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做你的邻居》六角砂

11、11

　　两人肩并肩走着，晚风轻拂，秦天身上有淡淡的酒味，随风飘进邱雨泠的鼻尖，她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很多年前，他们也经常这样，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在放学路上，那时候，少年身上飘来的，是青春期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怎么一个人走在后面啊。”秦天问她。

　　“因为……我腿短呀。”邱雨泠今天晚上喝得有点多，酒精的催化，让她有些迷糊，也有些莫名地小兴奋，连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地俏皮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啊。”秦天配合她，也故意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短短的两句话，两个人好像已经不像白天那样疏离了。

　　“今天晚上怎么样，有没有喝多？难受么？”秦天问她，语气中带着关切。

　　邱雨泠拍了拍自己还有些热热的脸蛋，回答道：“还行，后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感觉好多了。倒是你，现在酒量很好嘛。”

　　秦天一挑眉：“有嘛？我酒量不是一直很好的嘛。”

　　邱雨泠看他一脸臭屁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彼时，是小学三年级的暑假。

　　一天午后，邱雨泠正在秦天家和他一起写作业，忽然听到窗外有小朋友大喊：“快看，好多葡萄！”

　　她本来就思想开了小差，正在作业本上天马行空地涂涂画画，听到喊声，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拉着秦天，穿上小凉鞋就往外冲。

　　原来，是单元楼前的车棚架子上，挂满了一串串紫色的葡萄，一颗颗饱满圆润，看起来诱人极了。

　　葡萄架下，已经有几个小朋友跃跃欲试，想要跳起来摘葡萄。

　　邱雨泠也很兴奋，跟着小朋友一起跳啊跳，可是怎么也够不着架子上的葡萄。

　　“啊呀！怎么这么高啊！”邱雨泠急得得满头大汗，四处张望了半天也没见到可以用来垫高的东西。

　　忽然她灵机一动，转过身来对秦天说：“天天弟弟！你抱我一下，我太矮了，够不着！”

　　秦天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了，那时候的秦天，可比邱雨泠还矮半个头呢。

　　他挠了挠脑袋，说道：“可是我比你还矮，而且，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邱雨泠听了顿时撅起了小嘴，不满地反驳道：“你才太重了！”

　　秦天摇摇头：“没有，我不重的，你忘记啦，上次经过米店，我们都上秤去称啦，你比我重好几斤呢。”

　　邱雨泠见他不仅不收敛，还理直气壮得越说越来劲，气道：“我不管！我要摘葡萄，你快把我抱起来！”

　　秦天自打来到越州，被邱雨泠解了几次围之后，大家好像都心照不宣地把他归为邱大姐头的小弟，连他自己仿佛也习惯屈从于邱雨泠的“淫威”，听她这么一吼，赶紧半蹲下来圈住她的大腿，颤颤巍巍地把她抱起来。

　　邱雨泠个子高，又瘦，被小小的秦天抱得东倒西歪的，她吓得大叫：“啊呀，天天弟弟，你抱稳一点啊，我要摔下来啦！”

　　秦天赶紧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一鼓作气把邱雨泠往上举了举，邱雨泠飞快地伸手，终于摘到了架子边上垂得最低的一颗葡萄。

　　“我摘到了！我摘到了，天天弟弟！快点，再来一次！”邱雨泠激动得边跳边叫。

　　折腾了半个小时，两个人也就摘了不到二十颗的葡萄，尽管如此，邱雨泠还是开心到蹦蹦跳跳地回了屋。

　　秦天却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七月的午后，日头很毒，尽管在葡萄棚子下，可是因为被迫干了重体力活，他早就累得又渴又饿了。

　　他虚脱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有一个大碗，碗里是雪白的米粒和清澈的汤汁。秦天两眼放光：“有冰粥？！”

　　他赶紧把碗从冰箱里拿出来，揭掉保鲜膜，捧到嘴边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碗。

　　一直到喝得小肚子鼓鼓的，才停下了，咂了咂嘴，看向邱雨泠：“冷冷姐姐，这个冰粥好像……坏掉了。”

　　他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眼睛里也变得雾蒙蒙的。

　　邱雨泠放下宝贝葡萄走过去，端起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不是甜酒酿么？”

　　秦天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嘿嘿，什么是甜酒酿啊？”

　　说着他用小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又咂了咂嘴说道：“好像是有点甜的么，嘿嘿”

　　邱雨泠震惊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傻了吧？啊呀，这里面有酒的，我妈妈说小朋友最多只能吃三口！”

　　秦天还是一脸呆滞，憨憨地笑了笑：“嘿嘿，好吃的呀。”

　　邱雨泠确定这家伙喝醉了，一口气冲到五楼喊她的外婆：“外婆！天天弟弟喝酒喝醉啦！”

　　邱雨泠的外婆也被惊到了，心想这家人也真是的，怎么会把酒放在小朋友能拿到的地方啊，她以为此时秦天大概率已经晕倒了，慌得赶紧给邱雨泠的妈妈打电话，让她通知秦天的爸爸。

　　打完电话冲到楼下，看见秦天正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傻笑，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大口气。

　　自此，秦天偷喝酒酿喝到犯傻的小故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邱雨泠拿出来反复嘲笑。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是一回想起来，却好像还历历在目，邱雨泠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反问他：“哦？那是谁喝了半碗酒酿就开始发酒疯了呢？”

　　秦天显然也想起来这事儿，却开始装傻：“是谁呀？是冷冷姐姐吗？”

　　他微微躬身，侧头看着邱雨泠笑，是从前很熟悉的姿势和语气。

　　邱雨泠透过他精致的细框眼镜，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少年的影子，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秦天收敛调笑的神情，话锋一转，有些认真地问她：“来上海怎么没跟我说啊？”

　　“我不知道你也在上海啊。”邱雨泠避开他灼热的眼神，有些心虚。

　　这句话，确实是她撒谎了。

　　虽然她和秦天几乎不再有联络，但是她妈妈和秦天的爸爸还在一个单位，有时候也会跟她说起秦天的消息。

　　她知道秦天去了新加坡以后适应得很好，知道他提前一年半就修完了美国大学的金融学课程，当然也知道他在国外呆腻了，给新加坡政府交了五十万的违约金就直接回上海工作了。

　　“再说了，我没说你不也知道了么？”邱雨泠反问秦天。

　　秦天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右手插进裤兜，低声嘟哝了一句：“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知道的。”

　　这句话说得太小声了，邱雨泠没听清楚，因为正在此时，前面大部队开始喧闹起来。

　　原来，最前面的人带错了路，他们走着走着，错过了地铁站。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赶紧开导航看一看。”

　　又有人打断：“不用看导航，我知道怎么走，往前面绕一下就到了。”

　　邱雨泠小跑了几步，重新回到大部队，只留秦天一个人在身后。

　　到了中山公园地铁站，项目组的同事们都下的差不多了，邱雨泠跟秦天和他的另一个男同事说了声“再见”，就下了地铁。

　　一直走到出站口，才发现秦天跟在她的身后，她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下？”

　　秦天摆出一脸苦恼的样子，说道：“我傍晚不是跟你说了，我也住中山公园么。”语气里竟然有些小小的抱怨和……撒娇？

　　邱雨泠无语：“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啊，你同事不是说你住在新江湾么？”

　　“他不知道瞎说呢，我早就搬家了。”秦天刷卡，随邱雨泠出了地铁站。

　　“我要穿过中山公园，你呢？你住哪儿？”邱雨泠问他。

　　“我先送你回去吧，晚上中山公园有点黑，你一个人不安全。”秦天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邱雨泠皱了皱眉头：“黑吗？你不觉得比以前咱们家对面那个紫荆公园亮多啦？”

　　说完，邱雨泠有些后悔，这都哪跟哪儿啊，今天自己怎么老是回忆起过去的事儿啊，不会才25岁就有初老症了吧。

　　秦天听了倒是很开心：“那倒是，我记得咱俩刚做邻居的时候，每次你晚上喊我去公园玩儿我都特别害怕，你总是对我说会保护我。”

　　秦天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里尽是温柔。

　　邱雨泠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时候的这些话，可真是幼稚啊。

　　秦天见她没有接话，但也没有明确拒绝他的护送，就很识相地安静地走在邱雨泠的身边。

　　中山公园通宵开放，只间隔一段路开一盏路灯，道路昏黄，公园满是夏末花草的芳香。

　　夜已深，跳广场舞和锻炼的人早已回家，公园里只剩约会的情侣，有的站在树下拥吻，有的并排躺在草地上说悄悄话，还有的直接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搂搂抱抱，毫无顾忌。

　　整个公园一片旖旎暧昧的氛围。

　　秦天忽然开口问邱雨泠：“冷冷，你交男朋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