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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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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刚才在送一个朋友,不方便接。”黎渲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
“哪个朋友。”
“一起参加荆子昂婚礼的。”
“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兰红锦冷哼一声,“是池悦,对吗?”
黎渲闭着眼睛沉默了三秒。
接着猛然睁开:“对。”
“疯子!啊!!你这个疯子!”电话那头是兰红锦突然发疯般的乱喊,“你怎么能再见她,她可是杀了你舅舅!她杀了你舅舅啊!!”
直到叫喊声消停了些,黎渲才镇定地开口:“妈,舅舅是自杀,池悦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解释。”
“疯子,你这个疯子!如果不是她出现,阿聪又怎么会死!”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池悦出现,我就不会去查当年撞死她父母后逃逸的是谁,最终也不会查到舅舅头上,他也不会因此畏罪自杀。”
“你什么意思?!他可是你舅舅!阿聪可是你亲舅舅!!你竟然为了杀人凶手诋毁你亲舅舅!”
“我说了,池悦她不是凶手!”他语气凌厉道。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
“难道,你还想跟她在一起?”兰红锦不可置信,“黎渲!你敢!”
“我敢。”他没有一丝犹豫。
兰红锦:“那我就死给你看!”
“你四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逆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逆子!我当初怎么会生下你这个孽种?!阿聪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不去死,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黎渲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接着,毫不犹疑地,他将兰红锦的号码移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后,他从口袋里摸索出烟,然后抽出一支点上,猛吸一口。
白色的烟圈在空气缓中散开,在酒店外的昏暗路灯下形成一小片迷雾。
那口烟适时压下了黎渲心里猝然生出的怒火,但也因此让他的头脑有些发晕。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烟雾的带动下虚浮晃动,而池悦正慢慢地走向这片不现实的景物中间。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虚假的人影,试图脱离幻觉。
可她却突然说话了:“黎渲,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
黎渲错愕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怎么还在这。”
池悦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只是想到了沈思怡下午对她说的话,所以又返回来了。
——“因为除了在阿苏的经历,黎渲对你的亏欠,也是他心里一块抹不去的心病。
——“我劝说他面对自己的内心,既然觉得亏欠,那就解释和道歉,这样会释放很多负能量。”
沈思怡说想让黎渲面对内心,向她解释道歉,说也许这样会让对他的病症有所缓解。
但关于以前的事,他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想既然沈思怡都把她叫到杉宁来了,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趟。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她又问了他一次。
黎渲将烟头掐灭,微微扬起唇角:“注意安全?”
“就这个?”
“你是指什么?”
池悦看着他,不知道是他不想说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算了。她想。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以后绝大概率也不会联系。
她缓缓向他走近。
黎渲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正想问她怎么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她的头已经侧靠在了他的胸前,双手越过他的腰身在他后背拍了拍。
他呆住。
“黎渲,两个人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什么。”她语气平和地说,“好好生活。”
池悦说完便放开了他。然后像是完成了某种特定的仪式,头也不回地再次返回了酒店。只剩下黎渲木然地愣在原地,眼睛泛着轻微的酸涩。
*
在衫宁的最后一晚,池悦有些失眠。
她觉得这几天像一场梦一样。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跟黎渲心平气和的相处。她一直以为他们属于分开得极不体面的那类情侣,以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但重新见面之后,又发现好像没到那个地步。
心里忽然有种感触,四年前的那次分手是分手,这次的分开才是真正地给他们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忽然一阵凉风吹进屋,窗帘在黑暗的夜色中飘来荡去。
池悦起床走到窗边。刚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便见几颗水珠啪嗒打在窗户上。她在窗前站了会儿,眼看着雨越下越大,玉珠密密麻麻拍打窗户,最终在玻璃上直接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帘幕。
她有些恍惚,因为这场景蓦地有些熟悉。
六年前,她跟黎渲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也下了这么一场雨。
她记得那天是她实习期考核的最后一天。
她转正失败了。不是因为自己各方面的成绩不达标,而是跟她一起竞争这家公司岗位的另一个实习生,是公司某位高层的女友。
同事们私底下都为她打抱不平。明明实习期各方面都是她做得最好,而留下来的那位却连满勤都没做到,其中没有鬼才怪。
但池悦只是失落了会儿,心里没什么大的波澜。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公正。因为“孤儿”的这个身份,再加上孤僻、不争不抢的性格,她几乎一路都是这么走来的。
于是在下班之后,她收拾好了行李,拿了实习证明,便彻底离开了公司。
那天气温很低,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池悦出地铁后便奔向了出租的房子。可到了家门前,才发现早上急匆匆出门,装着现金和钥匙的小钱袋没有带。
于是她联系室友帮忙。结果因为当天是除夕,两个室友都赶回家过年了,没办法回来帮她开门。
就连唯一有备用钥匙的房东都回老家了,要年初五才能回杉宁。
一个室友建议她先去附近酒店暂住着。可只有池悦自己知道,现金锁在屋里,实习工资又要年后才发。她此时此刻,身上连完整的五十块钱都凑不出来。
端着从公司打包回来的文件箱子出了小区。
春节将至,以往热闹非常的街道,在此刻只有寥寥几个人行走。周围的商铺也基本是关门的状态。
池悦走了很远,才找到一个还营业着的烧烤店,算着钱点了几串烧烤,两罐啤酒。
喝酒是因为一会儿要问同学借钱。
虽然大学后就没有了养父母的经济支持,但靠着助学金奖学金和兼职,池悦也从没问别人借过钱。所以当遇到这种不得不开口寻人借钱的情况,她便有些焦虑。
她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喝过酒,所以知道酒能缓解她的这种焦虑心理。
可该问谁借呢?
她似乎跟所有同学都保持着相对友好的关系,却没有一个十分亲密的关系。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平日里性格大大咧咧、对谁都表现得很亲昵的舍友陈以薇,才能让她勉强开得了这个口。
于是喝了一罐啤酒后,她打了好长的一段文字,反复斟酌后发给了陈以薇。
结果等来的确是陈以薇也没余钱借她的消息。
失落地继续翻找着通讯录,想看看还能问谁开这个口。可人还没找到,手机顶端弹出的新微信消息打断了她的操作。
【过年好啊池老师。】
看着那条消息,池悦有些愣神。
自从上次产品设计大赛领奖,她十分明确加有些生气地拒绝了黎渲后,黎渲就没再找过她。偶尔在微信上找她聊几句,她也只是没什么热情地回复。
但他仍旧是不厌其烦地给她发各种消息。
池悦:【过年好。】
那头回复也挺快:【吃饭了吗?】
池悦看了一眼桌上的烧烤签:【吃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你呢?】
对方给他拍了个视频。
餐厅的桌子上围坐了一桌人,几个小孩在一旁玩吵,一个中年女人正端着菜摆放到餐桌上。
看着视频里的景象,池悦忽然感到一阵难过。
她想池海山和安晴了。如果他们没有死,现在他们一家肯定也像视频里一样,在一起开心地准备年夜饭。
偷偷地擦了擦眼泪,池悦把手机息了屏。
见她没再回复什么,黎渲又发了一条:【回老家了吗?】
对话框里“没有”二字可还没发出去,池悦忽地又将那两个字给删了。像是打定主意一般,她说:【黎渲,你能借我500块钱吗?】
对方正在输入。
可过了一会儿,对话框顶上那行字又变回了他的名字。
池悦紧张地攥了攥手指。
一通没有名字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起。
“你在哪儿?”是黎渲的声音。
池悦愣了愣,说出了烧烤店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
黎渲:“是离你小区两个街道那家吗?导航上有三家同名的。”
池悦:“对。”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黎渲,你不用过来……”
黎渲:“那你在那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
池悦匆匆回拨回去,对方却一直没接。她又在微信上发文字过去让他不用过来,但也没被回复。
她扶了扶额,悔不该刚才告诉了他自己在哪。
偏偏这时,老板也走了过来,通知她店里今天要提前打烊,因为他要赶回家吃年夜饭了。
池悦只好结了账,拿起还没开启的那罐啤酒,抱着文件箱走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台下等着。
然后没过一会儿,像是嫌她今天还不够惨似的,天竟然下起了暴雨。
公交车站台的顶棚完全挡不住这场又急又厉的袭击,砸落到地面和长椅上的雨水不断飞溅到池悦身上。没过多久她身上便被打湿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街上也没有了任何行人。她看着对面小区的灯火,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一样想有个家。
有滴雨水溅到了她的脸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