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意》七里马

8、#8赔罪

　　#8

　　过了几天，余声声支额在凉亭午睡。
　　姨母专程过来，道：“声声，布政使那边给我传信，他已经严厉斥责过大公子。且将他外派至滁州，这几个月都不会回来。”

　　“姨母，你作何想？”
　　“他这儿子霸道，我是早有耳闻，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如此凶厉。”姨母叹口气，似乎想起那日的逼迫心有余悸，“但他处事如此果断，又送了好些东西来赔罪，我又……”

　　布政使乃是从二品官员。
　　而姨母只是商贾之妻，这般处置，已算是对姨母极为看重。
　　余声声能听出来，姨母不想放弃。

　　“姨母，听闻大公子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布政使这么多年未娶妻，也正是他的缘故，我怕他未必肯善罢甘休。”余声声提醒。

　　“布政使说，他决议将婚期提前，且也打算早日给大公子说一门亲事，让他独立门户。他既如此。我若退婚，岂不是驳他颜面？”姨母又说，“更何况，现如今大公子远在外地，已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又安慰余声声：“终归是姨母亏欠你，让你这几日担惊受怕。好在，大公子已去了外地，日后应当相安无事。”

　　姨母已下定决心，她不好再劝。
　　前世姨母婚事自己之所以丝毫不知，恐怕也是跟这布政使长公子有关。如今危机似乎已过去，她却还是隐隐地无法完全放下心。

　　自那日布政使长公子落水后，余声声便很少出门，待到布政使长公子去了滁州，她也仍然很少出门。

　　直至一个多月后。
　　余声声坐在梳妆镜前。
　　小菊来报：“小姐，布政使长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
　　“今日回来探亲。又说之前冲撞了姨夫人，前来赔罪。他还让小姐过去一见，想当面向小姐致歉。”

　　余声声拨着梳子：总觉得，这长公子被布政使责骂，若肯互不往来，已是极大忍耐，怎么还会主动前来赔罪？

　　“除了赔罪，还有什么异常？”
　　“异常倒是没有。就是客气得紧，让人心怪慌的，我瞧姨夫人也受宠若惊，让奴婢问过小姐。对了，除了布政使长公子外，他还带了一个人。”
　　“你带我前去看看。”

　　正堂侧面有纱帐和屏风，能够隐蔽地瞧到里面的动静。余声声一见坐在主堂的另一人，瞬间停住脚步。

　　正堂内，姨母坐在主位。
　　布政使长公子：“声声小姐怎么还未来？”
　　姨母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姑娘家梳洗打扮得些许时刻，就来。”
　　那人道：“听闻声声小姐貌美，今日可算得见真容。”
　　布政使长公子意有所指：“陈兄，必不让你失望。”

　　余声声屏住呼吸。
　　与布政使长公子对话之人，乃是镇国大将军陈辜的独子陈赏。

　　余声声之所以记得他，乃是因前世。
　　她闲暇坐在皇宫内湖前，隐隐约约见水面一大黑影，最开始她以为是水草，等宫人勾过来，猝不及防一瞧，才发现是具被捆绑四肢的女尸。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更何况还是夏日水中泡胀腐烂的尸体，当时便吐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

　　之后，宫人查清楚，那女子乃是顺天府尹之女何娉婷。她正是在一次皇宫宴请后失踪的。

　　次日，何娉婷之母就入宫跪向余声声状告镇国大将军陈辜独子陈赏。他们早知是陈赏奸杀何娉婷，却苦无证据，且陈辜乃是镇国大将军独子，九门提督不敢接此案，状告无门。

　　余声声将此事交给内务府查办，抓人审问。

　　原来那日宫宴，何小姐身体不适，先行告退，陈赏见其貌美，便一路尾随，借醉酒之名拦路调戏。

　　何小姐性情刚烈，且在皇家内院，认为他胆大包天，争执中打了他几个耳光。陈赏大怒，派人直接捂住何小姐拖入假山中凌辱，待事毕才发现何小姐已死，怕事情败露，将何小姐双手双脚捆绑，怀中抱石，沉塘灭迹。

　　这已不是陈赏第一回如此行事。
　　不仅小官名门之女遭其毒手，对普通女子更肆无忌惮。

　　此等穷凶恶极，便是看卷宗便已不愤，余声声打算杀人者偿命。
　　可宋适养父，也就是宋太傅入宫求见。

　　他说，陈赏乃是陈辜独子，极为宠溺。陈辜正戍守边疆劳苦功高，更是在军中十分有威望。
　　若杀他独子，易生反心。
　　便是因这，陈赏才如此肆无忌惮。

　　不久，陈辜的奏折便送来，言陈赏被押入狱，他一心忠君，常年戍守边关，家中管教不严，才让次子行事浪荡，自觉有愧，打算请辞。
　　看似忠心昭昭，实则拿捏威胁。

　　宋太傅道：自古国家为重，比边关稳定，几个女子的性命也不重要。

　　那是余声声第一次对宋太傅说的家国大义产生怀疑。
　　仅仅因为对方父亲更为有用，所以这些女子的性命便不值一提？可若是为她们伸张正义，万一军心不稳，又该如何？

　　犹豫间，萧郁比她更先做好了决断。
　　因当时余声声正怀孕六个多月，被浮尸惊吓得动了胎气，卧床三日。
　　萧郁在等宗人府查明后，直接让人在牢里效法何娉婷之死，捂死了陈赏。
　　随即，在陈辜上书后，回了封圣诏：

　　你既忠心，很好。
　　朕觉你教子无方，特赐你一死。

　　当夜，在听闻独子早已死在牢中，那位年迈的镇国大将军吸上白绫，临死前足足喊三次“先帝”，这才悬梁自尽。

　　此事，传回朝堂。
　　萧郁冷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才谓忠心。他临死之前朝前呼喊先帝，而不是朕。想必是有怨言，算不得忠心。”
　　于是又派人抄掉了他的家。

　　余声声阖眼：
　　陈赏好色，听闻貌美的，他都会想方设法见上一面，曾有女子为了避忌足不出户，只出来上香礼佛，他都能伪装小厮前去偷看，确认对方貌美后，便趁机强夺，哪怕嫁人都难以逃过。
　　避而远之，只会让他心痒难耐，且日后未必能躲掉他的窥视。
　　且，此刻，他目光上上下下。
　　甚至在打量姨母。

　　现下陈赏父亲仍是镇国大将军，而余声声已不是皇后。
　　凡自由必有代价。

　　余声声悄声走出去后，才吩咐小菊：“小菊，你拿盘花生来。还有，让府内丫鬟全部入房，不得出来，茶水让小厮前去。”

　　小菊本想问，但见余声声神情严肃：“……是。”

作者有话说

　　萧郁：不是不懂得权衡利弊，而是只想做个疯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