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大宋妖物手札》莲心微苦

50、人相第六

　　公孙悠被管家请到了会客厅。

　　一路走来她看见院子里处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字几乎贴满了府上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连假山上都挂上了两个红色的灯笼，生怕有人看不出来他们府上有喜事一样。

　　“我家主人已经等您很久了，前头还有些事，我就先告辞了。”管家将公孙悠送到了会客厅的门口就找借口离开了。

　　看着管家匆匆离开的背影，公孙悠的手指轻轻点在管家的影子上，一只黑色的蝴蝶从影子中飞了出来，落在她的裙角变成了一片绣花的纹样。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才迈步越过了会客厅的门槛。

　　屋里她并没有见到苏府的主人，反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

　　“这位就是晚云收的姑娘吗？”屏风后面说话的是一位夫人，听声音大约是这里的女主人。

　　“悠儿见过夫人。”公孙悠行了一个万福礼，裙摆上黑色的蝴蝶纹样栩栩如生。

　　“是个俊俏的姑娘。”苏夫人轻轻笑了一声，公孙悠看见在苏夫人的身边还有另一道人影。

　　她在红俏说完苏府的情况之后亲自翻阅了历代楼主的手札，对放弃了妖的永生只为了成为人类的这户人家很是好奇。

　　几百年的时间过去，可能就连他们自己家的人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祖上是由妖转变过来的。但关于晚云收的那块令牌却一直继承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母亲。”公孙悠听见屏风后面苏家小姐刻意放低的声音。

　　“姑娘请坐，这次请姑娘来主要是为了我家女儿的婚事。”苏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僵硬。

　　公孙悠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刚入门的时候闻到的香味。

　　下人送上了茶水之后立刻就离开了会客厅，这里又只剩下她们三个了。

　　“实不相瞒，关于我家祖上的事情我们也有所了解。虽不知道先辈们是如何想的，但我与女儿却觉得不论是妖还是人都是差不多的。”苏夫人的话让公孙悠原本端起茶杯的动作晃了晃，茶水洒到了她的手背上。

　　“姑娘小心。”苏夫人身边的姑娘有些着急的站起了身，她往前了两步却被苏夫人抓住了手臂。

　　“娘，女儿总是要见人的。”苏姑娘不知道在苏夫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绕过屏风走到了公孙悠的面前。

　　公孙悠看见这位姑娘就知道苏府找上晚云收的原因。

　　这大约是几百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场景，妖的血脉在人的身体里觉醒，带来的是与身体不相容的异常变化。

　　苏姑娘的头上没有人类的耳朵，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褐色的狐狸耳朵。

　　“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失礼了。”苏皖南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也是因为我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所以才知道了先辈们的事情。”

　　公孙悠还在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时候就看见苏皖南一下子跪在了自己面前。

　　“耳根子怎么这么软。”明淼蹲在房顶她听见公孙悠和这对母女的对话，浅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满满的不屑。

　　人类，果然和爹爹说的一样，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哄住。

　　公孙悠被安排在苏姑娘的院子里，等星星升上天空的时候明淼化作小狼从半开着的窗户里挤了进来。她甩了甩自己身上沾着的露水，端坐在地上盯着公孙悠问道：“你觉得那个许家有问题吗？”

　　这个苏皖南的身上没什么妖的气息，她刚才已经确定过了，那一对耳朵应该只是被外界影响之后暂时出现的东西。

　　“说不定呢。”公孙悠看着挂在自己屋子里的那一套红色喜服，她也没有见过许家的人，只是知道苏皖南和许家二郎的婚事是很早很早时间就被定下来的。

　　公孙悠将从苏夫人那里问来的许二郎的生辰八字放在桌上，她在明淼的视线之下进行了一次卜卦。

　　卜出来的结果却是大凶。

　　“你难道还要替苏家姑娘嫁过去吗？”明淼看懂了这个卦象，她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公孙悠眼前一亮。

　　不是吧？明淼第一次感觉到后悔。

　　但当她带着昏过去的苏皖南撞见了不屿的时候，后悔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公孙悠从大凶的卦象中找到了一条生机，那就是阻止苏皖南出嫁。明淼的话适时的提醒了她，所以她敲晕了苏皖南，代替她穿上了嫁衣坐进了前往许家的花轿里。

　　等她坐进轿子里之后才觉得紧张。

　　轿子晃晃悠悠，公孙悠的眼前被红色的盖头阻挡，除了一片艳丽的红什么也看不见。

　　明淼坐在圆圆的凳子上，被一大一小两个人盯着。

　　她看向不屿，几天不见不屿看起来和之前有很大的变化。首先，他会说话了。

　　“师父。”不屿看向展昭，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展昭看向不屿，也不知道谁和他说了什么，在开封府的第二日不屿就跟在自己身后喊师父。

　　想想除了那四个人之外，应该也不会有人这么无聊了。

　　“……”明淼的视线也让人有很大的压力。展昭动了动身体，露出了身后床上躺着的人。

　　明淼的视线立刻就从他的身上一开，落到了苏皖南的身上。

　　“她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展昭的错觉，他感觉明淼的声音好像变得有些冷。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皖南惊讶的坐了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你们找了晚云收帮忙吗？”明淼站起身，她走到了苏皖南的面前，“你不想嫁给许家那个人，所以有人替你去解决这件事了。”

　　苏皖南听见明淼的话瞳孔收缩了一下，她伸手握住了明淼的手腕：“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原本是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的。”

　　她有些着急：“不能让悠儿姑娘去许家，我们现在去阻止她。”

　　明淼被苏皖南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一下没有抓住苏皖南的手，让她从床上跑了下来。

　　不屿背着刀挡在了苏皖南的面前，那张少年未张开的脸配上那双狼一样的眼睛让苏皖南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

　　明淼有些生气的红了脸颊，嗷呜一声变回了小狼的模样站在了不屿的脚边，浅灰色的眼睛里泛出绿色的荧光。

　　展昭觉得再没有什么场面会比现在还要糟糕的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受惊的苏姑娘，展昭才从她的口中得知了苏家和许家的事情。

　　他看向正被不屿抱在怀里的明淼，不是说妖会很警惕在别人面前露出原形吗？

　　“妖气，影响了。”不屿皱着眉，他想要替明淼解释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被外界的妖气所影响之后的结果。

　　但他刚刚开始重新说话，所以有些词找不到发音。

　　“那个许家有问题。”明淼维持着狼的形态窝在不屿的怀里，她刚刚化形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让不屿抱着自己在宫殿里乱走。所以她根本察觉不到这件事在其他人眼里的不妥。

　　“那，更不能让别人替我冒险。”苏皖南坐在桌边脸上满是担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们不一样。”明淼打了一个哈欠，“许家对你来说是死劫，但对她而言也许能从中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说着明淼那双兽瞳里露出了几分嗤笑：“不然你以为不过一块乌木牌子就能让晚云收主人跑这么一趟吗？”

　　街道上吹吹打打的喜庆队伍已经从他们住的客栈前走过去了，跟在队伍两边的人谁都不会知道在这顶华丽贵重的八抬大轿中，原本的新娘早已经换了人选。

　　苏夫人捏着手绢的手抵在胸口，担忧的看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如果不是南南拦着自己，现在她们母女应当已经收拾好东西只等着天黑离开金华了。

　　她辛辛苦苦拿出那枚黑色的令牌是为了什么，那许家二郎总是要死的，晚云收那么大的本事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可女儿却偏偏不让自己连累他人。

　　愚蠢，真是愚蠢。

　　苏夫人甩开了身边嬷嬷上前搀扶自己的手，她用力地甩了一下衣袖吩咐道：“我不喊你们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嬷嬷知道，夫人一定又要做那种事了，小姐若是知道了一定又要伤心了。

　　唢呐的声音吵得公孙悠脑袋疼，晃晃悠悠的轿子终于落了地。红色的门帘被掀起，公孙悠的眼前变得亮了几分，从盖头的下面她看见一只手不情不愿的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喜婆在一旁一个劲的说着吉祥话，公孙悠却觉得这些声音嗡嗡的吵得她脑袋疼。

　　她从那些嘈杂的声音中捕捉到了明淼的声音：“真奇怪，这个许家二郎怎么还带着面具？是因为长得见不得人吗？”

　　公孙悠捏着红色的手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指相触的那一瞬间，公孙悠下意识地抬头，隔着眼前的红色她的眼前多了一个模糊又有些熟悉的男人的影子。

　　那只手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五指收拢，握住了她的手和手里的红色绣帕，熟悉的声音穿过那嘈杂的背景音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