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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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2日，上午八点二十六分。
青山市男子监狱。
一道扛着透明塑料袋的身影从监狱正门缓缓走出，那人走得极慢，深色的瞳孔从齐肩的长发中注视着前方，以及地面。交班时看见他的狱警说他这个人有些疯，像是关久了，关出了精神病。
但其他不了解他的狱警大致扫了几眼他的背影，却觉得这人看着挺正常的…呃，除了他正背着那袋儿废品瓶子。
其中两名狱警站在高高的塔哨上偷偷抽烟，不禁交头接耳了起来，毕竟他们监狱能顺利释放的人少，这个人还这么年轻，但在这却关了有九年了：“他老家是哪儿的？”
“具体不知道，好像是隔壁市的。”
“啧，大老远送过来的犯人，多数穷凶极恶，你晓不晓得他犯什么事了？”
“嘶…好像背着五条人命。”
“怎么才关九年，这种不应该死刑吗？”
“不知道，就是放出来了呗。”
“你说，他家要是在隔壁市，他该怎么回去？”
“坐车回去呗，难不成用走的？”
“但他身无分文啊。”
一时间，两名狱警心有灵犀地沉默下来，默默掐灭了烟头。
这时，那清瘦的男子忽然转身，狱警心中冷不伶仃一跳，短短一秒钟脑海过滤无数对方要做什么的猜测，右手刚扶住腰间的枪柄，谁知男子却微笑着冲他们敬了个礼，露出森白的牙齿。
各地新闻快报最新时间九点整显示：近来社会动荡，暴动时有发生，路上常出现不同程度的袭击，请广大市民提高警惕性，减少晚上出门，若遇危险及时报警。
赵虚扛着那袋儿宝贝到废品回收站换了五块五，蹲在路边爱不释手地数着铜臭味的硬币。路过的一对母女看见这尊阴郁男子，彼此贴得更紧，加快脚步走过。
路过时，隐有风声，裹挟起那对母女的窃窃私语。
“妈妈，他看起来好瘦好可怜啊，我们给他一点钱吃饭吧？”
“刚才报纸上说的你都忘了吗？这样的人很有可能是新闻上乱袭击人的精神病，切记一定要离这种人远远的！”
赵虚听见，面无表情地把钱揣口袋里，不急不慢地跟在母女身后。
她们听见身边有脚步声，回头看见刚刚她们正在谈论的男子正尾随她们，不禁脸色大变，胸中提着一口气，加快脚步。
但毕竟拖着一个小孩儿，速度怎么也加不快。小女孩好奇，频频回头，发现那男子撩起脸颊两侧的长发，冲她做稀奇古怪的表情，女人一回头，男人就恢复正经，神色不变地继续跟着。
女人总觉得有些古怪，自家女儿时不时咯咯笑个不停，可她循着女儿视线看去的时候，只看见一张苍白到了极限，像是常年没有照射到太阳，失去了原本健康肤色的脸…莫名的诡异，和恐怖片里惨白的鬼脸相差无几。
但……又俊美得不像话，比之西欧影视里的贵族吸血鬼雕塑。
似是看清对方的长相，加上对方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女人心里浓烈的敌意减弱几分。
他们仨一同在公交车站前停下。
女人也终于听见了那男子的声音，她有些诧异，对方的声音竟出乎意料的好听，语调并不奇怪，咬文嚼字十分清晰，如礼堂中昂贵的三角钢琴，黑色琴键下温润低沉的音色，听得人心里软绵绵的。
“您好，我想请问这里有什么车可以坐到江阳市吗？”
“啊…啊你，你要到江阳市？”女人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坐公交？”
赵虚轻点头：“如您所见，我有些拮据，几年前我曾在网上见过一张公交车路线图，可以从青山市坐到江阳市，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转乘路线。”
女人恍然大悟：“这样啊，虽然我不知道公交车可不可以，但是这些年工程改建挺利民的，已经有地铁和磁悬浮自由通行两市了，况且都挺便宜的，五块钱能坐全程。”
“我明白了，那多谢您了。”
“嗯…不客气…噢我们车到了。”女人似乎颇为感谢公交车的出现得以结束这场对话，有些迫不及待拉着孩子上车。
“再见。”男人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们安全上车后，瞥向了车窗下的倒影，那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从他出废品站开始，便看到这个脏东西一直尾随在那对母女身后，企图吃掉她们。
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跟着她们的原因。
公交车缓缓启动，那东西想钻进窗缝，宽大的舌头已经舔上了女孩水灵灵的眼睛，但女孩对此却毫不知情，还扒着车窗瞧着赵虚。
赵虚忽然说：“喂，那个丑八怪！”
那东西猛地转头，黑色的眼瞳小到只剩一点，海藻般的黑色线发密密麻麻朝着赵虚涌去，嘴角裂开露出腥红的肉壁，发出古怪的嗬嗬声：“你…嗬嗬…看得见我…”
公交车已经开远，脏东西则被赵虚吸引注意留了下来。
赵虚之所以看得见他，是因为他是个高san值玩家。简单来说，这个世界上统共分为三种人，高san值人，普通san值人，低san值人。高san值人常常出道士巫师通灵者，他们接触这种灵异怪物往往不会有太大的精神损伤，能力强大者甚至可以控制或者消灭非人类生物。低san值人有一大部分是精神病院里咯咯笑的病人，也有极为动摇易受幻觉侵袭，俗称鬼迷心窍的人，他们和高san值人的共同点就是，都能看见鬼。
这世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san值人，某种机缘巧合下，或者生了一场大病导致san值降低，又或者由高san值者带领，才能突破常规看见灵异生物。这也是许多人最想成为的人，因为他们看不见灵异生物，就代表不会引起灵异生物的注意，大概率也不会被攻击。
还有一种说法，人类的san值是会和生长周期一样慢慢成长的，每个人出生时极低，很多奇闻怪谈里流传的婴儿或幼儿见鬼，讲的就是如此，但是大部分人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多只有自己小时候看见的东西，长大后却看不见了，这是因为他们的san值已经达到了人类平均值，正式迈入安全领域，受到了某种神明的庇护。
赵虚被风吹得脸颊生疼，寒风刺骨嶙峋，但他只是轻眨了下眼，对那怪物道：“当然，你长那么丑，想不注意到都难。”
脏东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绕着赵虚攀爬，远远看如同一坨黑乎乎的史莱姆包裹着一位孱弱的青年人，它津津有味地啃着赵虚的脑子，企图吸走赵虚的精神值，使其降低后再吃掉对方。
至于赵虚，百无聊赖地用食指一一划过车站屏幕，寻找着能回江阳市的公交车。
“931到清水湾转站，367到江阳青山交界，189到江阳市古城…”
只要三块钱，比坐地铁还要便宜。
“931还有两分钟到站。”
赵虚靠在站牌上掂着硬币，突然一道刺眼的灯光从远处射来，他下意识眯起眼睛，等那辆车开到的时候，车上已经下来了六名魁梧的黑衣人。
他们蒙着黑色口罩，戴着冷酷的墨镜，深色的西装袖口偶尔会露出鬼一样苍白的皮肤，如同长期在某种不见天日的环境下活动。
“赵虚，我们收到上级命令，需亲自护送你回家，请上车。”
话音刚落，领头的那名黑衣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古铜色的喇叭口捕捉器，对准赵虚头顶那坨脏东西发射，下一瞬，脏东西咿呀唔吖怪叫了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虚知道，那东西是去另外一个纬度报道了。
“我可以自己回去。”
黑衣人冷峻开口：“十分抱歉，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将你安全送到家门口。”
“他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
“你跟那位相处这么久，应该了解他，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妥协。”
“哎呀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啊。”
“还望不要为难我们。”
赵虚虚弱地咳嗽了一下，那名黑衣人眉头肉眼可见地蹙起，脱下深长的披风系在赵虚的领口：“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那位不希望你死在外面。”
拖了这么久，两分钟也该到了。
“死不了。”赵虚瞥见公交车进站，拢了拢领口的披风：“谢谢你了许刊，不过你告诉他，这辆车七个人超载。”
他们曾长期相处过，因此许刊知道赵虚是个不会轻易改变自己意愿的人。
许刊看见赵虚越过他走上公交车，跨上最后一节台阶时转身伸出食指虚空点了点他：“嘿，我说许刊，你别想跟着我，再跟我就跳车，让他死也见不到我。”
虽然轻描淡写，但许刊知道，他说到做到。
漫漫黑夜，留下一地慢悠悠的尾气。
青山市孤冷的风将会随着189路公交车吹向江阳市。
漂泊他乡的囚徒终在九年后回到了故里。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开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