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分化》江河不慕

18、药片

　　成云请了三天假，用这个时间去了本来上周就应该去的医院。
　　去医院的路他来两年多了，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信息素科负责挂号的护士都面熟他了。

　　做完检查，成云在候诊室等排好，候诊室里多是小孩，由家长陪着过来，成云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心不在焉地刷手机。

　　成云进去时，白医生正在看他的身体数据，见到男孩，先问一句：“上次开的药按时服了吗？”
　　之所以上来就有这么一句，是因为成云有前科，他曾经故意断过一段时间的药，导致反复潮热。

　　这事白医生也没办法，治疗信息素的药物除了身体上的副作用，对精神也有一定影响，确实有不少病人因此排斥药物治疗。

　　成云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嗯”了一声。

　　白医生：“按时服用上周药就没了。”

　　成云点头：“上周有事，没空过来。”

　　白医生闻言不悦：“成云，你的信息素分泌严重紊乱，已经影响到身体其他方面的机能了，如果你继续不配合治疗，可能需要切除腺体。”

　　可成云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没事，正好切除腺体就跟Beta一样了。”

　　白医生气极反笑：“正常人少了个器官能没事？你这么能怎么不把脑子切了？”

　　成云：“……”

　　白医生骂完，又念叨起来成云的身体情况。

　　他负责成云的治疗已经两年多，每次孩子来医院都是一个人。
　　他曾经猜测过成云的家庭情况——治疗药物不便宜，但成云从没对此感到压力，说明他家庭富裕；但孩子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父母却没管过，甚至一次都没陪着来过医院，可见家长不上心，甚至冷漠。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白医生不由得多分出几分关照给成云。

　　成云叹了口气，认真听完白医生的叮嘱。

　　医生继续看起成云的腺体检查报告，逐渐皱起眉头：“你最近潮热次数有多少？”

　　成云想了想：“好像是比之前频繁一些，比上个月多……一次？还是两次？”

　　白医生：“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成云：“昨天。”

　　白医生又皱了皱眉，但看成云无所谓的样子，把教训的话吞了回去。
　　“潮热时信息素爆发，之后几天人体的信息素会跌落最低值，但是你的信息素浓度显示比日常更高。”

　　成云：“什么意思？”

　　这说明你的腺体可能在逐渐恢复，要不了多久就能分化成Omega，白医生想。
　　但是他不能告诉成云，他能察觉到成云对分化的排斥，除了第一次分化时处理不当让他信息素紊乱，成云内心的拒绝也是重要因素。

　　白医生：“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潮热后遗症，检查时间距离潮热没多久，下周再过来检查一次，你的药也要换一换。”

　　成云对自己的身体本来就没几分上心，听完白医生的嘱托，慢悠悠去药房缴费买药。

　　——

　　高一九班最后一列倒数第三的位置空了三天。

　　周四清晨突然下起小雨，肖远鹤早早到校，伞面的雨珠滴了一路。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成云的位置上——位置的主人趴在桌上，立起的语文书倾斜盖住头，只露出一点黑色发丝。

　　肖远鹤眉头微皱。

　　成云才经历潮热，体内信息素剧烈波动，体力和精力的消耗都很大，新药副作用更严重，在家里躺了两天他才不情不愿地上学来。
　　红色耳机线从领口藏进去，耳朵里放着吵闹的摇滚乐，四肢百骸泛着酥软的疲倦，成云趴在桌上小睡。

　　肖远鹤走过来，冰冷的右手压住成云的后颈，慢慢摩挲过去，雪肤被划出浅浅红痕，如白瓷般细腻、光滑和……平坦。

　　突然被捏住命脉，成云吓得从位置上弹起来，却被肖远鹤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肖远鹤弯下身：“精神不好？”
　　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成云的耳垂，呼吸撒在男孩脖子上，成云身体不禁颤了颤。

　　他迅速推开肖远鹤，神色严肃道：“你忘了我们之前说的，不能让别人知道。”

　　肖远鹤眼中含笑，看着成云红晕还没消失的耳尖，松开手臂。
　　“橙子吃了吗？”

　　成云：“你买的橙子？”

　　肖远鹤承认了：“现在买不到佛手柑，他也闻不出两者的区别。”
　　说着，他往门口看了一眼，话里的“他”正和同学勾肩搭背走进来。

　　成云：“……”
　　他怀疑常司是不是私下得罪过肖远鹤，毕竟他都能和观潮一起打羽毛球，但对常司却是时不时嘲讽。

　　成云踢了踢他的鞋子：“回自己位置去，我不要和你说话。”

　　这话本来很无礼，但成云习惯嘴角翘着点弧度，声音也不严肃，比起生气更像是过于亲昵的嗔怪。

　　肖远鹤喉咙滚动一下，在常司过来前离开。

　　白天里，成云一直精神不济。

　　大课间雨停，拉练广播响彻整个校园，学生们在操场上列好阵，跑道被雨水打湿，颜色深深浅浅。

　　成云身材高挑，站在后面两排，但肖远鹤个子更高，跟一群一米八几的Alpha站在最后面。

　　在肖远鹤过来前，成云跟他旁边一个人换了位置。

　　肖远鹤站到他旁边时，虽然没有牵手，但是两人的手臂却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成云撇开他，把手背在背后：“常司就在旁边，能看到。”

　　肖远鹤有些遗憾，但成云愿意主动找他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只有耐心的猎人才能完整捕获心爱的小鹿。

　　肖远鹤嗯了一声，说：“还是不舒服吗？”

　　往日里，因为害怕其他人发现他的身体问题，潮热后成云也会强忍着正常上学。
　　但这时候肖远鹤问了他，成云突然觉得身体里好像还残留了折磨人的热潮，他的四肢无法遏制地乏力，连带着心脏也酸软发麻。

　　广播里放着“一二三四、一二一……”

　　学生渐渐安静下来，要跑操了。
　　第一个班级跑了起来，他们是九班，还要过一会儿才轮到他们跑，同学们踩着拍子原地踏步。

　　成云小声说：“有些难受，但也能忍。我不想别人知道。”

　　“嗯。”肖远鹤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轮到他们原地踏步，肖远鹤突然拉住成云的手腕走向跑道内的草坪。
　　周围同学疑惑地看过来，但肖远鹤自带气场让他们不敢多探究。

　　没几秒，九班跑走，只剩他们两人站在草坪上。

　　成云呆呆地看着跑远的方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上去有种傻乎乎的可爱。

　　肖远鹤低头看向成云：“要回教室吗？”
　　成云：“这么多人都看到我们牵手了！”
　　肖远鹤：“没人会在意。”
　　成云：“但是也不能……算了”他泄了口气，可能确实没精力，他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

　　他抽回手，这时候肖远鹤终于愿意松开，男孩手腕上一圈红痕分外触目。

　　肖远鹤眼神微暗，想起早晨也是轻轻一压，成云后颈便浮现出淡淡薄红。

　　敏感又娇气。

　　“回教室吧。”成云打了个呵欠，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的红痕，“正好补个觉。”

　　教室里空无一人，成云索性坐在常司位置上，向后面趴在肖远鹤桌上睡。

　　大约二十分钟，跑操的同学回来，成云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常司回来后见成云趴在桌上，递了杯热乳饮给他。

　　成云意外：“怎么，突然这么有孝心？”

　　常司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这是观潮给你的。”

　　成云插吸管的手一顿，慢慢放下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他有什么事求我。”

　　常司：“……就不能把人往好了想。”他晃了晃手中的奶茶，“观潮请我喝的。”

　　成云哦了一声，把乳饮放到他桌上：“喜欢就多喝点。”
　　债多不压身，就让肖远鹤继续讨厌常司吧。

　　——

　　课间，成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潮热才过去，这几天他的体温会高一点，但还在正常范围内。

　　九班教室在教学楼南部，这边没有卫生间，要穿过一条连接高一高二教学楼的走廊到对面去，肖远鹤站在走廊的柱子边。

　　他低着头，脸庞冷峻，眉眼深邃，不管什么时候肖远鹤脸上的神色都是冷淡的，乌黑的眼睛看不到底。
　　他身前走廊墙的水泥被雨水浇透，裸露着斑斑驳驳的灰色水泥。

　　这个角度看过去，成云觉得他在看楼下的银杏树。

　　成云才望了他两眼，肖远鹤就像会读心一样，回过头抓住了他的视线。
　　他朝成云伸出手：“过来。”

　　成云走到他旁边，当起第三根柱子。

　　肖远鹤说：“你想吃糖还是吃药？”
　　成云：“？”

　　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他在成云视线里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颗薄荷糖和一枚泡罩里的白色药片。

　　成云笑起来：“班长，你这是要从医吗？”

　　肖远鹤：“缓和药片而已。”

　　成云拿起那枚药片，撕开铝箔外包装，仰头咽了下去。
　　素白的手指捏着塑料泡壳，成云突然说：“周末我还要去医院复查……我得给你解释一下，我的信息素水平不稳定，偶尔会出现分化期症状，但不是分化，我不是Omgea，如果你希望我是的话，那你要失望了。”

　　肖远鹤注视着他：“你希望我是Alpha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