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高考后第十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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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日，高考成绩放榜。
凌月如常八点睁眼，洗漱后推开房门。平日忙得甚少见面的爸妈依偎在沙发，带着防蓝光眼镜，神情严肃在交谈。
“爸爸妈妈，早上好。”凌月走过去挨着坐下，一家人挤在软乎乎的沙发里。
“快去桌上吃及第粥，妈妈今天早上特地熬的，给你留了一大碗。”妈妈搭手在凌月肩上，搂着凌月走到餐桌前。
凌月慢条斯理吃着爱心粥，看着紧张的爸妈假装冷静。
手机是第一下饭菜。凌月打开手机，99＋的班群里被各路祈福刷屏，点开朋友圈更是一串连一串的转发庇佑。
凌月点进宿舍群发言：【照片】妈妈牌的爱心及第粥
刘念：见者有份，我吃吃吃吃吃吃吃
林灵：【拜佛祈祷】
刘念：《好运来》歌曲链接
凌月：【虔诚小熊】
凌月上下滑动微信界面，灵魂仿佛也被周遭感染躁动。
思来想去，这个时候应该只有唯一的平静因子。于是凌月打开和余岸的聊天框，发送：早上好
余岸回应：早安
余岸：【好运】
一只憨态可掬的棕熊跳起，伸手按拍下写着“好运”的福纸。
凌月：承小熊吉言
余岸：相信你
凌月：【好运】
凌月摁下一排小熊，刷屏聊天页面。
余岸：很紧张？我们聊天？
不太紧张但有点好奇的凌月：你等出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余岸：紧张
凌月憋笑：出分之后呢
余岸：高兴
凌月：你等出分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余岸：在学校听老师讲话。我们统一回校查分
凌月：听起来比自己在家查恐怖
凌月：你还有当时的成绩单吗？很想看看
凌月：可以吗可以吗
余岸：稍等，我找找
余岸：马上
等待的间隙，回忆袭来。凌月在昨夜的对话里意外得知，对方竟然是自己高中曾经听过传闻的外校“大佬”。中考以将近满分的成绩刷新全市第一记录。进入省一中后一路保送。
这样一号传奇人物，当然在凌月的高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凌月之所以长久未将二者相联系，莫过于坊间传闻的抽象性。
传闻一，某余姓大佬成绩优越，但生存能力极差。高中班主任亲自教其脚踩衣服的洗衣妙招。
传闻二，余神之所以聪明，在于其硬件。脑袋极大，脑门极宽，头顶极亮。
在加上坊间传闻五六七八，提炼出一个旧版“余岸”。
直到昨晚，聊起高考。
凌月深感次元壁破碎，知乎话题上也没有这么夸张的故事。
“我的crush竟是我的高中传奇。”
反复确认此余岸竟是彼余岸，一霎那，凌月突然惊觉两人的距离遥遥。并非自惭于能力，而是对方好像回到了神坛。天神又如何会爱世人？
但如果考到梦校，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座城市里呼吸。好梦也许就不必中断。
余岸：【照片】
凌月回神，点开对方的高考成绩单。
凌月由衷感叹：好厉害
余岸当时不知道收到多少句比这更夸张数十万倍的夸奖，可那千万句夸奖都不及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文字掀起的波澜。
余岸：嗯
余岸：【照片】
凌月点开看，是那天从余岸视角拍下的海面，橘光雀跃，流光溢彩。
余岸：你的福灵剂
凌月：突然有点紧张了
余岸：那我们不聊这个
余岸：晚上有空吗
凌月思忖，12点整出成绩，和家里人一起吃一顿美食，应该不会从中午吃到入夜吧？
凌月：晚饭后有空的，是一起打球吗？
余岸：我想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这还要思考吗？
凌月回：好啊，超级期待
余某人的转移话题能力确证为宇宙一流，凌月忍不住掰出半个自己，认认真真思考，他想带我去哪里？
迫近12点，凌月迟钝地呼吸急促，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坐在身边护法。奶奶摇着葵扇，笑吟吟地在阳台晒着太阳，眼神专注地投射在孙女。
“有了有了！！”
12点，魔法总是很准时。
凌月飘飘忽忽伸手擦掉爸妈的眼泪，再向上天振臂。
像是三五秒一场最盛大烟火爆发，过山车从天而降，失声前的最后一声嘶吼。十八岁最喧嚣，最深刻的三秒，到此告终。
福灵剂对麻瓜有效，凌月认证。
再就是忙忙碌碌向亲朋好友，向师长报喜。凌月比旁人多一步，向crush报喜。
一顿庆功宴从日中吃到日落。
入夜，凌月飞奔进公园。
余岸今天竟然打破经典黑色外套皮肤，上身一件白色垂坠感衬衫，松垮随意扎进裤腰。
很帅，凌月失声。身在远方，凌月胆敢认认真真描摹余岸肩线，走进一寸，眼神躲闪一分。
余岸回头，地图上的两个小圆点即将会和。
十分钟过后，灯影如同流星略在身后。凌月坐在自行车后座，灵魂出走。
腰发力，直直僵成古木钢筋。侧身而坐，两手多余，无处安置。
车起速，余岸鼓动的衣角兜住风的形状。凌月偏头看，余岸的背脊宽且流畅，被风勾勒得很鲜明。
风很忙。忽前忽后传递年轻的温度。爱如火山，炙热滚烫。余岸肩背传来的温度在凌月的脸畔加热升温。
“要下坡了。”
“啊，啊？”凌月呆愣。
“不如扶着我。”余岸说。
老天，他究竟知不知道轻描淡写一句话抵得上突然爆炸的满天烟花。
凌月低头看看自己指尖，小心珍重地捏上余岸衣角。平滑的布料被攥在手心，像是有浪拍来掀起涟漪。
风乍起，吹皱两人心。
凌月不说话，想多看看他的利落有力的背脊，想再看看手心的衣角，想铭记身旁掠过的灯影，好想好想。每个人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个夜晚，在多年后再闭上眼，一切汹涌的心跳在暧昧昏黄的灯影里回流。
车骑上跨江大桥，风声冽冽。余岸清晰感受着后背的存在。他一向自知感知力欠佳，过往心理课的正念身体扫描只自认是给木头检查。
可是此刻，就在此刻。凌月的发丝被风吹动，不规律地触碰余岸背脊。有时重些，如爱之鼓在敲奏。但长存仿似小提琴细弦颤动的搔动，一下一下在挑逗，从后背直达灵魂。
车身摇晃，至右而左进行“S”型走位颠簸。
凌月担忧问，“怎么啦？”
风把声音传得悠长，余岸幡然回神。
“抱歉，走了神。”余岸懊恼。
再后来，风轻轻吹，细碎的聊天声起伏。车如舟，摆渡至江岸。
熟悉的红墙绿树在黑夜里招摇，凌月惊诧：“前面是我的高中诶。”
好吧，一起夜游青春回忆的确诱人，凌月的心脏被鼓吹成气球，即将起飞。
“很漂亮，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在前面。”余岸笑。
凌月讶异更深，哑然搜刮学校附近有哪方乐园，可容纳我们。
光影明灭，偶有飞花落。
“到了”，余岸向前方昂首。
“嗯？”凌月发怔，原来途经学校的新体育馆外早已开发成新大陆，热闹非凡。
“我第一次来这里欸！”余岸看她眼神亮闪闪，原本的紧张悄然熨帖平整。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余岸锁上车，和凌月并肩前行。她伸手远远指向雾灯下的闹市，“先去那好不好，那里有点漂亮。”
余岸点头听命，视线随她而去。远方是山野雾灯，神秘迷人。身侧的灯柱倾洒光影万千，身旁人在无意识发光如神女。
踏入喧嚣的广场，横冲直撞的载人观光车，飞扬的滑沙，席地铺开的套圈娃娃，人工水池里代领的小金鱼，枪靶子和高高挂起的棉花糖，一股脑闯进视线。
凌月不可思议，似乎一瞬间穿梭进曾经那个淳朴热闹的年代。
“我太喜欢这里了！”凌月脱口而出，赤诚真挚看向余岸。两个强装镇定的人险些被人流撞进怀抱，视线飘忽装作无需在意的意外，如果飘红的耳尖没有出卖。
环形广场的第一个小摊是套圈。地上交错摆放着盲盒、零食、公仔和小摆饰，余岸靠近凌月，稍弯腰贴近问：“你想套哪个？”
凌月自查脸颊升温，堪堪指向远处的会唱歌小公仔，“那个可爱，但是也好远。”
凌月和余岸贴在一旁观察周围的人套圈姿势，总结出攻略一二三四五六七后上“圈场”。
余岸把圈挂在臂弯，凌月伸手接过一个圈，干净利落甩向前，挨蹭到心动公仔的一角，却直接落地，收获白果。凌月鼓起半侧脸，余岸见她未察觉，调整光影构图拍下。“不错，再接再厉”，余岸笑说。
“再来！”凌月虔诚摩挲手上的小圈，侧身飞出。这次在公仔头顶打了个转，降落在公仔身边空地。
凌月碎碎念，“好运留在高考了，现在倒霉点也值了。”
余岸好笑看着她苦瓜脸自我安慰，“我试一下吧。”
看她又挂上亮闪闪的眼神，一眨有银河流动，余岸不自觉呼吸错乱。
眼神集中在公仔，余岸出手时刻，凌月突然被身后的小孩撞向前，倒向余岸。失去平衡瞬间，人大抵理智混乱，凌月双手扯住余岸的衣袖，脚步凌乱。余岸即刻反应过来，双手搭在凌月腰侧，施力扶稳身上人。凌月额头磕在余岸下巴，体温滚烫传递。两个脑袋极限宕机。
“中了中了！”身后小朋友稚嫩的欢呼，把相拥的人牵回现实。“你，你有撞到哪吗？”余岸慌乱问。
“没，没事，谢谢谢谢。”凌月感觉浑身发烫，快要把自己烧着。
老板把公仔递过来，两人才回神，误打误撞收获了心动玩偶。
刚刚自称倒霉鬼的凌月咂舌，也许身旁是本人的专属福灵剂，和他在一块总有意外惊喜。
套剩下的圈子时，两人相隔出陌生人的间距，客客气气互相吹捧。
一路玩上写数字、射气球，看小孩滑沙捉鱼，在偷笑和假装自己没笑里艰难平衡。
再骑车，告别山野雾灯。
夜色贪凉，某个瞬间的温度烫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高考后第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