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茶树下》认真大尾巴鱼

40、第四十章：你也不沾

　　“那不能。”宋清辉拆开了一袋排骨。

　　听茶想起宋清辉上回的西红柿炒鸡蛋，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味道不错，也就没有拒绝。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听茶怀里被塞了个热水袋，肚子的疼意缓解不少，她睁开眼睛，宋清辉蹲在沙发前，清亮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哪来的热水袋？”她问。

　　宋清辉翻身靠着沙发，背对着听茶，道：“刚才点外卖送来的。”

　　听茶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厅子里很黑，只有厨房亮着一盏灯。她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烟味。
　　“你抽烟了？”她没想到宋清辉居然会抽烟。
　　“嗯。”宋清辉应了，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身上的烟味散了，才回来的，没想到听茶还是闻到了。

　　他站起来，给听茶留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刚才见你睡着了，就没忍心叫醒你，菜已经煮好了，都在锅里温着，你起来就能吃。”

　　听茶拉出宋清辉的手腕，地面现出两人纤长的影子。

　　“我们先不吃饭，宋清辉，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你看上去很难受。”
　　宋清辉转过头，垂下眼睑，目光温和地看向听茶，“我身上的烟味你受得住吗？”
　　“受得住，味道很淡，不臭。”其实还有些好闻，听茶诚实道，

　　听茶不喜欢烟味，路上遇到人抽烟，她总会避开，但宋清辉身上的烟味，她莫名地觉得很好闻。

　　宋清辉问：“先不吃饭？”
　　“嗯，先不吃饭。”
　　宋清辉睇了她一眼，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固执？”

　　听茶微微一笑：“也没有很固执吧。”
　　宋清辉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她坐在沙发上，能看见宋清辉漆黑的头顶。

　　“前几天我妈回来了，我和她吵了一架，被她关在门外一晚上。”宋清辉身子彻底放松了下来，一只腿半曲着，另一只腿放平。

　　“我已经成年了，却还被我妈关在门外，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是不是很可笑？”

　　“小时候哪样？”听茶担忧地道。

　　宋清辉转过头看了听茶一眼，凑得近了，听茶才发现，宋清辉脸上有红印子。
　　“你妈妈打你？”

　　修长的指节触上脸上的伤痕，宋清辉出门前，用梁潇的化妆品遮过，时间久了，可能就有些脱妆，脸上的印子就露了出来。
　　“看来我还是会用，这就被发现了。”

　　“是脱妆了，不过更多的是因为我看得太近了。”听茶话脱口，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不过她也没想调整，就这么坐着挺好的。

　　“她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就会打我，不会经常，小时候挨过几次，后来就很少了。”

　　“我很小的时候，学的不是琵琶，是钢琴，那会儿我很喜欢弹钢琴，每天都会主动空出一段时间去练习，七岁那年，有一场比赛，遇到了我爸情人的儿子，我得了第二名，我爸情人的儿子得了第一名。”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我妈就开始逼着我弹琴，她是个很好强的女人，不允许自己输给别人，也不能允许她的儿子输给别人。七岁那年，我被关了整整一个星期，除了仆人会送饭进去，我机会都在那间屋子里练琴。”

　　“后来是我生病晕倒了，她才放我出去。再后来，我十岁那年，钢琴比赛又一次遇到了我爸情人的儿子，那场比赛我是第一名，不过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弹过钢琴。”

　　宋清辉缩起一只脚，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抵在手背上，遮住脸上的表情，“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一直过得很压抑，我常常觉得，我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证明自己的一件工具。”宋清辉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想要摸口袋，抽出烟盒。

　　想到什么，他停下了动作。

　　听茶顺着他的手，伸进宋清辉的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宋清辉，“教我抽好吗？”
　　宋清辉抬头，转身看了听茶一眼，“抽这个挺没意思的。”

　　“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但身边总是有很多人抽，我爸也抽，他一天能抽两包，我就想试试，为什么这么没意思，还是有人抽。”

　　听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母亲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击败情人的工具，让一个七岁的小孩独自在房间里待上七天，她也想不明白，什么她爸爸这么喜欢抽烟。
　　“我只是试一下，不会沾。”听茶看向宋清辉，从里面抽出一支烟。

　　她的眼睫毛很长，眼眶微微发红，“你也试一下，不要沾好不好。”

　　宋清辉听懂了听茶话中的意思，道：“好。”

　　他从另一只口袋掏出火机，“啪嗒”一声，小小的一簇火光冒出，他将烟熟练地叼在嘴里，用烟头去触火光。

　　打火机的火灭了，宋清辉含着烟，声音有些模糊，“先放嘴里。”
　　听茶把烟含在嘴里。

　　宋清辉吸了一口，火星更亮了，嘴里吐出白色的烟雾，小部分漫到听茶脸上。
　　她下意识地屏息。

　　宋清辉凑过去，烟头触到听茶叼着烟的烟头，过了一会，听茶的烟也燃了。
　　宋清辉手指夹住烟，从嘴巴上拿了下来，“吸一下。”

　　听茶照着宋清辉话做，很快，一股呛人的烟味弥漫在喉间。
　　听茶拿下烟，咳嗽出声。

　　听茶眼角沁出泪水，望着宋清辉，忽地笑出声，道：“我好像抽不了，有点呛。”
　　宋清辉拿过听茶手里的烟，“抽不了就别抽了。”

　　听茶不愿意，从宋清辉手里拿了回来，“我再试试。”

　　她又试了几次，觉得能接受了，也学着宋清辉吐出一口白雾，正好撞到他脸上。
　　宋清辉没说话，隔着烟雾对他淡淡一笑。

　　两人安安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听茶大着胆子，把手压在宋清辉原本拿烟的手上，“我们说好了，就这一次，再也不抽了。”

　　宋清辉坐在地板上，听茶坐在沙发上，他撩起眼皮看听茶，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后被他们伤害一次，以后再也不要因为他们，伤害自己了。

　　“好。”

　　他转身看她，额头刚好能搭在她肩膀上。
　　瘦骨嶙峋的，有些烙人。
　　“再也不被他们伤害了。”宋清辉低声道。

　　听茶捞起一旁的手机，要看信息。回来之后，她再也没有看过手机，不知道那件事，闹得怎么样了。

　　宋清辉压住她的手，“先吃饭吧。”
　　听茶看了一眼宋清辉，同意了。

　　把厅子里的灯打开，整个屋子亮了不少，宋清辉把饭菜端到进门的圆桌上。
　　听茶一直没问宋清辉煮的什么菜，仔细一看，哈，卖相还不错。

　　两菜一汤。
　　海带炖排骨，汤是白色的，看着还挺有食欲的。
　　剩下两道，一道是炒春笋，一道是西红柿炒鸡蛋。

　　“看着不错。”听茶道。

　　宋清辉把筷子递给听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吃吧。”

　　两人吃过饭后，都有些犯困，听茶站起来，主动道：“我去洗碗。”
　　宋清辉乜了听茶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吧。

　　洗过碗之后，听茶发现宋清辉伏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他送她的手表。
　　她放手表的抽屉有些问题，不能关紧，总会留出五厘米在外面。

　　“看见了，没忍住就拿出来看了一眼，为什么不戴？”
　　“太贵重了。”听茶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原因。

　　宋清辉把手表放好，没说什么。

　　她的手机就在边上，听茶下意识地捞过来。
　　宋清辉看了她一眼，道：“这两天，先别看手机了吧。”

　　“刚说好的。”刚说好不会再被他们伤害。听茶道。
　　宋清辉明白了听茶话中的意思，但他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拿过听茶手里的手机，“我怕你看了不开心。”

　　“没什么不开心的。”听茶避开宋清辉，打开了手机。

　　付静宜给她发了几条信息，问她吃过饭没，感觉怎么样？
　　听茶看了一眼，给付静宜回了句“吃了。”

　　她又点开了班群，发现也没什么内容，不外乎是讨论一些作业或者去哪里玩的问题。
　　还有唐祝益问她怎么样了。

　　听茶回了“还好。”

　　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出唐祝益对自己有好感，但她对唐祝益确实只有同学的情谊，再多的也不可能了，所以面对唐祝益发过来的信息，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回着。
　　不过最近几天，唐祝益主动发消息过来的频率也减少了很多。

　　她奇怪地瞟了一眼宋清辉，道：“没什么啊。”

　　宋清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和听茶看的可能不是一个群，那个群很可能没有拉听茶进来。
　　“嗯，确实没什么。”
　　听茶意识到，这个群里她在，大家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讨论什么，宋清辉反应这么反常，定然是在其他地方看到了。
　　很可能是突然建的，没有她的群。

　　其实听茶除了今早看到消息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但之后一直都很平静，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考个大学，脱离这个地方，其他事情她都不想关注。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

　　现在已经七点钟了，再晚些，听茶担心公交车停运，虽然也不至于这么早。

　　“我和老赵请完了这个星期的假，这周日晚上才去学校。”
　　“你病不是好了吗？”

　　宋清辉压低了嗓子咳嗽一声，他感冒本就没有好全，这么一咳，还挺像回事的。
　　“没好全，还要多观察几天。”

　　听茶给他倒了杯热水，“那你赶紧回去吧，”
　　宋清辉被推到门外，脚一直没踏往外面。

　　“我留下来吧，在家里一个人没有学习的氛围，留下来，我们两个人也能讨论讨论。”

　　听茶根本不相信宋清辉临时编的瞎话，但她知道，宋清辉留下来是好意。

　　“你留下来睡哪里？”听茶问。
　　“沙发就挺舒服的，我上回睡，睡得挺香的。”

　　宋清辉已经开始往回走了，“我刚给你煮完饭，你不会就是这样的人吧？”
　　听茶一笑，话都到这了，她还能拦着不成，再拦着，是伤人心了。

　　“你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让周叔送过来了。”
　　“好，我给你找被子。”

　　周岭送来了换洗的衣物，听茶正在书桌前写试卷。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有提出要先去洗澡。

　　宋清辉道：“你先去洗澡吧，我在你后面。”

　　两人不是没有过共处一室的时候，在医院里，两人就共用一间厕所，听茶直到现在还记得，在厕所里闻到的淡淡剃须水的味道。
　　清凉冷冽，是宋清辉身上的味道。

　　不过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当时是情形所逼，现在却是宋清辉主动留下的，在的还不是医院这样公共的场所。

　　听茶匆匆洗了个澡和头，在厕所里吹头发。

　　周岭一同带来的还有他买的习题，他慵懒地靠着沙发，手里拿着试卷在写，耳边传来洗澡时水落下的声音。
　　老房子隔音不好，一点动静都能传得老大。

　　有时候还能听到楼上夫妻吵架的声音。

　　听茶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穿了件睡衣，脑袋头披着半干的头发。
　　宋清辉放下卷子，看过去。

　　听茶脖子有些红，是水太热被烫出来的，眼睛湿漉漉的，冒着汽，“我洗好了，你去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