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起你》星上浮云

33、第 33 章

　　晚上，教授夫妻在赵小可家休息。奇诺和小可将吃过晚饭的王爷爷送到新区去。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新社区到村里，路灯还未安装，好在夜色晴朗，月光够亮。乡间小道上晚风习习，非常凉爽。

　　奇诺牵起赵小可的手，像牵自己的一样自然。赵小可瞪大了眼睛看他，他的心才怦怦直跳。月光下对视，赵小可眼里的奇诺，俊脸轮廓分明，如水的眸子清澈透明，又意蕴朦胧。好多说不出的话，好多诉不完的心绪，在广阔的田野里肆意奔腾。就在两人心要跳出来的时候，赵小可抽出自己的手，快步向前走。

　　“小可，要我留下来吗？”奇诺将手插进兜里，放缓了声音，追问道。

　　赵小可走在前面，轻轻摇摇头。

　　“王爷爷都可以。”

　　“他年龄大了。”赵小可放缓了脚步，看向了远处：“他付出过很多，看到过更大世界，取得过了不起的成就.....而且，他没有时间后悔了。”

　　“你又在妄自评价别人。”

　　“是的吧。”

　　“你心里....是想留下我的吧。”

　　......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啊.......”

　　赵小可的话被压在舌头下面，它们在喉咙处翻滚，胸腔处置气，被理智压制，开不了口。

　　“赵小可，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以先不说，但不要总避着我，谋划怎么赶走我。”奇诺再次牵起赵小可的手，用力捏紧，像在撒气。

　　“不会了。”赵小可的声音很低很低。

　　走了几步，奇诺觉得不甘心，他从来就不是能把话憋心里的人，直接问：“为什么一定要我走，因为出身是吗？”

　　赵小可立在原处，她知道，奇诺这次回来，不一样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没有钱，跟孤儿差不多。接受这个身份，你还赶我走吗？上次赶我走的时候，你说的话我没懂，现在我懂了。我师父说，想要的生活是相互付出和妥协的，我的付出和忍受是心之所愿，甘之如饴，不管你需要还是不需要，我都会在，这么说你明白吧。还有，不管你是想呆在这里，还是被生活逼到城市里，我都会跟你在一起，你答应过的，会给我时间。”

　　两人沉默了一会，奇诺停下来，拉住赵小可，问：“赵小可，你听到了吗？

　　赵小可的表情很克制，她问：“奇诺，你还记得梦梦吗？”

　　奇诺皱起了眉，这个名字他听过，但记不起是谁。

　　“她是串串的女朋友之一，很漂亮的女生，她怀过串串的孩子，被打掉了。 ”

　　“哦，我想起来了，她怀过串串的孩子？什么时候？串串知道吗？”

　　赵小可朝他笑了一下，像个悲悯的母亲。奇诺很讨厌她这样对自己笑。

　　“王总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你才像个孩子。奇诺，王总和串串处理过不止一个孩……，不止一件类似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包括梦梦，也包括我。”赵小可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明白吗，我很感谢你，感谢你…….你的陪伴和付出…….但是，如果哪一天，你收回了你的热情，我要付出的代价太昂贵。我付不起。”

　　处理掉……

　　这个意思是说，在那个叫梦梦的女孩不愿意的情况下，串串和王佳辰合伙让她打掉了孩子。奇诺感觉自己像是被从头浇了一桶冰水，凉彻到四肢。不知为什么，他脑中呈现出串串焦躁徘徊、王加辰皱着眉头打电话的样子。是的，他再清楚不过，他的朋友们能做出这种事情，而且司空见惯，就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会在意。

　　包括以前的奇诺。

　　可是，现在，奇诺知道，对赵小可而言，这绝对不是小事，而是一件会让她痛恨上海，痛恨他们那群人，甚至会痛恨她自己的大事。但她什么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做一个冷血又麻木的旁观者，是她的生存法则，是她的保护色。她很懦弱，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她是个拧巴又冷血的人……她与自己完全相反，让人又同情又讨厌！

　　“所以你不肯爱我？”奇诺终于明白，身体因羞愧变得木讷，意识找不回身体的控制力，胸口燃起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他站了好一会，任愤怒生出委屈和怨恨，握紧拳头，对赵小可说到：“因为付不起就拒绝付出，赵小可，你才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看到赵小可震惊的双眸在自己眼前放大，奇诺心里闪过一瞬间的快感，转而又生出惆怅的心疼…….讨厌的赵小可，她真的……很讨厌。想到那件事，想到梦梦、王加辰，脑袋里又跟炸了锅一样的疼。百般不是滋味，他扭过头，丢下赵小可，麻木地走回了家，此刻，他需要一个远离赵小可的安全地带，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

　　到了家，他没有搭理奶奶，也没有向教授夫妇问好，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把身体埋进被子里。

　　赵小可的一番话，有太多让他生气的点，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找谁去发泄。突然间，他觉得世界离他好遥远，王加辰、虎子、串串，包括他自己，仿佛都活在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不是物理层面，而是认知上的。比如，他们吃喝玩乐，在饭店、酒店、酒吧，在会所、在KTV，在游艇上、度假村里…….在一个个享受服务的场合和氛围里，本能的忽略服务主体的主观感受，那些打扫卫生的、端盘子的、收拾房间的、维护秩序的……所有提供服务的人，他们需要什么情绪呢，怎么应该能有情绪呢？那是他们的工作，享受者付费的，他们是有劳动报酬的。

　　是的，是付费的。梦梦也是，她吃的用的住的都是串串付过费的，那么她的感受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串串和王加辰可以要求她随便打掉一个孩子吗？梦梦是服务者吗？她明明是串串的女朋友，真正“没有地位的女朋友”。

　　所以，对他们来说，服务者、女朋友和“没地位”的女朋友界限在哪里？他没思考过，他的朋友们没思考过，他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没思考过。

　　这，才是“要不起“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