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肤症室友突然梦游》知鱼散

2、第2章

　　太阳落山了，暮霭低沉着，天空也蒙上了一层灰暗色。

　　沈岁降扁着嘴，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和这天色差不多。

　　也是到了江家以后，沈岁降才知道，原来江烨和薄晚渝这两口子还叫了一堆人来庆祝。

　　宴会厅里乌泱泱的全是人，热闹是真热闹，欢声笑语时不时就能从各处传来，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沈岁降只觉得他们聒噪。

　　“人好多，我感觉呼吸困难了，我要回家。”沈岁降转身就想跑。

　　可沈东舟却一把拽住了他，苦口婆心道：“岁岁啊，社恐是可以通过社交训练改善的，你不觉得今天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顶着老父亲殷殷期盼的目光，沈岁降欲言又止。

　　江烨也在这个时候朝这边走来，他拍着沈岁降的肩膀笑道：“岁岁过来了呀，真给你江叔叔面子，可惜江辰那个小兔崽子不在家，要不然还能让他陪着你玩。”

　　沈东舟挑了挑眉：“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我看不如……”

　　“爸！”沈岁降的耳朵又一次烧烫起来，他板着那张过分好看的小脸，严肃道：“我自己呆着就行，根本不需要人陪。”

　　江烨有点奇怪沈岁降的反应，但也没深究，只是跟沈东舟道：“还有个儿子，你说薄从吗？他有事出门了。”

　　沈岁降是真的尴尬。

　　他现在根本听不了别人提薄从，属于想起来这个人就觉得恼怒、不自在并且头皮发麻的程度。

　　沈东舟看儿子实在抗拒，也没强求，他换了个话题，问江烨：“那江辰又跑哪儿玩去了？”

　　江烨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这小子天天到处浪，根本不着家。”

　　沈东舟情不自禁地感慨：“真好啊。”

　　江烨一脸无语：“这有什么好的？”

　　沈东舟叹气：“我还巴不得我们家岁岁出去玩呢，结果他成天闷在家里。”

　　江烨失笑：“岁岁这样多好啊，难不成他像江辰一样抽烟喝酒烫头蹦迪泡吧纹身还满世界到处飞你就高兴了？”

　　沈东舟哈哈大笑：“那倒也不必。”

　　笑过以后，沈东舟又看向身边的儿子，眼里带上了微微的忧愁：“不过我是真的担心岁岁会闷出毛病来，人啊，说到底还是一种社会性动物，需要与他人建立关系，从社交中获得愉悦和满足，可岁岁总是逃避社交这可怎么办呢？”

　　沈岁降垂下眼睛，又抬手捂住了两边耳朵。

　　沈东舟无奈道：“好好好，爸错了，不说你了，我们进去吃东西吧，你江叔叔今天可是请了海鲜烹饪大赛的冠军来当主厨，保准合你口味。”

　　沈岁降仍旧不情愿，却还是跟着沈东舟走进了宴会厅。

　　各式各样的餐品摆在了自助餐桌上，琳琅满目，种类丰富，供客人任意选用，沈岁降也有点饿了，就过去拿了份蟹黄拌饭、海胆蒸蛋、外加一碗蜂蜜桂花炖奶。

　　沈岁降端着餐盘去了角落，打算自己安静地吃完，可没一会儿沈东舟就带着人过来，围着他聊天。

　　即使沈岁降完全不想开口，可话题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沈总您这儿子长的真好，像你，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有人恭维道。

　　沈东舟得意地点头：“那是。”

　　又有人问：“您儿子多大了？”

　　沈东舟有意锻炼沈岁降的社交能力，就催他回答：“宝贝你自己说。”

　　沈岁降咽下一口蟹黄饭，淡淡道：“十八岁。”

　　“十八岁啊，风华正茂啊，那是不是要上大学了？”那人又问。

　　旁边有人抢着道：“沈公子成绩优异，已经考上A大了，就是不知道报考的哪个专业。”

　　沈东舟轻轻拍儿子的后背：“问你呢。”

　　沈岁降：“天文学。”

　　沈岁降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他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心情异常烦躁，连原本美味的佳肴也变得食之无味。

　　那群人还在讨论他，说来说去，喋喋不休，看起来是在变着花样地夸赞他，但实际上全是为了讨好沈东舟。

　　又有人问他：“沈公子将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样的啊？”

　　沈岁降面无表情：“啃老。”

　　这两个字一出，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倒是沈东舟笑得开怀，还挺骄傲地道：“啃老好啊，我儿子愿意啃老，那就说明我这个老子当的很优秀啊。”

　　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仿佛刚才的片刻凝滞不存在一般，可沈岁降却没法再呆下去，他跟沈东舟说了一声，然后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沈东舟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沈岁降环视一圈，没发现父亲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红丝绒蛋糕。

　　沈岁降过去拿了个蛋糕，尝了以后才发现口味并没有多好，于是心情愈发糟糕。

　　他随手抓了旁边碟子里的硬糖，打开包装咬住以后才发现味道意外地不错。

　　以前竟然没有吃过。

　　沈岁降又拿了几颗，一起剥开放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地咬碎。

　　水润清甜的桃子味瞬间从舌尖弥漫开来，味蕾上的享受让沈岁降那股难以抑制的焦虑也缓解了小半。

　　沈岁降依然能感受到周围打量的目光，但他尽量忽略着，并努力把所有陌生人都当成了空气，然后在心里思考等会儿怎么溜出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附近却响起了一道声音：“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啊？”

　　沈岁降瞥了一眼，发现那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不仅个子不高，还有点秃顶。

　　沈岁降收回了视线，没有搭理。

　　可那男人却因为沈岁降无意的一眼而全身酥麻。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又纯，又嫩，又漂亮，像凛冬枝头的一捧白雪。

　　男人忍不住凑过来打招呼：“你今年多大了？是跟谁来的啊？”

　　沈岁降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身就走。

　　男人却追了上来，自顾自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在跟我装矜持吗？”

　　沈岁降没有半点回应。

　　“难道是个小哑巴？”那男人从路过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朝着沈岁降递去，轻挑道：“没关系，不会说话总会喝酒吧？来，陪我喝一杯。”

　　见沈岁降完全不理会他，脚步也没有停歇的意思，那男人急了，竟直接伸手朝着沈岁降抓来。

　　“不给面子是吧？”那男人握住了沈岁降的手腕，本还想发作，可手下的肌肤实在太过软滑细腻，像质地上乘的羊脂玉，接触后以后男人忍不住心神一荡，什么都忘了。

　　而沈岁降直接炸了。

　　从进来这个宴会厅开始，沈岁降就十分不舒服，哪怕极力放松了，可他的情绪也依然紧绷着，直到被这个讨厌的陌生男人碰到手腕以后，沈岁降那条本就脆弱的神经更是彻底断了。

　　生理反应上的恶心想吐导致了沈岁降的完全崩溃，他甩开男人，又抡起旁边沉重的实木椅子，砰砰砰地朝着男人狠砸了过去。

　　那男人直接被砸懵了，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因为这变故，周围一片哗然，可沈岁降却不在乎了。

　　沈岁降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彻底的平静。

　　他转身拿了一整瓶红酒，尽数浇在那男人的头顶。

　　“想让我陪你喝酒么？来啊，我陪你喝个够。”沈岁降轻松地笑着，明明是清纯无害的长相，可此刻那双点漆似的眼眸却透出了危险摄人的光。

　　“砰！”那空酒瓶被沈岁降摔在地上，碎片在男人脚边炸裂开来。

　　“还有，”沈岁降清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说话，不是因为我是哑巴，而是因为我天生就不爱说话。”

　　瘫在地上的男人终于回过神，他勉强爬起来怒骂：“你个小畜生……”但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有人过来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呵斥：“你疯了吗？那可是沈东舟的儿子！”

　　原本还打算叫嚣的男人瞬间惨白了脸，他双腿软倒了下去，嘴唇翕动着，反应过来以后不住地道歉。

　　此刻男人满脸惶恐，哪里还有原本轻挑的样子？

　　可沈岁降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耳边仿佛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模糊倒退，沈岁降的内心世界轰然坍塌，片片碎裂，手上却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一袋湿毛巾，重重擦拭着刚才被触碰的手腕。

　　沈东舟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江烨慌慌张张地跑来，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说着些什么。

　　沈岁降将那条用过的湿毛巾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了。

　　江烨也追了上来，直到出了门，看见外面昏暗的天光，沈岁降才终于听清江烨的话，江烨在说：“岁岁，你消消气，气大伤身啊。”

　　沈岁降脚步一顿，又闭了闭眼，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轻飘：“刚才有人拍了视频，江叔叔你处理一下吧。”

　　江烨连忙道：“好的，这个你放心。”

　　沈岁降继续往前走，江烨怕他出事，想派人送他回去，却听到沈岁降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呆着。”

　　江烨心想沈家的别墅就在隔壁，也不远，就答应了下来。

　　回宴会厅的路上，江烨止不住地犯愁。

　　沈东舟对沈岁降近乎溺爱，维护起这个儿子来更是不管不顾，今天发生了这种事，地点又是在他家，他肯定要被迁怒。

　　江烨正叹着气，就看到了从楼梯上走来的红裙美人。

　　江烨一拍脑袋：“刚才有人拍了视频……”

　　薄晚渝笑道：“我已经看着他们删了，等会儿你再去叮嘱下大家别乱说。”

　　江烨应了声，又觉得头疼，他忍不住跟老婆抱怨：“岁岁这脾气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评价，老沈一直说他儿子只是有点社恐，但你看社恐是这样的吗？”

　　他公司美术部也有个社恐员工，那人胆子小，性格软乎，很容易脸红和害羞，在众人面前发言还会紧张的心跳加速。

　　但沈岁降完全不一样。

　　薄晚渝弯了弯唇：“社恐也分很多种啊，你不要太片面了。”

　　江烨搂着妻子往楼上走，笑着问：“那沈岁降这孩子算什么类型的社恐？嚣张型社恐？发疯型社恐？”

　　眺望到那个被泼酒的男人正在瑟瑟发抖还满脸的不安，江烨又笑了，他说：“总不能让别人社会性恐惧的也简称社恐吧？”

　　—

　　沈岁降不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他也不在乎。

　　他只是在往前走。

　　刚开始还是平稳的步调，后面就奔跑了起来。

　　宴会上的热闹喧嚣仿佛是一场梦，如今四下无人，世界重回空旷寂寥，沈岁降终于不再忍耐，哭出声来。

　　大滴大滴的眼泪无法阻挡，就那样哗啦啦地夺眶而出。

　　沈岁降一边跑一边哭，迟来的委屈汹涌而至，难过呼啸而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沈岁降开始看不清眼前的路，也不知道脚下绊到了什么，沈岁降就那样踉跄着摔倒在地。

　　膝盖处传来了尖锐的疼，好像是有石子刮破了肌肤，虽然如此，沈岁降却没有起来，反而趴在地上哭的更凶了。

　　他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有束车灯打在身上，沈岁降才想着起来，可由于膝盖发痛，刚撑起来一点他就又坐回了原地。

　　那辆车停下了。

　　车灯没有关，一个挺拔的身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由于背着光，沈岁降也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觉得他很高很高。

　　“我不是来碰瓷的……”沈岁降轻声解释了句，眼泪还是止不住。

　　那青年却已经走了过来，半蹲在他面前。

　　借着路灯还有车子射来的光束，沈岁降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帅到极致的脸，骨相立体，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好似独占了创世神的全部恩赐，英俊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形容。

　　沈岁降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眼睫颤了颤，心脏也扑通乱跳了起来。

　　“还好么？”青年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