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诗》陈予椿

18、爱意不再藏

　　张禹和李由坐在一家咖啡馆里。

　　“等等啊，我捋一下思路。也就是说，她从初二开始暗恋你，但那时你不喜欢她。后来你们重逢，关系进一步发展，她提出要和你谈一个季节的恋爱，你答应了。现在你又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就想和她长久发展，但她不愿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由忍不住吐槽道。

　　“很多事情没办法讲清楚，其实也没这么复杂。”张禹解释道。

　　“说实话，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在大理没发生点什么？”李由问。

　　“是发生了一点，但……”

　　“禽兽啊，张禹。”

　　“不是，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当时那个氛围确实是有点迷乱，再加上我们都喝了点酒……不过还没到你想的那一步。”

　　那晚，张禹手顺着陈念腰往上摸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他翻身躺在了陈念身边。

　　“对不起，我他妈猪狗不如。陈念，我不能再对不住你了。”张禹的脸通红。

　　陈念拉起了肩带。

　　“我明白，回去睡吧，不早了。”

　　她爱他，甚至真的想把自己送给他。每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陈念就会觉得自己无比低贱。

　　要不是张禹停了下来，或许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还算你有良知。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懂，但我觉得爱情不应该这么复杂，不就是个相互喜欢的事吗？找她好好谈一谈吧，双方都说的清楚一点。”

　　张禹突然发现，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完完整整的向对方诉说过自己。

　　用嘴巴说出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和陈念却不懂。

　　回到家，张禹给陈念发了消息。

　　“我们见一面吧。”

　　“什么时候？”

　　“现在。”

　　陈念到的时候，张禹正坐在天台上吹风。

　　发丝顺着风的方向，时不时就阻挡了陈念的视线。

　　陈念想起若干年前的一个梦。

　　那天她多睡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梦境弥留之际，张禹出现了。

　　“一、二、三……十七”

　　是第十七秒，他看到她，和她看到他，相差了十七秒。

　　陈念叫出口那个久违的名字，他沉默未答，便离开了。

　　那一年陈念十七岁。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梦到他了，久到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可只是一场梦中莫须有的相见，陈念那心中构建了多年的堡垒就坍塌了。

　　她终于知道，真正喜欢过的人，是禁不住见面的。

　　此刻陈念心中也在计算着时间。

　　“一、二、三……十七”

　　还是第十七秒，他看到了她。

　　陈念挨着张禹坐下了。

　　“为什么突然要见面？”

　　“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聊你，聊我，聊我们。”

　　张禹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注视着陈念的脸庞。

　　“张禹，从哪里开始聊起呢？今年是我喜欢你的第七年，是我们分别的第五年，也是重逢的第一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很少和别人说这件事，现在我把它讲给你听，虽然我知道你早就不记得了。”

　　“我前桌找我麻烦，你帮我说话了。明明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却记了这么多年。”

　　“我当时和你说捡到的那个听读本，其实是我自己的。你就没发现，后来我用的都是打印版吗？我知道你是个马大哈，笔盒里那支多余的红笔，一直是为你备着的。每次考完试，我都积极跑到办公室帮老师分卷子，是为了看你的分数。我跑完800还没歇下，就沿着操场跟着你跑，只是为了给你喊句加油。赵嘉伟说的没错，那篇获奖作文有特定的对象。还有当时打赌抄喜欢的人名字，厚厚一沓，都是重复的两个字。“新年快乐”从来不是群发，是我早早编辑好，蹲点发出去的……”

　　“张禹，说不完的。”

　　“其实你喜欢我，我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

　　“给我讲讲你和赵辛远的事吧。”陈念说。

　　“好。我们当时算是对彼此都有一点好感，假期某一天她和我表了白，我答应了。其实现在想想挺不成熟的，所以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当时太自私了，没有考虑到你。”

　　“不，你们考虑到我了，不然我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我大概感觉到你喜欢我了，赵辛远和我说了以后，我才敢确定。后来你就再没理过我了，我越想越气，就把你删了。”

　　“我难过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我能接受你不喜欢我，但你们一起瞒着我，我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你知道我当时怎么下的决心吗？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这个人容易分心，所以我想办法排除了一切外在干扰，才能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其实我当时偷偷看过你很多次，可你没有一次回头。”

　　“所以这也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张禹问。

　　“不是，我拒绝你和之前的事情没有关系。早就翻篇了，不是吗？”

　　“我说那些话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我想好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从来都很相信你，现在也是。可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开始一个季节是我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后一个机会，现在一个季节是为你留下的一条退路。万一到那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们就及时止损。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带着愧疚去试着喜欢我，去想办法弥补我，我不需要你去做这些。”

　　“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我们都不要越过这条线。如果那时你还能亲口对我说爱我，我们就在一起。守好这段一个季节的恋爱，也很重要。”

　　她是那么坚定，张禹又一次动摇了。

　　张禹将陈念拥入怀，最后一抹夕阳撒在他们身上。

　　“陈念，我爱你。”

　　……

　　上回他们一起在这里看星星，陈念也在仰望自己的星星。

　　如今夜幕还未降临，陈念也成了一颗星。

　　两颗星相遇、相知、相爱……

　　太阳落下又升起，已濒临边界，他终于在那黯淡的暮色中寻到她。

　　她等他，七年。

　　岁月流转，她的爱意溃破天光。

　　从此，爱意不再藏。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