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高考后第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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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后第四天，极热，无风。
走在前往小公园的路上，刘念掀起刘海擦汗，侧身看向凌月，“不用担心，我给你画这个妆妥妥防水，出汗不花。”
凌月不适应地点点头，不敢伸手触碰自己的脸。神秘的粉蒙在脸上，如同施加上中古高贵的秘语，暗暗阻滞手的贴近。手一抬，想要触碰，又怕一抹就乱。
脸上的粉底、眼影、唇釉，质感如此轻盈，毫无重量，存在感却是不容忽视。
凌月第十七次抬起的手，伸向睫毛，轻轻确认弯度。一碰即止。
随之凌月的手顺势滑向耳夹，满意地找到一个可停留的地方。
耳夹是一对清透蓝蝴蝶，偏长，隐在刻意披散的长发里亮闪闪起舞。
夏天的傍晚，夜色降临很快。凌月几分钟的慌神，天色暗了几个层级。
天空黑鸟划过，投林归家。
停在红绿灯前，刘念突然开口：“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刚刚一瞬间想的居然是，天好暗，我是不是晚修迟到了。”
凌月心里蓄满紧张的气球，扑通一下，被一句话刺破。她无声弯着眼笑，上天啊，我的高中结束了。
“我的青春！居然结束了？”刘念大笑。
“才不是，我们的青春，马上开始啦！”凌月用脑袋撞向刘念肩膀。
嘻嘻闹闹，绿灯起。姐妹手牵手，踩着光影模糊的影子，白色斑马线，也像是青春话剧的钢琴块。
拐过红绿灯的路口，两百米之内逼近乒乓球场。
凌月忍不住捏住刘念的手腕，脚下频率自动放缓成零点五倍速。
“就按照我们今天下午的计划来，周密、严谨，多方确认。”刘念略弯腰，贴近凌月小声说。
凌月用力眨眼，急促高频点头。
小月行动计划，第一步，找到目标对象。
凌月单手拨发，顺着手部动作，目光自然偏向右方。无需费力，一眼搜捕到昨天的crush。
今天也是黑色的，挺拔的......
“停！”凌月心中的秩序小人上线。
下午舍友们七嘴八舌的语音通话，顷刻统统复现，“只要他今天还在，咱们这不已经成功一半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上天注定你们是有缘人。”
“世界上那么多人，偏偏你们重逢，不发生点什么，不合理吧。”
“停！停！停！停停停停！”凌月按耐下雀跃，极速回忆最需要机缘巧合的下一步。
小月行动计划，第二步，进入乒乓球场。
刘念在场外举起手机，假装拍摄路灯风景。看见凌月不紧不慢走入场内，刘念眼睛放光，提起一口气。
镜头轻易聚焦到一个黑衣男生，灯下余晖在他发梢上镀上璀璨金光。
凌月从暗处小道走到一盏路灯下，灯光汹涌泼下，瞬间笼罩在近乎透明的光层中。
两个发光体，两个默默自转的星球，在此刻马上相遇。
刘念脑内代码停滞片刻。
回过神来，刘念疯狂按动拍摄键。
“我靠，太配了啊。”刘念心里只剩一句话。
凌月盯着黑衣男生身后的大树，假装云淡风轻向大树后方的通径走去。
“如果他打球厉害，肯定有人围观吧，你就顺其自然混进围观队伍里，然后，等球一掉你旁边，捡起来给他。”
“万一没有人围观，你就在快走到他球桌的时候，假装接电话。注意！身体要微微背对他球桌方向，不要刻意盯着。用余光瞄到他的球落在你附近，优雅捡球。”
舍友们连连感慨，幸好是乒乓球，提供完美的捡球契机。一下午的通话里热心备好ABCD全套方案。
凌月走进球场才发现，此时此刻每张球桌自成一派，并没有聚拢的观众。
她只能收回打量的目光，专心看着他身后的大树，路灯光影打下，一地细碎的斑驳。凌月半感自己灵魂将要出走。
此时此刻，黄色的金色飞贼从天而降。
安全降落在凌月鞋畔，滴溜溜顺着公园倾斜的小坡下滑。
凌月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追上小球。小碎步跑到小坡凸起的石块前，凌月单手拦截，精灵球捕获一个黄澄澄的乒乓球。
握着球，凌月站起身，回头。
Crush站在身后，看着她。
很安静，喧嚣的世界在暂停。
凌月看向他，只一眼，长睫毛飞快一眨，她低下了头。
是不是看向心动的人总是这样，明明才一眼，却不好意思再看，脑袋仿佛千斤坠。
幸好心动不仅是羞怯，也向女孩赋能勇气。
她故作镇定，向他摊开握球的手，问：“是你的球吗？”
他有些高，凌月昂头时看见他点了点头。
她伸手向前，他递出手，完成神秘的交接仪式。
“谢谢你。”凌月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意料之中，和他整个人风格高度一致，沉稳、平静。
一切顺利！凌月偷偷笑，眼睛弯弯。
他低着头，似乎看向凌月，深深看着。
“你打球好厉害！”凌月发送她的星球信号。
暮色之中，凌月看不真切。
他在看向我吗？
他看起来很专注诶。
他怎么不回我话呢？
安静的沉默中，凌月心里乱撞小鹿渐渐都要电量告急。她想要开口，可是开口说什么？
她看见他莫名其妙点头，转身走回球场，扬起风。
他并没有回话。
他的转身太快，步伐太快。
不是吧？这算什么意思，他怎么不回复就走了啊。
凌月不可置信，留在原地愣愣站着。
喧嚣热闹的声音涌回默片，世界从两个人的影片拉长拉长。
只那一刻的欢喜，自以为是的缘分，自作多情的甜蜜，统统宣告下线。
凌月利落撤开眼，大步走向乒乓球场内的过道。
连从他身后迅速走过，背影仿佛被火燎过。
好不容易才踏上过道，凌月走向前方游乐园的灯塔。
凌月想要叹气，又想要尖叫。
“如果真是有缘无分那也算罢。
偏偏让我误以为是天作之合，十拿九稳的注定。
又马上从天堂跌入人间。
太讨厌了。”
内心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腾腾的泡沫，凌月想要把自己扭成麻花，又觉得自己像是被捏住静音的尖叫公仔。
凌月抬头看见，刘念静静站在路灯下，等待汇合。
一看见凌月的身影，刘念飞奔而来。
“那个球来得也太巧了吧！这把不拿下？”
“你们这缘分，很难不发生点故事吧～”
刘念用手摇摆着凌月肩膀，甜腻腻问。
凌月一头栽进她怀里，有气无力地说，“瞎扯，人家根本不想理我。”
凌月颠三倒四试图描绘出刚刚的尴尬场景，语言太过无力，只能重复一遍又一遍自己的郁闷，试图像画笔一样叠加。
刘念安静倾听，对于男生的行为不做评价，给凌月铺天盖地的安慰和全方位赞美。
总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一路聊，一路在弯月下慢慢夜游公园，从十八岁失败受挫的捡球搭讪计划，到九十岁的姐妹养老计划。
凌月和刘念胡天海地大聊一通。
一直聊到广场舞大队陆续撤退，两人才并肩走到红绿灯路口。
家的方向不相同。凌月直行，而刘念要左转。
左转的绿灯亮得很突然，刘念匆匆汇入人流。凌月目送她的背影融入远方的黑色。
刘念的手还高高扬着挥舞。
凌月举起相机拍下她的背影。
今晚精灵球捕获的不仅有乒乓球，还有刘念的背影。
凌月拖着步子，踩着落叶，慢吞吞到家。
把自己丢进柔软的床，不愿动弹。
上天啊，好可恶的恶作剧。心动的bgm一夜之间切换成半岛铁盒，还是独自一人的落寞版铁盒。
我和他没有故事，只有一个算不上开场的开场。他又没有错，不想理会搭讪也很体面。
凌月翻身，把头埋进枕头。双手卷起枕头两端，堵住耳朵。
企图不听不看不理会，脑袋还是无法克制在重演今晚的见面。
凌月自知不是为爱奋不顾身、持之以恒打动对方的人，甚至不是勇敢说爱的人。
今晚的举措已经是十八年循规蹈矩的极限。
处心积虑的靠近，精心策划的开场。本以为是迪士尼盛大的童话烟花，转眼还是海面浪打起的泡泡，不戳自破。
卸完妆，洗完澡，整理好一切，凌月熄灯躺回床上。
今晚面对面看见的他，依旧像一片大海，沉静。
无关乎相貌音色，凌月的Crush，是看到他的那一眼，世界变得很慢，很安静。
凌月的世界一直很慢很慢，走路很慢，边走边看看白发茸茸像蒲公英的街口老爷爷。吃饭很慢，嚼不快更咽不快。
但是越长大，世界越在加速。
高三的凌月，某一天发现自己的节奏和高三的激昂鼓点无法匹配。只能被卷着向前，推着加速。
直到高考后，凌月可以花一个下午听雨，可以生物钟6点醒了依旧赖床。
直到遇见他的那一刻，凌月的世界变得好安静。他像是海岸，包容了所有的喧嚣浪花。
他什么也没做，我却无法挪开目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高考后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