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拯救计划进行时》月二十

22、神像

　　陶花双手抱胸，没有说话，沧海桑田，何况人心。

　　她与陈旧时相处不过几月，两人皆是利己之人，手握软肋再以利益维系才是最稳固的，既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中，又不至于逼迫太甚，生出逆反。

　　陈旧时若不是世外修行之人，估计在权势谋略上也会有一番造诣。

　　“你是对的。”陶花发觉陈旧时甚至先于她与陶枝看清了她们的本性，从而精准地拿捏她们。

　　“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陶花问道。

　　“等。”陈旧时答。

　　“等什么？”

　　“等毕空尽开始动手。”

　　“那要到什么时候？”

　　“快了，最迟不过今晚。”

　　毕空尽现在已然暴露，那么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而毕空尽这次一定会杀周行水，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你打算做什么？”陶花再问。

　　“拦住一位仙人。”听着好像是天方夜谭，但偏偏陈旧时又说的很寻常，就像是他平时说他想吃什么一样随意。

　　陶花与盛同舟都沉默了下来。盛同舟本来在试图理清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但听到这话也顾不得了，他试探问道，“流失城还有其他的仙人吗？”

　　陈旧时单手撑着脸对盛同舟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你疯了？！！”盛同舟震惊，但盛同舟不需要陈旧时的答案，盛同舟有答案，“你疯了。”

　　“你和毕空尽到底是什么关系？能为他做到这一步？”陶花每次在觉得自己已经看透陈旧时后，陈旧时又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

　　“我是他的债主。”陈旧时拿出了同样的答案，他很平静，甚至很松弛，“他孑然一身，要是死了，我就找不到人讨债了，于我而言，多大的损失啊。”

　　陶花一点也不信从陈旧时嘴里出来的话，她对陈旧时这随口胡诌的理由冷嘲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人。”

　　“陶姑娘有的时候还是可以相信一下，我也会做个好人。”陈旧时眼睛眨了一下，对陶花的冷嘲刀枪不入。

　　陶花翻了个白眼，但她还是提醒陈旧时，“枯刀仙可不像书仙前辈一样是个爱护后辈的人。”

　　他们现在在一条船上，虽然刚刚有些不愉快，但比起云巫山，陶花总是偏向陈旧时的。

　　“人老了是会变得念旧善良一点的。”陈旧时垂眸，人都有弱点，云巫山也不例外。

　　只要心有所念，他就不会杀陈旧时，毕竟没有谁会想面对一个暴怒的孟庭缘。

　　“呵。”陶花记仇对陈旧时嘲讽道，“你不是不赌人心吗？”

　　“陶姑娘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最可怕吗？”陈旧时摇摇头避开陶花的怨念，只是轻笑着问道。

　　陶花看他，听到他说，“没有软肋不怕死的人。但凡有软肋，一击即溃。”

　　陶花大概猜到陈旧时想做什么，因为孟庭缘的徒弟这个身份真的很好用。

　　孟庭缘是所有仙人中最可怕的一位，不仅因为他很强，还因为他真的杀过很多人，这些人里不止有邪修，碍他者最终都会亡于他剑下。

　　“即使没有生命之忧，你拦得住他？”陶花不信，每一境的差距都犹如天堑，仙境与尊境之间，再绝世的天才都不可能跨越，孟庭缘都做不到的事她不信陈旧时能做到。

　　“可是这里是流失城，是神陨之地。”陈旧时揉了揉自己的指尖，他已经推算过，并不是毫无可能。

　　若是可以用灵力，别说一个陈旧时，就算是十个百个陈旧时也不及云巫山一合之敌。但这里不能用灵力，便是转机。

　　“枯刀仙有一招春凋秋生，曾用于春芳城一战，战前春日黄花满山，战后一城草木萧疏，这才得了枯刀仙的名号，他的刀意极凄极苦极寒极诡。”盛同舟突然道。

　　陈旧时与陶花一同惊讶望向说话的盛同舟。

　　盛同舟抿紧了唇，“你们这么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不读书，尤其我还修刀道。”

　　“真厉害。”陈旧时笑着真心夸道。

　　陶花视线转到陈旧时身上，陈旧时此时笑意明朗，即使准备要去面对这世上境界最高的修行者之一，他也没有任何重压之下的踌躇担忧，反而云淡风轻，看着豁达极了。

　　“陈旧时，当日在城门你也看到了枯刀仙的刀域，其刀意凛然密实，避无可避，那时他甚至未拔刀。”盛同舟当日没有认出来枯刀仙，一是云巫山这些年隐退，他从未见过真人，二是云巫山那时连刀都未出。

　　“我知道。”陈旧时摸了摸自己的剑，他目光明亮，眼底燃着一定的战意，“可是我一定要去。”

　　陈旧时看着盛同舟担忧的神情，对盛同舟说，也是对自己说，“我师父说过，只要剑在手，便不会输。”

　　“我陪你。”盛同舟见劝不回陈旧时便不再劝。

　　“不必。”陈旧时拒绝，与这些事最无关的便是盛同舟，所以他不必涉险，不必去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何况，如果周行水真的死在毕空尽手中，那么城主府群龙无首，一定会乱，整个流失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彻底无序，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直到形成新的平衡，而那时受到影响最大的也许是盛同舟。

　　“阿舟，你有想过之后吗？过了今天，或许那块令牌就没用了。”面对盛同舟，陈旧时或多或少还是捡起了些良心。

　　盛同舟微微愣住，他还真没想过，虽然陈旧时告诉了他那块令牌的价值，但盛同舟从没有打算借此寻求庇护，“没事，本来人也要靠自己，外力能借一时借不了一世，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听到这话，陶花“扑哧”笑出声来，果然实心眼就是能克陈旧时那八百个蜂窝状的心眼子，虽然盛同舟本身并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陈旧时也笑出来，赞同道，“你说的对。”他极坦然，一点都不给自己总在借势找借口。

　　盛同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从刚才陈旧时与陶花对话开始，他就有些跟不上。

　　上云宗环境太单纯，象牙塔养不出真正的强者。最直白的便是，盛同舟会因为一场比试的输赢而郁结于心，形成执念，这无论是换成陶枝，陈旧时，亦或是毕空尽，都是不可能的事。苦难一定不值得歌颂，但从苦难中磨练出来的心性会让人更加强大。

　　“陈旧时，我和你一起去。”盛同舟目光坚定，“我一定会去，即使不与你同行。”

　　盛同舟知道云巫山给他令牌，必然因为他身上有云巫山需要的东西，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

　　而且虽然陈旧时一直不认，一直没有直白说出口，但盛同舟就是相信他一定引毕空尽为友，陈旧时能为了朋友涉险，盛同舟当然也能。何况，他还承了陈旧时的恩情。

　　陈旧时视线凝在盛同舟身上，盛同舟五官凌厉，头发眉毛都极黑，加上他不爱笑，所以看着冷酷不好接近。但其实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很透彻，黑是黑，白是白，一如他这个人黑白分明。

　　陈旧时指节敲击着手心，他忽而抬眼，虎牙格外明显，“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

　　“不过，你只能旁观，不要插手。”陈旧时嘱咐道。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听到陈旧时同意，盛同舟在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陶花没忍住再次笑出声，她发现盛同舟总能精准误伤到陈旧时。

　　她看着盛同舟，陶花想，要是陈旧时想要算计他，只怕盛同舟被卖了还会帮着陈旧时数钱。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盛同舟擦了刀，盘点带上了可能会用上的东西，转头一看，陈旧时竟然抱着剑靠着马车睡着了。

　　盛同舟眼睛睁大，都这个时候了，陈旧时还能睡着，心真大。

　　而心态很好的陈旧时不仅睡的很香，到了饭点，他也吃得很香，吃完后又和陶花不知道谈了些什么，还给自己裂开的手心又上了一次药，没一会搂着桃木剑又睡了过去。

　　盛同舟有些焦虑，他做不到陈旧时这样的好心态，但也不好去打扰陈旧时，而陶花忙着研究着手中的循迹蛊也没时间搭理他。于是盛同舟起身练了一会刀后便开始仔细观察这座道观。

　　这座道观很明显已经废弃，破破烂烂，时日无多，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供奉的神像如今也看不出来模样，不知道供奉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仙？

　　其实盛同舟昨日来时就感到奇怪，这里可是流失城，连天道都不愿惠及的神弃之地，这里的人尚且不信天道，又怎会相信更加虚无缥缈的神佛？

　　所以他对满是刮痕，只剩下残肢断臂泥身的神像毫不意外，这里的人都是贪婪心重的豺狼，但凡有一点价值的东西都会被搜刮干净。

　　就像昨夜陈旧时在神像前面放了一些贡品，哪怕陈旧时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危险性，但这些食物依然没多久就被抢夺殆尽，从第一个人开始的试探到这一轮杀戮的落幕，才算完成了“资源”的分配。

　　陈旧时当时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面色沉凝肃然，盛同舟猜不出陈旧时那时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觉得可叹还是觉得可笑，亦或是悲悯？

　　突然，钟声响起，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一声声精准地落在他们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