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分化》江河不慕

16、生病

　　成云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电视开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剧情。

　　早上的消息肖远鹤还没回，但成云知道他肯定看了。
　　噼里啪啦打字，点击发送。

　　CLOUD：班长，干嘛呢？

　　过了一段时间，对面才回复。
　　云鹤：写周末的作业。
　　云鹤：今天跟常司玩得开心吗？

　　成云皱了皱眉头。

　　CLOUD：去了电玩城，常司跟方程刷了双人射击的纪录。
　　CLOUD：我抓了很多娃娃，有一个娃娃特别可爱，是只小鲨鱼，可惜积分不够，没换到。
　　CLOUD：[鲨鱼.jpg]

　　他们胡乱聊了会儿，成云给肖远鹤讲电视里电视剧的剧情，还八卦起演员的绯闻。
　　过了会儿肖远鹤发来消息。

　　云鹤：去睡觉吧，你困了。

　　看到消息时，成云正好打了个呵欠，心疑肖远鹤难不成会读心术，怎么知道他现在困了？接着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发给他的上一条消息已经在胡言乱语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乱码。

　　CLOUD：[鲨鱼盖被.jpg]
　　CLOUD：晚安。

　　尴尬地发完消息，成云扔开手机，爬去洗澡，洗到一半，他突然觉得很热。
　　水蒸气盈满浴室，镜子上蒙着一层雾，一只纤细的手抹过镜面，映出成云湿漉漉的头发和双颊酡红的脸，蜂蜜色的眼睛里含着水，仿佛真的有蜜在流动。

　　成云突发奇想，给浴缸放水。
　　放水时，他跑到厨房拿出之前买的大盒哈根达斯，又拿了些水果饮料，抱着平板到浴室泡澡。

　　水果吃完，饮料喝完。
　　平板里鲁特格尔·哈尔饰演的Roy念出经典的“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成云才从凉透的水里出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成云头昏脑胀，他找到家用药盒，翻出体温计，夹在腋下，十分钟后一看——三十八度七。

　　他在床上点了个外卖，买了午餐和感冒药，等待期间又眯了会儿。
　　吃完，躺到床上睡觉之前，成云想起来今天是周末，还有晚课，他艰难地爬起来拨通余湖电话，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老师，我今天有点发烧，晚课估计去不了。”

　　电话里余湖的声音模糊，成云隐约听到余湖说“有没有人”“吃药”“去医院”“住校”之类的话。

　　成云：“老胡，你那边信号不好，我听不清啊。”
　　那端传来一串快速的声音，成云头脑发昏，冷汗一阵阵冒上背心：“我听不清！老胡，你去乡下了吗？我听不清！先挂了。”

　　挂完电话，成云喘了口气，他闭着眼，双颊云蒸霞蔚，连眼睑都泛着鲜艳的红色。
　　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点窸窣响动，成云躲进被子深处，缩成一团陷入昏暗。

　　——

　　高一九班，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把试卷发下去。
　　到最后一组时，同学看了看后面空无一人的位置，问常司：“成云怎么没来，要不要试卷。”

　　“你废话啥呢？”常司伸长身体抢走试卷，一张塞成云桌子里，一张放桌上，一张头也不回扔后头。
　　发完试卷，常司扭头：“方程，云跟你说去哪儿了吗？”

　　成云性格放荡懒散，爱做些有点出格但又不是太过恶劣的事情。
　　迟到早退、抽烟喝酒都碰过，但他同样重视自己的成绩，哪怕是普通的周考也没迟到过。

　　方程忧心忡忡：“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在微信问他数学大题，他也没回。”

　　同桌把试卷传到后面去，撞了撞方程的手臂，提醒他别再说话，广播里放起听力前奏的纯音乐。

　　方程摇摇头，示意常司待会儿再聊。

　　播放听力时，常司实在难安。
　　趁着老师也在听听力，他头埋在桌肚里打开手机，在微信群和私人聊天框里用消息疯狂轰炸。

　　一场试考得格外艰难。

　　直到考试时间结束，消息框里也没有动静，空荡荡的座位依旧没有人出现。

　　常司拉住方程：“云有没有和你说为什么没来，他现在不住白云别墅那边，自己住公寓，我怕他有什么意外。”

　　方程打开手机，微信和□□都没有成云的消息，他做了手势示意常司安静，翻到通讯录给成云打电话，几十秒后，电信女声提示手机无人接听。

　　方程闭了闭眼，关键时刻，他发挥了Beta冷静的特质：“刚才考试余老师过来监考一段时间，看到成云不在肯定会来问我们，他没问，可能是成云请过假，我们先到办公室问问余老师知不知道为什么成云没来。”

　　常司催促：“行，快点走。”

　　办公室里，余湖对着电脑和人聊天。

　　常司风风火火跑到他旁边，站都没站稳就问：“老胡，成云是不是找你请过假了？”

　　方程被他拽着跑，袖子半扯下来，狼狈地把滑落的校服理整齐，推了推眼镜：“余老师，成云晚上没来上课，我和常司不知道原因，都给他发了消息，但都没有回复，他家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我们担心他出意外。”

　　余湖神色严肃：“他发烧了，下午跟我请假，你们不知道？我在电话问家里有没有人，他都没听清。”

　　方程心提了起来：“余老师，您快给我们批个假条，我们现在就去成云家里。”

　　余湖意外：“你们也要请假？”

　　方程抓住这个字眼：“‘也’？除了我们，还有谁请假。”

　　“没什么，刚才考试时肖远鹤突然找我，说临时有事让我批假，”余湖抽出张A4纸，给了两人两支笔，“你俩过来没写假条吧，就在这儿写了，我给你们签字。”

　　方程一怔，隐约有些猜测。
　　常司也想起收试卷时没见到肖远鹤人影，他试卷好像连听力都空着，不过当时他着急，直接一起拿了交上去，希望最后不是0分。

　　字签完，余湖递给他们：“你俩和成云关系好，看能不能劝他住校，他一个十六岁孩子，家里总是没人，住校要比一个人安全。”

　　方程拿过假条：“我们会和他说的。”

　　——

　　好像有火在身体里燃烧，从胸口一直火烧火燎到最末端的指尖。

　　成云舔着嘴唇，企图给自己带来一点湿润。

　　他很渴，嘴角轻轻黏在一起，理智告诉他应该起来，给自己烧一点热水吃药，但是现在他觉得连手指都不是自己。

　　他睡了多久？
　　成云眨眨眼，扭头看向窗户。
　　落地窗帘遮光性极佳，房间里一片黑暗，从中间留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黑透的天空，成云估算了一下，觉得现在有六七点。

　　迷糊间，他听到小雨的叫声。

　　对不起了，儿子，今晚只能饿一顿了，爸爸实在没力气给你做饭。
　　成云晕乎乎地想着，明天要还是这样得打电话喊方程过来，常司不行，Alpha比较容易傻逼，只会添乱。

　　再次有意识时，成云感觉到有水落在唇间，他张开口，朝着水源靠近，每次都能得到最适量的水。

　　是谁？成云神志已经迷糊。
　　常司、方程、梅姨，还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云易？

　　灯光穿过眼皮落进瞳孔，纤长的眼睫轻轻翕动。
　　缓慢适应灯光后，成云奋力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那个没有想到的人。

　　肖远鹤坐在床边，眉眼深邃，灯光散落，割出深浅晦暗的阴影，他抿起浅色的唇，双瞳仿佛深夜结冰的黑湖。

　　成云眨眼。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动了动手，朝着肖远鹤探去：“你生气了。”

　　肖远鹤将杯子放到床头柜，里面的金属勺子叮当一响。
　　成云瞥过去，是他的杯子，没拿错。

　　肖远鹤把手伸向男孩的脖子，温热的手一路深入，成云一直盯着他，没有半分闪躲。

　　他从成云腋下抽出一条体温计。
　　“三十七度一，体温没问题了。肚子饿吗？要不要喝点粥。”

　　他打开保温盒，顿时米香弥漫，拿出一碗黄澄澄泛着细微油光的小米粥。

　　成云：“我自己来？”
　　肖远鹤冷静道：“不要逞强。”

　　他扶起成云，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
　　成云靠在床头一口口喝肖远鹤喂来的粥。

　　他眉眼恹恹，睫毛如蝶翼扑闪，脸上红云燃烧，汗水濡湿的发丝粘在额角，细碎汗珠闪闪发光。
　　是浓艳到不该出现在病人身上的颜色。

　　喝完粥，肖远鹤从书包里拿出一盒药：“信息素稳定剂，吃吗？”

　　成云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怎么吃？”

　　肖远鹤翻过药盒，对着后面的服用注意事项一字一句念道：“建议分化期服用，一天三次，一次两粒，可以缓解分化带来的嗜睡、乏力、高热、头痛等症状。”
　　成云神色平静：“不是分化期，吃这个管用吗？”

　　肖远鹤打开药盒，掰出两片白色药片，喂到成云嘴边：“吃吧。”
　　成云哂笑：“班长，你什么时候转职做医生了？”

　　肖远鹤一动不动：“没行医资格证，黒医开的药吃吗？”
　　“吃呀。”成云一口吞到肖远鹤喂来的药，白色药片消失在烧得艳红的唇间。

　　一瞬间有电流从掌心传来。
　　来不及收拢手指，成云头一歪，侧脸贴着掌心。

　　黑色的瞳孔微微扩大，映入眼睛里的这幕超过他所有幻想。

　　成云弯下眉眼：“肖远鹤，原来你真的这么喜欢我。”

　　好可爱。
　　肖远鹤抬起另一只手，覆在另一侧脸，他合拢双手，掌心仿佛藏着枚瘦嫩的花苞。

　　“你不讨厌，你会害怕吗？”他垂下眼帘，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