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以情坷》明谙

4、归途

　　李厌情一直清楚地记得，他说时间反反复复督导着你的成长，然而在成长之于你又留有了满身的伤痛。不过那个时候，她刚认识他没多久，少年满身夹带着疏离，无一不说着推脱拒绝。

　　现在反过来想想，他好像一直都藏着一身的秘密无人知晓。

　　李厌情跟孟淮屿说了一声抱歉，“我……”
　　她说着低下了头。
　　他愣了片刻之后，笑了说：“去吧。”

　　李厌情在回过头径直走向夏郁前跟他说：“希望以后的你不远万里也有人陪伴照顾着你，还有，对不起。”
　　听到这些，他心中想起来在几年前深冬的夜晚里，她满是泪水的就那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些年其实够可以的了吧，可明明灭灭的感觉真奇妙到让人久久难以忘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她给入了身心中去了。

　　孟淮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一声后默默离开这片不属于他的净土。

　　李厌情不禁失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郁扭头去看她。
　　李厌情盯过去咬住牙说：“夏郁，我确实是在等你。”
　　夏郁顿时一愣。
　　他们嘴上虽然说着欠着对方，其实对方谁都清楚知道谁都不欠谁的。
　　“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你毕竟还欠我一个解释不是吗？”她说。

　　当时夏郁的不告而别，她在茫茫人海中打过几近无数个数不清的无人接听，过了好一会儿，夏郁突然开口。

　　“沅沅，有些代价，是现在的我还承受不了的。”他说，“但是从来都不包括以前的我自己。”
　　夏郁随即低头叹息说：“我当然会给你一个真相，这是必须的。但在此之前，你也得帮我一个忙不是。”
　　“因为，这也是你多年以前欠我的，不是吗？”

　　李厌情几乎是呆滞在了原地。
　　她深呼吸，“你和我，互相欠对方的还少吗？”

　　夏郁笑了笑没说话。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的夕阳陷入替代离开末的退后，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暗深沉，站在身后面的孟淮屿低头笑了笑感到无趣，他迎上了他的目光待了好一会儿。

　　半响静默，李厌情抬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孟淮屿看了她一眼，终不舍让她为此刻的他以这件事而为他而神伤，他想，直到现在的我还是只能选择了离开。可他还是对着她说出了那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

　　而夏郁看到他转身离开时又故意咬牙切齿对着她喂了声，说：“他走了。”
　　他似乎有意让他听到。
　　“你就不跟过去看看了？”

　　李厌情白了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有些无语道：“那么你希望，甚至是愿意让我追过去找他吗？”

　　夏郁不说话了。
　　于是她字字诛心起来：“就像你现在过来找我一样，你抱着你我，都可能会知晓着的心思来找我。”
　　她话语没想过要停。

　　李厌情接着又说：“哦，不对，是偷偷的跟在我的身后。”
　　他皱了皱眉。
　　她这分明是心知肚明不是。

　　两个人僵持起来，周围的空气安静到话语沉默，树叶吹打的声音随即入耳，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谁都在等着对方的下一秒先投降承认自己先落败的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夏郁笑了两声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
　　她盯上他的视线，刚离开那会她就开始后悔了起来。
　　她说：“就是真的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是不能如何的。”他说，“但你默许了我的行为不是。”
　　李厌情愣了一下，没回话。

　　夏郁笑了，看了看那边落尽的夕阳。
　　“那么，过后见。”他说。

　　天马上就快要黑了，她先走了。
　　想到十六岁青春期的时候，她觉得每一次与他的见面都是带着吸引力的，她没有换过号码，从来都是。
　　她对上他一直都有着吸引力，莫名其妙的找不到感觉。

　　走到半路，李厌情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想。

　　那天的天气突如其来的下起了一场小雨。
　　她带着一身的泥泞经过过他的身边，无意听到他说，那就雪之下雪乃好了。

　　而没几秒钟的时间，坐在他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啊——咱们清榆二中的高冷学神。

　　他笑了一声，没意思般的回了一句不都是些青春期的男的。
　　然后她又在一众人大吵大闹中听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李厌情。
　　——你，过来我身边，我等会有话要跟你说。

　　李厌情愣怔，听到他叫她的时候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他不可能不知道最近流传出来的那些留言。她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问干什么，他只笑了笑说不干什么，我就是叫你一声，逗你玩。她看着他郁闷起来。再回头，她听到广播里有人叫出来她的名字。

　　他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等待，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听过去，愣了一下，从广播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很是熟悉，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广播里的那人也始终说着，对不起，李厌情同学。
　　——最近这些天的流言四起，其实是由我的由爱生恨所导致的。

　　那不怎么平常的一天过去后她的十七岁快要来临。他在那天晚上等在我家的门口，送了他拍的我的照片当做礼物。

　　李厌情睁开了双眼，无声笑了笑，她的思绪也忽然一乱。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过去了，怎么上一秒还在说着我不愿意再去接受，下一秒就无时无刻细腻感叹着他的乖戾坦荡，赤诚自私。

　　///

　　夏郁走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后拿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没过几秒，电话接通，里面传过来一声儿子，怎么了，一句接着一句，怎么这会倒是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平常，我可怎么约你可——

　　夏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爸。”夏郁皱眉叫了他一声说，“我今天，真的有件事要找你帮我办好。”
　　夏慎直接啊的一声，磕磕绊绊地说：“你还是我，我的儿子吗？”

　　“是。”他说，“没有被附身，是真的需要您来帮我。”
　　夏慎顿时没说话，不敢想像这是自家儿子能够说出来的话。

　　夏郁沉吟不语。
　　半响过去，他又叫了他一声爸说，“你到底帮不帮，一句话，快点直说，不帮我就找其他人帮去了。”
　　他说：“磨磨蹭蹭的，像不像个爷们。”
　　夏慎愣了几秒，嘿了一声说：“小子你过分了啊你，咱怎么说也是西北好男儿，怎么就磨磨唧唧不像个爷们了。”
　　“我这不是需要震惊震惊。”

　　夏郁哦了一声：“不用再震惊了，再惊您细心照料着鸟都要被你震惊飞跑了。所以，您大可不必再震惊下去了。”
　　“你个臭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不过这忙我帮是肯定要帮的，毕竟我儿子这可是第一次来找我帮忙。”他考虑了一下接着说，“这忙，我当然是可以帮你的，无论什么，但是你的前提是要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

　　“找你就找你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前提要给你听。”
　　“儿子，别再追究了，也不要把自己压得一身疲惫了。”夏慎说着突然严肃起来，“你当时一个人执意跑去清榆县的时候，你敢跟我说你没有一丝前提，你想让我知道的，不想让我知道的，这些年，我多少也都是知道的。”

　　夏郁一愣，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定定的，心里无由来的袭来一股寒意，直到最后，有些人越走越远，他也只能是静静的独留下来他一个人。后来再想起来，他觉得青春期的那些各中烦恼与忧愁都真是在欢喜中让自己流下几分视若无睹的眼泪，后在无暇顾及其他往后的结果。

　　夏郁看了一眼窗外。
　　夏慎：“人呢，又不说话了是吧。”
　　这是他时隔多年回来清榆的第三天，天彻底暗了下来。
　　夏郁顿了几秒。
　　“爸，放心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好了。”
　　“先挂了，然后忙你记得帮。”
　　夏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在他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总之，无论如何，你都要知道你爸和你妈都是爱你的。
　　夏郁停顿片刻，嗯了一声。

　　窗外的风又大了起来。
　　夏郁挂断电话，走到窗外，低声说：“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出来个真相，那么，就请你再等等我。”
　　“可以吗？”
　　他的这句，可以吗，像风一样自由穿梭。
　　可风，抓不住，终归又是能够被人感受收获到的无影无踪。

　　*

　　翌日上午，李厌情刚走到花店门口的时候，夏郁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她微微愣了一下，笑了笑走近。时间过得悄无声息，她分明昨天才见过他，但又好像一点印象也没有。今天的风刮过来吹得阴冷，他穿着黑色冲锋衣休闲裤，手里点着烟背靠着墙。

　　李厌情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夏郁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他开门见山地说。

　　“你这老板当的可真是敬业，这都几点了才知道开门来的。”

　　沉默几秒，李厌情不予否认，“是啊，我这个老板一向当的随心所欲，所以，你还要我当你家那座金矿的大堂设计师吗？”

　　“当，怎么不当。”他说，“你要是不当的话，我们俩个可是这辈子都要拉拉扯扯下去了。”
　　“这我以后可要结婚成家。”

　　说完，风吹动她的发尾，李厌情后背发麻感受到寒意，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看到那边。李厌情看向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七年前断断续续的记忆再次回涌，他的所有，她何处找不到他的回应。

　　难道再爱一次吗？
　　她这么想。

　　良久，夏郁开口：“这一周，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
　　“这几天，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南栖。”

　　她深吸一口气问他：“让我跟你去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当然是，让我们继续如当年留下的那些情意一样，持续拉扯纠缠下去。”
　　他接着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多年以前的秘密，我也想知道，藏在清榆的故事。”

　　李厌情觉得他莫名其妙。
　　“秘密，你的什么秘密。”
　　他笑，“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来到了清榆。

　　“最迟下周一，我会来接你。”他说。

　　夏郁说完这话，脱了衣服朝她那边扔了过去就往车跟前走。

　　李厌情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衣服就这么乱扔。”她不容易接到忍不住说。

　　夏郁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
　　“你这不是接住了。”
　　李厌情整理好他的衣服。
　　“李厌情，你知道吗，一个人要能接得住运气，承受得住孤独，那都是靠他自己才能够得到生活里的成功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