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山野雾枫

1、你也在

　　这是梁素怀工作的第二年，图书馆员的工作一向相对枯燥乏味。好在轮岗制度还能让她在无聊的工作中，出现一些有趣的可能。

　　“素怀，今天累坏了吧，明天你们两个去登记处好了。”刘姐伸手拍了拍梁素怀的肩膀。

　　今天轮到梁素怀整理旧书库，恰逢最近馆内陈列有变，整理书库的难度增加了不少，梁素怀和文乔整整收拾了一天，还有很多没有完成。

　　“好，谢谢刘姐。我们两个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刘艳在巷城图书馆里工作近十年了，按资历是梁素怀的老前辈。刘姐一向对年轻人很好，经常在工作上帮助新馆员。

　　“走吗？去吃饭？”

　　文乔不仅是梁素怀的同事，也是她上班必不可少的饭搭子。二人同年进入巷城图书馆工作，年龄也相仿，关系自然格外好些。

　　“走！今天可是累死了，必须吃顿火锅弥补我受伤的心灵和身体！”梁素怀拿起背包，拽着文乔直奔火锅店。
　　已经是秋天了，秋风总是凉，一阵风刮过，梁素怀立马裹紧大衣，催促文乔快点走。

　　这家火锅店并不是当下火爆的店铺，开在居民区里，平时也大多都是老街坊来吃。梁素怀刚来到巷城的时候，租住附近的房子，碰巧进来吃过，味道算不上绝佳，但开店的叔叔阿姨性格很热情，梁素怀很喜欢店主夫妇，来的次数自然多了起来。

　　“阿姨！和之前一样，不过今天要油碟。”

　　老板娘看见梁素怀很是热络，冲她笑笑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叮嘱既是老板也是厨师的叔叔菜单。
　　文乔是重庆人，吃火锅必备的就是辣锅和油碟。不过梁素怀身体一般，吃不了太辣的，只能吃点微辣解解馋。文乔陪她吃饭，也只能顺着她的习惯。

　　“来喽！”老板娘把锅端了上来，现炒的火锅底料就是香，闻着就能缓解一天的疲惫。
　　两人随着锅里翻滚的汤底大块朵颐，顺便倾诉自己的心绪。

　　“我今天又和我妈吵架了，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梁素怀说起家里的事，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阿姨还是劝你原谅吗？”文乔问的小心翼翼，这事是梁素怀的逆鳞，每每提起，总是苦恼。

　　“是呗，都这么多年了，哪有原谅不原谅，不过是我和解不了罢了。”

　　“慢慢来，你也不要逼自己，都向前看吧。”

　　梁素怀抬头，本是想看向文乔回应她的话。隔着水汽氤氲，不小心瞥见了一个背影。
　　他就坐在梁素怀的斜前方，看起来比从前稳重许多，但梁素怀总是一眼认出。

　　“你也在啊”梁素怀看见的一瞬心里忍不住想到。

　　“怎么了，怎么不吃了？”文乔看见梁素怀突然低头不语，感到奇怪。是梁素怀拉她出来吃饭的，怎么气压突然这么低，难道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没有，我不是吃着呢嘛，你也吃啊。”梁素怀睁了睁眼，夹起一块肉，食之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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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过账，从店里出来，梁素怀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要给店面拍张照片。文乔不得解，现在一旁等她拍完。梁素怀似乎很不满意，一连拍了好多张，终于决定要走。
　　回到家，梁素怀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她翻出相册里的照片，照片上牌匾只占了右上角，她的镜头对准了正在吃饭的那个人。
　　梁素怀将照片放大，盯着那人的身影，又翻到下一张，看着那人或说笑，或认真吃饭的样子。

　　“你也在啊”梁素怀悄悄对着照片里的人说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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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年前，是平城高中开学的时候。
　　学校的传统是新高一的学生在开学的第一周，每天晚上都要听讲座。白天要军训，晚上要听讲座，每个人都叫苦连天。新分的班级里没有梁素怀认识的同学，听讲座的时候更是只能自己坐在角落里，静静等待放学的时刻来临。

　　终于，又一天的讲座结束了，梁素怀长出一口气，能回家了。连着几天都没有能说话的人，梁素怀也有些郁闷，苦着脸往门口走。

　　“你怎么也在啊”

　　梁素怀突然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发现是陈其。一时梁素怀不知应对他作何反应，便被人流挤了出去。

　　陈其在初中时是梁素怀的同班同学，也是老师分配的同桌。
　　可惜陈其是老师眼里的宝贝，而梁素怀只是中等偏上的学生。当有同学向老师告状两人谈恋爱时，老师自然认为是梁素怀主动导致的，因此将两人分开，也对梁素怀有很深的芥蒂。

　　自那以后，班级里的闲话越传越多。不知是因为避嫌，还是其他的原因，两人默契的不再联系，即使在班级碰到，也不会说话。

　　在礼堂门口陈其突然对梁素怀打招呼，她自是没来的及反应，也没来得及反馈。
　　但是梁素怀心里的小九九，却轻轻的掀起一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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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素怀放下手机，翻身一次却没能入睡。

　　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吗？
　　这次如果是碰巧，以后还会碰巧吗？
　　他现在，怎么样了？

　　无数个想法从梁素怀脑子里疾驰而过。外面的风很大，树叶作响。梁素怀的心跳声，似乎比树叶的声音更加明显。

　　明天还要上班，梁素怀只能强行逼自己入睡。

　　第二天上班，文乔还是看见了梁素怀硕大的黑眼圈。
　　“大小姐，你干嘛去啦，怎么这幅样子，千万不要邢主任看见，不然扣你分喽！”
　　“好，我会注意的。”梁素怀似乎回答文乔的话都没了力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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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其本不住在巷城，这次到巷城只是因为有学术交流会议在这里开。
　　原是和一行科研人员住在主办方订好的酒店。大学同学王滨鹤在巷城安了家，听说他来，定要他出来叙叙旧，吃个便饭。
　　陈其刚好第一次来巷城，也想熟悉熟悉这座城市，便应了下来。

　　“老同学，风尘仆仆的，没休息就叫你来吃饭，你可别生我气啊，我明天要出差，你看这时间，实在是紧，只好现在了。”王滨鹤自打看见陈其就开始疯狂解释。

　　“没事，咱去吃点什么啊？”陈其本就不是在乎小节的人，他也正想和老同学说说话。

　　王滨鹤说是要带他感受巷城的风土人情，便带他来到了小小的不起眼的火锅店。

　　成年人许久不见，再见面逃脱不开那些陈旧的话题，工作，家庭，薪资，孩子。
　　王滨鹤和陈其都是学生物工程的，但王滨鹤早早考了教师资格证，大学毕业就考编做了老师。陈其读了研究生，现在刚刚毕业有了新工作。

　　涮着火锅，配点啤酒，出了店门就能听见大爷大妈说话的声音。
　　身处其中，陈其竟有些感到不真实，习惯了实验室的白墙白炽灯，突如其来的生活感，让他感到莫名的安慰。

　　谈笑间，陈其看见门外举着手机的人，眼神一动。

　　他有刻意回避知晓梁素怀的动态，他很清楚，梁素怀不是会一直回头的人，既然当时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后文发生了。
　　陈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王滨鹤谈笑风生，眼睛却不自觉的往门外的方向盯，直到门外的人挎着另一人的臂弯离去，陈其将眼睛转了回来。
　　剩下的时间陈其无心专注于谈话的内容，草草结束了饭局。

　　坐在回去的车里，陈其借着酒意努力回想刚才梁素怀的样子。
　　她看起来生活还算开心
　　她好像一直都吃不胖
　　不过她的身体是不是也一直不好

　　经过江桥的时候，陈其打开车窗，风吹进来，打在他的脸上。陈其看向窗外这座城市，他突然对这座城市充满兴趣或者是她究竟选择停留在什么样的城市。
　　于是，陈其做了个决定。开完会暂时不回北京了，先体验体验巷城也好。

　　回到酒店，陈其手脚麻利地写好请假说明，直接发给老板。他入职的是个创业公司，一共也才五，六个人，每个人都身兼数职。
　　老板很快回复他，不同意他的申请，毕竟创业初期，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请假。
　　陈其倒是不犹豫，和老板说明，可以不请假，但他要远程办公，不然他就直接退出。
　　谢老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刚刚起步的公司太小，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加入。陈其的加入为公司提供很大程度的技术保障，因此，陈其的无理要求，谢总也只能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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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在并不火爆的火锅店遇到，想来梁素怀应该在其附近生活的。想到这里，陈其拿出手机，开始找附近的房源。
　　老房子大多都是住了很久的居民，可租的房子一般状态都不太好。对于这件事，陈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实地看房时，实际情况还是出乎意料。窗户，地板老化是常态，更有甚者楼道里弥漫着不知名的气味。
　　陈其没有洁癖，但对于未知的脏污，总是没那么容易接受。
　　挑选良久，综合情况考虑，陈其选择了一户看起来相对好些，只是窗户朝北的房子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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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素怀上班时一向尽可能保持好状态，在登记处虽然体力消耗不大，但要一直对读者保持耐心和微笑服务。读者一旦投诉，邢主任要骂得狗血淋头了。
　　工作时，梁素怀还能做到不胡思乱想。中午休息时间，还是忍不住给江珊和打了电话。
　　江珊和是为数不多知道梁素怀和陈其的事的人，也是梁素怀为数不多交的真心朋友。

　　“珊珊，我碰到他了”梁素怀拿筷子不断的夹起又放下餐盘中的食物。

　　“你确定是他？在哪里？”

　　“一家我常去的火锅店，你知道的，我不会认错他”
　　回复梁素怀的是电话另一端的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我不知道应该让你放下，还是勇敢追爱，对于你来说，两者都太难了。”

　　挂掉电话，梁素怀仍坐在桌子前，看着餐盘里的饭，却没拿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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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时期，也有追求梁素怀的男孩。刚开始的时候，梁素怀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不知哪一天，她突然决定接受一个追求者的告白。梁素怀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大家都大吃一惊，梁素怀看起来很冷静的结果男孩递过来的花，简单拥抱了他。
　　就是这样，梁素怀开启了她的新恋情，和同校的学生周好。
　　这段恋情并没有给梁素怀带来慰藉，她似乎没有什么时候会主动找周好寻求帮助或约会。但周好主动约她的时候，梁素怀也从不拒绝。只是无论和他一起做什么，梁素怀都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兴趣。
　　关于为什么要和周好谈恋爱，在他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周好难得问出这个问题。

　　周好人如其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待梁素怀格外有耐心，看出来她似乎做什么都没兴趣，也愿意陪她尝试各种可能，试图提起她的兴趣。出门聚会之前会和梁素怀报备，节假日的礼物从未缺席，小女孩想要的浪漫基本都能满足。
　　可他不能接受梁素怀一直都冷冷淡淡的。明明是恋爱一百天的纪念日，梁素怀还是这样，周好无法继续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