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大宋妖物手札》莲心微苦

51、人相第七

　　闵秀秀和白玉堂提前一天到了许府。

　　但二人被安排在不同的院落里，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家五弟在当天晚上就因为好奇在许家宅院里一顿乱逛。

　　许家那位郎君听说自小就体弱多病，所以不怎么出来走动。除了贴身照顾的几个下人之外没什么人知道这位郎君究竟长什么样子，反而是那位苏家姑娘总是被人提起。

　　白玉堂不喜欢和陌生人过多交流，所以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不知不觉白玉堂竟然绕到了许二郎的院子里，就在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被院中的小斯叫住了：
　　“少爷，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了，不好好休息是会被夫人责备的。您就不要总是想着逃跑了，那苏家小姐多好啊的一个人啊，两家又是世交，少爷您就安心的等明日做新郎官吧。”

　　听小斯的话，他应当是将自己当成了许家少爷。

　　小斯根本不给白玉堂解释的机会，就将他引到了房间里，“今晚我就守在门口了，您好好休息。”

　　许家郎君不想娶这位苏小姐吗？白玉堂觉得这件事应当没有这么简单，所以他将错就错，留在了许家郎君空荡荡的屋子里。
　　原本应该在这里的那位许家二郎又到哪里去了？

　　第二日，他原本以为应当有人能认出自己不是许家郎君的，却没想到那位夫人带着身边的嬷嬷一上来就喊他快些准备。

　　白玉堂百口莫辩，只能机械的穿上那件并不合身的婚服，带上了那个奇怪的面具，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中来到了那顶花轿前。

　　“请新娘下轿。”喜婆的脸上擦着惨败的粉画着鲜红的嘴唇，说出来的吉祥话也大打折扣。

　　白玉堂不忍看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所以他将视线移到了轿子里的人身上。

　　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即使眼前人穿着厚重的喜服，头上盖着绣有锦簇花团的盖头。

　　白玉堂彻底放弃了他们自己发现认错人这件事，反正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许家的郎君，等到时候他离开谁也不会知道拜堂的人究竟是谁。

　　只是，当那只手搭上自己手心的时候白玉堂后悔了。即使隔着盖头，白玉堂也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稀里糊涂的变成了这样。但，以她的心思应当不会是这样的。

　　白玉堂勾上了对方的手指，将那只手抓在手里，安慰她道：“别怕。”

　　她一定能认出自己的。

　　白玉堂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笃定，但当他看见公孙悠下意识抬头的动作的时候就知道，她也认出自己了。

　　“……”公孙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大约就是白玉堂了。

　　她明明是代替苏家姑娘的，面前的许家郎君却也换了个人。

　　这可真是……一场闹剧。

　　喜婆给二人地上了一条红绸，然后虚扶着新娘往宅里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些失踪的新婚夫妇搞得人心惶惶，所以苏许二家结亲的仪式有些过于简单了，除了府上那些红色的灯笼和喜字之外，就连宾客的脸上都带了些许担忧。

　　公孙悠觉得现在除非是天塌下来，不然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动摇了。

　　她木讷的随着唱礼官的声音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后当喜婆扶着她面向对面的人的时候，公孙悠生起了一丝胆怯。

　　虽然两人之间顶着不同的身份，但她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怀中那方白色的绣帕被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公孙悠的手攥紧了手中牵着的红绸。

　　白玉堂握着红绸的另一端，木制的面具让他的视线受到了限制，这让他的视线中只剩下公孙悠一身红色的身影。

　　周围嘈杂的声音和唱礼官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白玉堂看着公孙悠紧紧握着红绸的手，在喜婆准备开口催促之前先一步朝着对面拜下。

　　红绸被牵动，公孙悠下意识的低头，红色的盖头前倾下垂。

　　“礼成——”

　　突兀的声音让白玉堂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被周围人起着哄簇拥着和公孙悠一同往准备好的新房里走去，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带着私心的。

　　他是有私心的。

　　新人被送如新房，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等待着。

　　白玉堂将木门关紧，转身看向站在床边已经自己将红色盖头取了下来的公孙悠。

　　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的没有出声。

　　公孙悠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人，毕竟当白玉堂一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妖力了。

　　只是……

　　院外一声巨响之后，门口等待着的人影顿了一下，下一秒四散开来。

　　公孙悠和白玉堂听见外面慌乱的脚步声和下人们的呼唤声：“走水了！快救火！”

　　公孙悠朝着门口走去，可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她看见白玉堂的脚下青石的地面蛛网一样的碎纹蔓延开来。

　　白玉堂来不及推开已经被脚下的黑色深坑吞没，两人的手中那条红色丝绸还没有被松开，所以公孙悠也跟着一起掉入了地底。

　　黄金匕首在坑壁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公孙悠一只手握着白玉堂的手一只手握着匕首想要减慢两人下落的速度。

　　刀刃和石壁相互摩擦，迸射出小小的火花。

　　下落的过程中，公孙悠感受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妖气。
　　——那是不知道混杂了多少人命的腐烂气息。

　　让公孙悠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野兽一般的兽瞳。

　　白玉堂脚尖点在石壁上，向上伸手揽住了公孙悠的腰，另一只手从公孙悠的手里接过了墙上的匕首，两人下坠的身形停了下来。

　　“下面还有多深？”白玉堂的声音贴着公孙悠的耳朵响起。

　　公孙悠攀着白玉堂的肩膀，脚尖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找了一处支点。

　　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白玉堂用后背靠在墙上抬头向上看去，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刚才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一种类似与神行符的东西。”公孙悠一边解释一边低下头去看脚下的虚无，那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你坚持一下。”公孙悠松开了一只手，她感觉到自己腰上那条手臂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公孙悠用一只手搂进了白玉堂的肩膀，腾出的那一只手在黑暗中捏诀，一只翅膀由火焰组成的蝴蝶在她的之间扇动着翅膀。

　　白玉堂看着公孙悠将火焰蝴蝶送了出去。
　　他们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光亮中白玉堂觉得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公孙悠脸上的一切在他的眼前被放大，连她脸上细小的容貌都清清楚楚的落进了他的眼中。

　　那一点小小的亮光朝着深不见底的下方飞去，就在即将要消失不见的时候，那一点小小的光点开始了盘旋。

　　“看来那里就到底了。”公孙悠习惯性的转头，她忘记了自己和白玉堂之间关于贴近的距离。

　　直到嘴唇和皮肤相触。

　　公孙悠下意识地想要后仰拉开和白玉堂之间的距离，却忘记了目前两人的处境。

　　腰间的力道拉着她重新贴近了面前的人，近到她可以闻道白玉堂身上被喜服遮盖的兰芷香气。

　　“抓紧了。”白玉堂好像并没有被刚才的小插曲影响，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他搂紧了公孙悠，脚在石壁上用力一蹬，借力将匕首拔了下来。

　　几次借力之后两人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什么地方？”白玉堂松开了公孙悠，他将匕首拿在手里随意挥舞了两下。

　　火焰一样的蝴蝶绕着两人的身边飞着，替他们在黑暗中带来一点光亮。

　　“应该是个妖巢。”公孙悠看见脚边散落着人和动物的骸骨，她蹲下身伸手去翻动脚边的骨头。

　　手边的骨头已经变得很脆，她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就断成了几段。

　　“至少有几十年了。”白玉堂弯腰握着公孙悠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刚才他从另一边找到了一个沾满了灰尘和蛛网的火把，虽然很脏但可以用。

　　火焰蝴蝶落在火把上，原本小小的火星变大了不少。白玉堂举着火把照了照周围。

　　他发现两人的头顶已经被墙壁替代，好像刚才两人的坠落像是错觉一样。

　　“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公孙悠从腰间拔出软剑，她看向白玉堂。

　　“我用这个就可以了。”
　　白玉堂的手里握着她的匕首，那把匕首在火把的光亮下反射出古朴的光辉。

　　他们沿着唯一的道路往前走，公孙悠跟在白玉堂的身后安静的没有出声。

　　在这样的场面下她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应该现在将手帕还回去吗？还是需要找更适合的时机？

　　公孙悠纠结着，她看着白玉堂垂在自己眼前的红色衣袖，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了手。

　　就在还差一点就能抓住的时候，公孙悠眼前一黑。
　　白玉堂的身影不见了。

　　“白玉堂？”公孙悠的眼前被黑暗笼罩，她颤抖着声音喊了白玉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