少了流淌的车，商业街如织的人流早已消散，只剩被砸碎的玻璃门在守望。
　　这座城市越来越烂，可它曾经也很好过。她可以孤身逃离，但她热爱的这座城市，生活的这座城市却不可以。

　　改变了一切的污染，究竟从何而来？

　　探索过污染传播的浅表机制之后，陈熙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滞留在污染并非最先爆发的苹城，她不可能得到答案。
　　再留多久呢？什么时候再继续她原计划的南下。
　　真得要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到这座城市重新燃起希望，转向好的方向么？

　　陈熙把血丝带挂在了胳膊上，一缕一缕的鲜血流淌下来，在她的手掌中再次凝聚。
　　她的第二件血器，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