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3、第八十三章 ...
-
“快进来!”
公主寝宫宫门由内打开。
许意潇一看,忙上前扯她道:“公主,与我们一块走吧!”
长宁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嘴角浮上无奈的笑,“我还能走去哪儿,这里是我的家。你们走吧,我是北周的王妃,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又上前去扯长宁,长宁却是推开她的手。
“你们走吧,我自有我的打算。”
“公主!”许意潇拧眉,四处看了看,语气里十分焦急。
“表哥,你受伤了。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宫中哪里还有逃路的地方?”长宁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瞥见陆昭滴血的袍子,严肃道。
长宁探头望了一眼他们逃跑的方向,了然,扯着许意潇往寝宫里走,“仰天湖虽通东都外护城河,但从湖中游出去,表哥的伤熬不住。”
长宁将她带入宫中寝殿,将殿门关上,从黄花梨衣箱中拿出几瓶白瓷瓶塞到她怀里,“这是雪肌膏,你们带上。”
言罢,长宁将床上的被衾掀开,按下一个按钮,吱嘎一声,床上的木板挪开,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入口。
“宫内有三条密道,我寝宫里有一条,你们快些离开。”长宁催促道。
许意潇和陆昭刚准备走,长宁突然问:“你们来时看到我父皇了吗?”
许意潇转头看向长宁,欲言又止,“皇后寝宫失火了。”
“这样也好,也算体面。”长宁听罢一愣,随即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催道:“你们走吧!”
许意潇进入密道前最后回头,道:“公主保重。”
陆昭紧牵着她的手,往长宁处点头示意:“多谢公主。”
“以后靠你们了。”长宁说完关闭了密道口,将床上的被褥都铺好,将床帘放下,又望向房内地下的一圈血迹,连忙跑出寝殿到墙根挖了一大堆土挪到殿内,将泥土撒到地上,然后用扫帚扫动泥土,直到将血迹扫净,然后加重房内的熏香。
做完这一切后,长宁走到房内木桌前坐下。
不一会儿,莫离就带人赶到。
莫离一路追踪血迹到公主寝殿,血迹却在寝宫院内消失,他示意属下打开寝殿大门,殿门却自动打开,只见长宁手上挽着一个包袱正准备逃亡。
“公主,陆昭在哪?”
长宁嘲讽地说一句:“本公主都只身难保了,哪里能管得了陆昭那厮。”
莫离垂下眼睑微微一笑,电光火石间将利剑架在长宁的脖颈上,冷声道:“公主,我没那么多时间与你废话,失去价值的东西我向来直接毁了。”
“给我搜寝殿。”
长宁看着一群人进了寝殿,处变不惊,“将军莫不是以为我放她们走了?我自己都正准备逃命,哪有什么时间管她别人。”
她偏头看见外面院子里的血迹,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将军,你若是追踪血迹到此便断定这陆昭是从我殿内未必太过草率,这世上不是有声东击西一说?”
“既然将军不信,那就等搜查的结果吧!”她摊手。
莫离眯眼看她,似乎在思量她话的真假,长宁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将军,没人”
“报,没找到人。”
莫离冷漠道:“既如此,公主还是好自为之。”
之后他率先转身离去,吩咐道:“所有人听令,堵住所有出城路口,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长宁见他走远,松了一口气,换了一身宫女装后拿着包袱往外跑。经过皇后寝宫时,她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大火,寝宫内已经是断壁残垣,预示着整个皇族的终结。
她抹了眼泪往外跑,跑到正殿时,顿觉不寒而栗。
台阶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些人死后还紧紧抱住金银财宝。还有些人死死的抱在一起,双方手中都拿着利器,很显然是在抢财宝过程中互相厮杀而亡。
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一步步踏下台阶,鲜血像河流般浸湿她的鞋袜,最让她的心狠狠发疼的是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脚上所传来的鲜血的那种温热感。
避之不及,躲之不及,她发了疯地往外跑,眼眶的泪像是凝固一般,掉不下来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逃离这个人间炼狱。
她随着一群逃难的宫人往宫门处跑,忽然宫门处冲进来,将逃难人群中的宫女都掳走,在东躲西藏下,三个体型健壮的士兵来到她的面前。
其中一人从上至下打量她一番,嘴里啧啧赞叹:“看这小脸,看这肌肤,这娘儿们够味。”
另外一人用津津有味的眼神看她,道:“就她了。”
还有一人直接上前准备动手,“屁话多,直接带走。”
长宁从包中慌忙摸出匕首,双手握住朝向那三人。
那三人互相对视,兴趣更浓。
“有烈性,我喜欢。”
“今个儿我们兄弟几人好好陪她玩玩。”
三人逐步地靠近,长宁拿着匕首乱挥,随后估量一番,觉得对付不了,闭上双眼。
三人以为她已经认命,又口出秽语。
“是个识时务的,好好从了我们兄弟三人也能少吃点苦。”
“小娘子别担心,哥哥们会对你好的。”
“哈,这眼力见我喜欢。”
长宁猛然睁开眼,做了决定,她是大域的公主,绝不苟且偷生,死也要死得体面。
刹那间,她将匕首掉头,径直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奇异的是,那一瞬间没入的血肉的声音是她在周遭嘈杂环境中听得最清晰的一种声音,四周像是安静了下来,她看着心口的血汩汩流出却不感觉到疼痛,有一种终于完成使命的如释重负。
倒下时,她听到那三人说了句,“真是晦气。”
可不是晦气,如有来世愿不再入皇家。
意识模糊间,她只觉得身体一轻,耳边有声音刺得她生疼,“你欠我的没还完,想死没门。”
长宁坠入黑暗前想,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说些疯话。
许意潇和陆昭也坠入密道里的黑暗,眼前都是一片漆黑,只能靠用手摸墙壁前行。方才入地道前提的一盏煤油灯很快燃完,他们现在只能摸黑前行。
她紧紧牵着陆昭的手,发觉他的手越来越冰,“阿昭,你怎么样?”
“没事,接着走。”
“你手怎么这么冷?”她将他的手放在她的嘴巴前,给他哈气取暖,又从包袱里摸黑翻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放在鼻前闻了闻,道:“阿昭,你别动,我先给你上点药。”
“不必,我们先出去。”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听见他的声音愈发虚弱。
她怒吼道:“出去也得活着出去,你少给我废话。”
这一吼不仅再次把泪水吼出,她的胃也隐隐开始抽疼,有一种要吐的不适感。将这种不适感压下,她在黑暗中探到陆昭的伤处,摸到了那个倒刺,将半瓶雪肌膏全部倒在伤口上。
做完这些她全身发冷,只有泪水是滚烫的。
“潇潇,在那个梦中,你有这样逃亡过吗?”陆昭缥缈的声音传来。
她将雪肌膏抹匀,忍着喉间的哽咽,调皮地埋怨:“没有,在我的梦里可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你看,我这第一次逃亡还是与你一起的。阿昭,你不能丢下我,知道吗?”
“知道了,我说过我没事,你怎么总是爱哭?嗯~”
在黑暗中,一双大手准确无误地替她拭去眼泪。之后,那只大手牵着她继续前进。
密道里空气本就稀薄,又加上黑暗与潮湿,渐渐地许意潇好似五官被封印了一般,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躯壳在走动,而这密道如一匹庞大的巨兽,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到头,反倒是被它逐渐吞噬。
陆昭的体温越来越低,她不放心,过了一会儿。
“阿昭,你在吗?”
“潇潇,我在。”
又过了一会儿,“阿昭,你觉得还有多久到?”
“潇潇,快了。”
再过一刻,“阿昭,你不舒服要与我说。”
“潇潇,我在。”
不知走了多久,她又道:“阿昭——”
“我在。”
在密道中行走得久了,人慢慢变得麻木,她不停地与陆昭说话,才感到踏实。
猝然,一抹微光闯入她的视野,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她连忙闭上双眼大呼:“阿昭,是光,是光!我们快走到了!”
“是啊,快到了。”他依旧紧紧牵住她,加快步子往前走。
离那光源越来越近,她心里的不适感才逐渐消退。
走到密道尽头,是一处木门,她用尽全力将其推开,费力扒开门外掩盖的杂草,才发现原来密道的尽头是东都城外五六公里外的一处密林。
她回头将陆昭扶出来,看到他唇色惨白,面上失了血色,再看他的伤口处,已经化脓。
“阿昭!”她还没扶稳他,他就直接栽倒在地,她一碰到他就发觉他全身发烫。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就如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潇潇,把我放下。你沿着这里一直往前走,不出半日就能赶上墨玄他们。”
“陆昭,你骗我!伤口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说?”她的眼眶血红,狠狠道:“你休想在这时当什么正人君子,我不准!想一脚踢开我,想都别想!”
她将他的双臂放在自己的肩上,将他整个人背在自己背上,一步又一步蹒跚向前。
“陆昭,我再跟你做个交易,你若不死,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她带着哭腔,分辨不出脸上流出的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