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高考后第十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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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啦！”，凌月附上配图一张：车窗外模糊擦过的公园一角。
劈里啪啦的雨点敲打车窗。究竟是为何，离别总是在雨季？令不信教的人都有片刻迟疑。
这是三年疫情后，凌月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
车程飞快，转眼间，撑伞在雨幕，凌月和朋友们相聚高铁站。厦门三人行小分队正式启程。
磕磕绊绊但也并无阻碍，三人取达纪念价值无敌的纸质版高铁票，高举合影。再齐齐发上朋友圈，加入身边即世界的毕业旅游大部队。
安顿好一切落座后，凌月摩挲手机屏幕，和余岸交谈。
余岸问：为什么是厦门呢
凌月满心新奇，发觉余岸竟然会对自己的旅行地点有好奇心，会问出这么不深刻且带有拉近距离暗示的问题。我心中的神仙也有凡俗的这一个平面吗？
凌月雀跃应答：去看海！
凌月：你有去过厦门吗？
余岸：还没有去过，我听说很美
余岸：我的家乡也能看海。
凌月：羡慕，好幸福
凌月恶狠狠按捺上扬的嘴角，滑动找到星星眼的狗狗表情包发送。
余岸：欢迎你来
凌月心脏简直停半拍，粉色枝茎在体内膨胀，剪断神经，操纵拇指顺滑截屏保存。手机里即将诞生一个新相册分组，和和乐乐安放这些会跳动有温度的不真实片段。
余岸接着再将星星眼小狗发送回来。
凌月被甜蜜堵住喉咙，无法发言，傻傻笑着再一次发送星星眼小狗。
三只相同小狗，幸好没在屏幕里连成直线，否则在消消乐之中当下被消尽无影。
凌月：海是什么样子的呢？
凌月关于海的记忆全都已寄存在童年照片，再无更多的回忆。海是什么样子呢？惊心动魄？纯净？心悸？敬畏？
微信页面的备注名“余岸”几乎霎时间跃动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多时，新信息诞生。
余岸：我想大海是街灯照过的夜晚
凌月：为什么？
凌月近乎思考停滞，错乱呼吸间隙，指尖似是被白灼灼丝线牵扯，誓要此时此间问出这一声。有答案在等待，有缘分在远方遥遥点头确证。
这次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久久停滞。
“怎么啦，月月，把手机看出洞来了。”身旁的游伴出声。
凌月拔起头，心虚摇摇。故作看窗，窗外大片的绿铺开，和出发地差异不大。
凌月岔开话题：“怎么哪里看起来都一样的？”
游伴赞成，匆匆摄下一张窗外绿景发送给家长报告。
再次低头，手机已熄屏。指纹验证偶然间犯蒙，几次通通失效。凌月莫名其妙紧张，期待着答案，又担心着答案。
输入完锁屏密码，微信页面霸道占据手机屏幕。
余岸：抱歉，我的语言匮乏，解释不清
余岸：我那时候大多在傍晚遇见海
余岸：实在解释不上来，望你原谅，描述能力不足你千万分之一。
少有的挫败感灰压压卷向余岸，想挤出些浪漫亦或深刻的话语，想妙语连珠把海的恢弘和安宁统统压缩成文字。想让她看见大海的第一秒想起来他的海。
凌月很新奇，这样一个球场上游刃有余的人，也会有磕磕巴巴，承认自己有心无力的片段，值得载入春秋史册。
凌月：不不不，等我亲眼看见海，极大可能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讲不出来欸
余岸：那时候可以和我分享你的海吗？
凌月：当然啦
话题暂时停歇，手机屏幕如静止的海。凌月别开眼，用窗外的风景收留加速的心跳。大脑里盛着八分满的甜蜜浆糊。
晃神间，触电般，又再次低下头翻看出发到刚刚的聊天记录。情不自禁偷笑，凌月用手背紧贴脸颊降温。
第不知道几次滑动屏幕回味，内心突然有声音叫唤：拜托了，真的很像小学生对话诶！
凌月莫名不敢再看，匆匆熄屏，响应游伴的临时摄影进阶课程。
直到某个瞬间，内心朦胧的想法突然击中凌月，此时窗外的土地颜色已有了变化。凌月后知后觉：他好像和我想象得不一样了？
第一眼时候，他黑衣似剑，冷且有棱，锐利耀眼。再后来的他是不可轻易接近的。
他站在spotlight中心，冷静自持。
而那些聊天记录里的他，像是造雪的天神成为了人间冒雪的行人，眉间发梢有清白雪籽，半羞腆半潇洒地弯腰，等待眼前人为他拂雪。
依旧令凌月心动不已。
没救了，凌月默默给文件传输助手发了一个“撒贝宁吸氧”表情包。
傍晚抵达厦门，安放好行李，游伴小分队开启吃喝模式。
指针掠过夜晚十点，凌月急急催促游伴撤退回酒店。夜黑风高，这家酒店的大众评分极高，实际装潢中流露出年代的气息。心底打颤的凌月拽着人，走在陈旧的过道，畏惧过于安静的四周。
踏入房门，紧绷的神经依旧难以安存。
凌月打量浴室外的全身镜，伸出食指，妄图测试出这是单面镜亦或可怖的双面镜。
游伴在门把手上挂上酒店的瓷水杯，说：“这样如果晚上门被开了，我们马上就能醒过来。”
凌月连连点头，心里更加慌张。万一没醒怎么办？万一晚上水杯真的碎了怎么办？
三人手牵手，熄灭所有灯，打开微信的查找摄像头小程序，细致扫描全屋。并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但大抵换个心安。
忐忐忑忑整理好自己，凌月躺在床上接收今天彼此拍摄的照片。细细筛出氛围感十足的神图，认真修好，发送给余岸。
再一股脑把有自己的照片全甩进家人群里报备。
余岸：很好看
余岸：好好休息
凌月：嗯嗯嗯，你也早点休息！
两张单人床，石头剪刀布后凌月独自尊享一整张，惴惴不安。“要不我们不关灯吧？安全一点？”
同伴应和，碰熄床头灯，留下门口的灯。
凌月闭眼，有记忆起的一切黑夜恐怖故事前所未有的清晰。灯光亮在眼皮上，存在感过于强烈。
偶尔传来门外男男女女的哄笑。一声毛骨悚然的咳嗽。
游伴的呼吸声渐沉。凌月疲惫只想沉入梦乡，又担心如果连自己也睡过去，万一真有意外没有人知道怎办?
反反复复、辗转反侧。
崩溃边缘，凌月回想过往和家里人一起出游，酒店安稳如家。人长大了，一瞬间失去“新手保护罩”。
凌月不敢设想未来几天的睡眠情况。
越睡越清醒，凌月认命翻身摸出手机。习惯性找出余岸的聊天框，点进去，无意深夜打扰，安静滑动过往的记录回味。
凌晨两点半，凌月意外收到刘念发来的一条视频链接。
凌月：？
刘念：？
凌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刘念：厦门是有时差吗？你居然这个点还没睡？
凌月把对酒店的担心简单交代。刘念一连转发十几条酒店安全推文。
两人约定好安全暗号和报警暗号。凌晨三点，凌月振作少许，乖乖劝说好友放下手机，好好睡觉。
至少得到两三小时的睡眠，六点出头，凌月朦胧睁眼，庆幸白天到来。
拍下窗前的朝阳，发送给刘念和家人保证安全。
犹豫再三，凌月挑出最朝气蓬勃的一张传给余岸。
余岸：早上好
凌月：早呀，你起好早
凌月发觉页面停留在“对方输入中”时间过长，小小纠结：我把天聊死了吗？他不知道怎么回我？六点起床可能是人家的日常？
余岸：昨晚休息得好吗？
凌月：有点点不习惯
余岸：看来不止一点
凌月坦白：担心酒店安全，不敢睡
余岸：一晚没睡吗
凌月：没那么夸张，只是不太安稳
凌月：后面想通了，就不担心了
凌月以出发觅食为由岔开话题。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凌月也明晓，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常生活，没有谁分分秒秒握着手机，做好回应的准备。自我安慰如此，但心里也难免落寞。
忙忙碌碌的几天游玩，后来入住的民宿，床软乎乎，凌月倒头就睡。我们都在慢慢适应，未来没有家长陪伴的不只是旅行，我们都在成为自己的铠甲。
从精美的照片到随手拍立时发送，每一张余岸都认真回应。
从文字到语音。凌月第一次收到余岸语音时，从脸颊热到耳根，莫名其妙不敢点开来听。
文字独自在一个维度，牵引出朦朦胧胧的甜味，可以反复回味。声音完全是更高一阶的，是爆炸弹，是耳鬓厮磨的错觉。
那他呢？他会如何听我的语音？
凌月：明天早上去黄厝沙滩看日出！看完就回家啦！
余岸：记得带外套
救命，我们的交情已经进化到这一步了吗？凌月回想起初遇，只觉得上天眷顾，自己幸运至此。
清晨五点半，凌月和游伴携手站在黑蓝的天穹下，眼前是深深的海。风声呼呼，海浪安静起落。
拢起外套，四周三三两两的人相聚，说话声、风声、笑声和浪声，凌月突然相信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看着海浪前前后后，延展舒缓，纯净透明，渴望依偎沙滩，偏偏进一步要撤一步。像孩童舔舐棒棒糖，海浪亲吻沙砾。
纵目而望，还有隐约的月悬挂在海的远方。
跟随浪的起伏靠近，海水蔓延沙地，又像远方的游子心心念念归岸。
天渐亮，横空劈开一道云，橙黄亮色，洋洋洒洒跃动海面。
海上，波光粼粼，碎银偶连银线，轻轻慢慢荡漾。
凌月在瞬间里忆起：海是街灯下的夜晚
海就是这样。凌月无法更认同。
点开输入框，凌月从天际橙光录向亮银色海面，把视频发送给余岸。
游伴三人在日出前合影，全方位张望打量最佳观赏点。
向左转头的前岸有个小平台，融入黑蓝的大海。
凌月一眼被平台上的黑衣捕获，眯眼仔细辨认，好笑地用手机拍照捕获，发送给余岸：看见一个好像你的人哦
心里感叹自己：完蛋，看谁都像他。
凌月趣意横生，继续远望前方黑衣。对方抬手似乎在看手机。
鬼使神差，凌月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一条新消息。
余岸：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吗？
余岸：你觉得海是什么？
凌月：你抬头
远方的黑衣偏头看过来，凌月眼眶微湿。冥冥之中，她就是知道。
试卷会有无意印上的答案，一生的某些片刻就是有清楚明白的答案。不必猜测，不需疑虑。
凌月：你怎么来啦？
余岸：来看日出
余岸：怎么转移话题
余岸：要日出了，看天空
凌月抬头，惊心动魄的明亮破晓而出。上天啊，橙黄色是你今日赠与我的福灵剂吗？我只需要一滴，你却制造了一整海。
不是上天，是远方我的心上人。
他制造的一整片橘子海。
凌月抬手擦泪。游伴伸手揽住彼此，脸贴脸在日出中留下青春的录像。
匆匆把日出录像发给家里人，凌月回复余岸：海是我的福灵剂
凌月：所以我的愿望都会实现
余岸：那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吗？
凌月：当然可以
余岸：可以和你合影吗？
凌月没有回复，向游伴摆手，飞奔向彼岸。
余岸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他身影存在，现实都如同梦境。不真实不确定，凌月还是不敢置信。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更多的发问掩埋在心里，浪声涛涛，不比心跳澎拜。
“你来的第二天。”余岸看向她。
“我想亲自来看看你描述中的风景。”从第一次相遇，余岸就知道，她的世界对于他有着最高吸引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高考后第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