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诗》陈予椿

1、重逢

　　“新年快乐！”

　　陈念卡着点，再次发出这句不会收到回应的祝福。

　　她总归是懦弱的，所以才会装作群发，连续七年给同一个人送上那句简单的祝福。

　　“新年快乐，我是真的希望你快乐。”她想。

　　发完后，陈念把手机放到桌上，躺进了被窝里。

　　她在逃避，也在期待。

　　一年又一年……

　　凌晨二点三十分，陈念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床下拿出一个盒子。

　　翻到底部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字条。

　　“苦海无涯，回头是你。”

　　陈念苦笑了一下，她想过很多次，或许这句话是写给她的。

　　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陈念的回忆。

　　她走到书桌前，看清手机页面后，腿不自觉地发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陈念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没说话，哪怕是不小心拨通的，她也舍不得挂掉。

　　陈念把手机放在耳边，认真地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试图去将这些稀碎的片段拼凑起来。

　　“喂，他好像喝醉了，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把他接走，大冷天在外面会出事的。”

　　“好，能不能麻烦您稍等一会，我马上过去。”

　　对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陈念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关上防盗门，跑到了楼下。

　　运气还算不错，刚好遇到了一个跑夜班的出租车司机。

　　“小姑娘，这么晚最好不要一个人出来。”

　　“谢谢叔叔，我出来接一个朋友。对了，还得麻烦您等我一会，我怕叫不到车。”

　　下车后，按照电话里的地址，陈念找到了张禹。

　　“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本来打算报警的，看到他电话是通着的，就把你叫过来了。赶紧带他回家吧，注意安全。”

　　陈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张禹抬到车旁，司机看到后，赶忙下车去搭手。

　　张禹靠在陈念身上，陈念拨了拨他的刘海，闻到了他身上夹杂着酒精的洗衣粉味。

　　“去附近的酒店吧。”

　　陈念搀着张禹进了一家连锁酒店。

　　办理完入住手续后，酒店前台的小哥帮着她把张禹送上了楼。

　　“等明天酒醒了，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怎么能让女朋友大半夜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陈念没说话。

　　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张禹安分了不少。

　　陈念打湿毛巾，给他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

　　安顿好张禹后，陈念松了口气。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如梦般的现实。

　　当回忆里的人与现实交叉，最先模糊掉的，是我们的过往。

　　直到今天，陈念才还原了张禹的模样。

　　可她清楚的知道，他不再是记忆里的人了。

　　我们都长大了……

　　陈念在楼下便利店里买了罐蜂蜜，给张禹热了壶水，趁着天还没亮离开了。

　　可能是因为太累，陈念一回家倒头就睡，醒来后已经过了小半天。

　　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张禹的消息通知。

　　“对不起，昨天半夜打扰你了。”

　　“听酒店服务员说，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送我来的，是你吗？”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当报答你这个人情。”

　　陈念犹豫了一下，只回了一个字。

　　“好”

　　“就当你还我这个人情，之后两不相欠。”她这么告诉自己。

　　陈念真的很讨厌口是心非的自己。

　　没隔几天，陈念就又见到了张禹。他还是那身着装，虽然不明显，陈念还是看出来他修剪了头发。

　　点完菜后，他们安静的出奇。

　　陈念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闭了嘴。

　　张禹看场子太冷，努力地找话题，比如毕业后有没有去看过老师，高中怎么样，大学怎么样……

　　陈念不说话，其实是怕张禹多想。毕竟他当年是知道自己喜欢他的。

　　见张禹丝毫没有聊起那件事的打算，陈念话也多了起来 。

　　他们刚从餐厅出来，外面就飘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两个人都难掩兴奋。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出去找我？”

　　“电话都打到我这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陈念只能这么说。

　　张禹走在前面拦车，陈念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踩在他走过的脚印上。

　　六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场雪，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在雪里追寻背影的自己。

　　陈念就这样单方面的和张禹纠缠了道不清的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