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情深》榴年

71、失控71%

　　　　纪明谦刚搭乘飞机进入国家领空，韩章一个电话打进来。

　　“话说回来，私人飞机还是快。怎么，只有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犯贱？”

　　纪明谦握住手机哂笑：“韩章，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有这个时候。”

　　韩章轻笑：“明谦，你有这空档挤兑我，还不如快点去H省，听说那边淹了不少地方。”

　　说完，对面挂断电话。

　　纪明谦眸光一冷，打开新闻资讯，铺天盖地的都是H省灾情。

　　他摸摸口袋，从中拿出一个红色羊皮烫金戒指盒，打量半晌又放回去。

　　一到H省省会机场落地，他立即搭乘前往X县的专车。

　　一路换乘，最后搭上救生汽艇，心提到嗓子眼。

　　水波泛滥，以排山倒海之势颠覆一切有生命的或无生命的事物。

　　他亲眼看到一个人被狂涛拍进水中，不到一秒钟杳无人影，只余岸上家人凄惨叫唤、抱头痛哭。

　　须臾，他遇见另一艘救生艇上同样穿救生衣的许沐风。

　　跳上那艘救生艇，他左右寻找一番，语气淬上寒冰，“人呢？”

　　许沐风垂眸不语。

　　纪明谦看到他眸中的愧意，猛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吼：“我TM问你，她人呢？”

　　许沐风眸光闪烁：“纪少，我也是刚到。”

　　纪明谦四肢瞬间瘫软，掏出手机，手机一个不稳摔下去，又矮身捡起来，打开相册翻到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之前云大校庆她担任学院方阵领队时，他偷拍的一张。

　　他用手指拂去落在照片上的雨点，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无法呼吸。

　　“你好，请问见过这个女生吗？”他拿这张照片问了不知多少个人，得到的无一不是否定的答案。

　　这天，救生艇上的许多人遇见一位清俊矜贵的男人，这位男人发丝凌乱，严整的西服上遍布泥污，赤红双眼握住手中那张照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问题。

　　“你好，请问有谁见过这个女生，请问有谁见过我的妻子？”男人趴在地上，弓起背脊，喉头悲恸地喃喃。

　　他如同一只失去所有的斗兽，骄傲不再，仅有哀伤。

　　夜很深，雨很冷。苍穹如一只吞噬万物的巨兽，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苦苦挣扎。

　　不知哪里传来一句急切的声音，“快，黎老师被冲走了！”

　　纪明谦凝滞的思绪刹那间化开，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那人：“在哪儿，她在哪儿？”

　　那人被他眼中的红血丝惊骇，手指一个方向，“在哪里，刚刚才被冲走。”

　　纪明谦戴好探照灯，二话不说就要跳进水中，上来一帮人拦住他。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对啊，人估计已经没了，你不要再傻傻去送掉性命！”

　　许沐风眼眶红遍，拦住他说：“纪明谦，你疯了！她已经......”

　　纪明谦突然转过身，一拳结结实实砸许沐风脸上，嗓音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般可怖：“你将她带来，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许沐风，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言毕，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义无反顾地纵身跳入水中。

　　许沐风走几步到救生艇边缘，停住脚步，想到来之前父母的叮嘱。

　　“沐风，你是该去一趟，毕竟当初是你带黎家那丫头到那里，但不要做傻事。爸爸老了，咱们许家以后全靠你。”

　　许沐风自嘲一笑，退后几步，脚边踢到一个硬物，弯腰捡起一看，眸光渐渐颓败。

　　芷伶，我到底比不上他。

　　纪明谦找了许久，丝毫不觉得劳累，反而一直保持极高的注意力。

　　他遇到一具具浮在水面、被水泡到肿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男女老少，都有。

　　他越来越害怕前进，也不停止前进。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她。

　　所有人一直抛弃她，哪怕老天也要抛弃她，他都不能。

　　时间一丝丝流逝，希望越发渺茫，在浑身即将冷透之际，他看到一根浮木，以及她。

　　“伶伶。”

　　浮浮沉沉间，黎芷伶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想回应却说不出话。

　　微睁开双眼，梦寐以求的脸庞愈近，惑人的桃花眼、高且直的鼻梁。

　　她想自己做了个美梦。

　　“伶伶！”纪明谦立马游过去，抓住那根浮木，搂她入怀。

　　她的双手被泡出褶皱，皮肤青紫、嘴唇发乌，出现痉挛现象。

　　他将脸颊贴上她的，“伶宝，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周边建筑猝然倒塌入水，又是一个大浪打来。

　　黎芷伶稍稍清醒，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向眼前人直至泪流满面：“我是死了吗？”

　　“宝，咱们活得好好的，别说丧气话。”纪明谦推动浮木往前行，“你乖，抓紧我，别松手。”

　　水流变得汹涌，救生艇上的人们陆续催促离开。

　　许沐风眺望远方，抿直唇，握紧手中的盒子。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一同葬身于滔滔洪水中？

　　“不行，还不能走！”谈思思哭着说：“黎老师还没有来呢！”

　　“这孩子真不懂事，人都死了，咱们一群人还在这里等什么？等死吗？！”

　　谈思思哭得眼睛快肿成桃子，面临洪水呼唤：“黎老师，黎老师！”

　　情势危急，救生艇不能再等，正要开走。

　　许沐风闭上眼，不忍再看。

　　谈思思倏地尖叫：“啊，他们在那，在那！”

　　许沐风睁开眼，望见一抹微光，接着看见一根浮木和上面的两人。

　　“停下来，调头，还有人活着。”

　　众人见状，调转救生艇救人。

　　“许老二，还看个der，快来搭把手！”纪明谦喘粗气，使力把身边女孩举上去。

　　黎芷伶又累又困又懵，任由许沐风抱上去，视线一直望向下方。

　　纪明谦一手抓住救援绳，“许老二你看看，我家姑娘没事吧？”

　　许沐风看一眼累到虚脱的女孩，浅笑：“纪少，她没事，别耍帅了，这里不安全。”

　　“那行。”纪明谦气喘吁吁，“她没事，你来帮我搭把手，我一个人...怕是爬不上去。”

　　黎芷伶控制不住地眼皮打架，闻到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垂眸瞥见那人右腿小腿被一根粗大的钢筋穿透。

　　陷入昏迷前，泪水从眼角滑落，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伶宝，咱以后别再这么糟心，成吗？”

　　纪明谦被钢筋洞穿这一消息如飞矢般立即传遍，不是有人明面上幸灾乐祸，就是有人背地里大肆打趣。

　　自腿部打上石膏，除去在线处理公司事务，闲暇时纪明谦以三寸不烂之舌和打电话前来关切的众人较劲，颇有古代谋士舌战群儒之风。

　　贺扬打电话来咋咋呼呼地问候：“谦哥，你还没死呢？阿耶，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不过咱哥们是谁啊？大罗神仙来了也收不走你，牛逼！”

　　纪明谦拍拍她的手，指指桌上的水果盘，她停下手中削苹果的动作，起身拿过来递给他。

　　他这次受伤，知道的是伤了腿，不知道的以为全身不遂，连一些简单的行动都要她来完成。

　　当时钢筋贯穿的那条腿，医生说幸亏抢救得及时，不然估计会有生命危险。回忆起这些，她也不再和他计较什么。

　　纪明谦抱住果盘，讪笑：“贺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马屁拍拍得了。”

　　“谦哥，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是真的关心你来着！”贺扬一阵谄笑，继而快速叭叭叭，“虽然但是，我最近想和朋友合开个公司，谦哥投资一些呗？”

　　纪明谦扔颗葡萄入嘴，“知道了，到时候给你转过去。”

　　贺扬打完电话不久，方知灼、韩章、纪清戈还有纪明谦妈妈等人陆续来电。

　　韩章说：“犯贱没必要赔条命。”

　　方知灼说：“幸好还活着，不然...会给人笑死。”

　　纪明谦的母上大人兴冲冲打电话来，起初美眸含泪，后来扯起声音大笑：“儿子，没事，反正没命中关键部位，男人有点伤不碍事，多帅。”

　　黎芷伶不禁汗颜，在旁边能显而易见看到某人脸色愈发阴沉。

　　纪明谦能活这么久远，实属不易。

　　接完电话，纪明谦气冲冲地塞给她果盘，接过她递去的苹果啃啃啃。

　　“他们也是关心你。”她说。

　　纪明谦怒目圆睁，哈哈大笑：“行吧。”

　　接下来的日子，纪明谦一直在H省人民医院养伤，他深谙得寸进尺、上房揭瓦的秘诀，时不时一惊一乍。

　　“黎芷伶，我脚痛！”

　　“黎芷伶，我手可能感染了！”

　　“黎芷伶，我眼睛有点疼！”

　　她慌慌张张赶去，他笑弯桃花眼，眸中狡黠的精光一现，忙说只是脚麻。

　　他似乎乐此不疲，总喜欢看她惊惶的模样。

　　他一喊，不管真假，她不敢怠慢，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这天，许沐风提一个袋子郑重其事地来找她，“芷伶，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黎芷伶给床上某人布置好饭盒，正要离开，被某人轻轻勾住小指。

　　她心头一软，侧眸：“怎么了？”

　　“我牙疼，你这些饭菜太硬。”某人努努嘴。

　　“瞎说，今天的鸡肉我都煮烂了。”她有预感他要开始作妖。

　　果不其然，纪明谦头一昂，“那不行，我现在是病患，我牙疼。”

　　她气笑，锤他手臂一记，将饭盒塞他手里：“天天满嘴跑火车，你能不牙疼？见好就收啊，纪明谦，我没有义务天天围着你转。”

　　纪明谦端起饭盒埋头挖饭，瞪她一眼。

　　黎芷伶摇摇头，转身走出病房。

　　“芷伶，给。”许沐风总给人一种和风细雨的舒适感，交给她那个袋子。

　　她接过袋子，打开后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