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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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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蝉鸣四起
街上行人稀少,就连酒楼也到了打烊的时辰
陆时月已移至雅间,酚香楼的桃花醉醉人,陆时月的头已有些晕沉,却还是接连往口中一杯杯送去
喜枝守在一旁,平日里娘子也素爱饮酒,但都是浅尝辄止,不知为何今日敞开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窗户半掩着,桃花醉的酒香混着空气中的青草芳香,格外香甜
想起公子的嘱托,喜枝担忧道“娘子,是否回府了?”
“不急”陆时月拿着酒杯莞尔一笑,鲜有般的如小女孩一样无忧无虑的神态,喜枝一愣神,竟忘了回话
喜枝忽忆起初见陆时月时的情景
那时她自南境逃至杭州,中途被陆府的大公子陆时安所救,决议报恩的她在那时进了陆府
到府中她才得知,陆府内的主人便只有陆时安和其妹妹陆时月
府内的下人仅她自己,而公子给她的任务便是陪伴陆府的二娘子
喜枝初见到陆时月时,便明白了陆时安口中的陪伴二字所为何意
那时陆时月枯瘦如柴,身上遍布疤痕,她坐在木椅上,眼睛遮着纱布,口不能言,眼不能看
朝着窗口的方向,一待便是一天
纵使如此,喜枝也能感受到陆时月身上对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这五年里,喜枝见证她摘下眼上的纱布时眼中的平静,能张口说话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悦,为了重新站起来忍受重塑筋骨的痛苦
她从未僭越问过陆时月曾发生过何事,只安静陪伴一侧,认真的报答着公子的恩情
后来她才得知,陆时月曾遭人绑架,受了很严重的伤
喜枝是从心底里佩服起陆时月的,她有着异于常人的意志以及付诸百倍的努力,才能让她变成如今这样
“酒空了,喜枝,再帮我拿一壶酒来可好?”陆时月双眼濯濯,如星辰般明亮
“娘子,再喝便要醉了”
陆时月喃喃道“我从未醉过”
话说的太过绝对,陆时月心中忽然想到,似乎在数年前,也是醉过的
喜枝心中叹息,劝阻不得,只能为陆时月去取酒
只是刚到走到门口,便看见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倚在门口的陆时安
喜枝一喜,松了口气“公子,您可回了”
“路途曲折,耽误了些时间,她这是怎么了?”陆时安的声音清凉如流水般倦怠温柔,沁入心田,甘之如饴
“婢也不知,自打今日在酚香楼捉了犯人的那两位大人走后,娘子便开始饮酒”
“什么大人?”
“阿兄”陆时月亦看见了陆时安,询问道“何时到的,怎么不说一声”
喜枝不再说什么,而是微微福身,很有眼力见的退下,留他们兄妹二人独处
喜枝走后,两人再无半分寒暄
陆时月恢复平常一般的摸样,丝毫看不出饮了酒
陆时安一日未饮水,他拿起陆时月面前的酒壶,想为斟一杯桃花醉,可惜酒壶已空,他这才想起刚刚陆时月才让喜枝去取酒
“今日怎么喝了这般多”
陆时月未答,而是从桌边的壶中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他,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陆时安熟稔的接过杯盏,眼中轻柔了几份,回道:
“这次去信阳还算有收获,按方先生所言,董氏自各地盐商手中将货物买断,便销声匿迹,如今大黎大半的食盐皆在他的手中,朝廷的户部侍郎严松柏为了隐瞒此事,正四处寻他”
“此次我再信阳托人见到了董氏的大房的嫡长子董茳,如今董氏一族半壁皆在他囊中,他愿做主以三倍价格将食盐转卖于我,不久后便会拖亲信进京当面与我们交易”
陆时月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如此一来,消息一经放出,户部侍郎严松柏必将登门造访,我们便可以此为契机,挤入京城世家”
陆时安沉默半晌,还是道:“阿时,我们的机会不多,单凭你我二人恐难接近他”
他是谁
两人心中心知肚明
知晓陆时安是在提醒自己,陆时月道
“我知晓,但你在杭州的提议我还是无法同意”陆时月道:“裴泠,不行”
“你今日,见到的大人,便是裴泠吧?”陆时安面色骤变,淡淡道“这么久了,还是只有他才会让你如此失态”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手指微顿道:“你是否对他还存着其他心思”
陆时月摇头否认“自我成为陆时月那一刻起,关于落纥月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便都不再属于我,我能记住的,只有仇恨”
五年前本该死在地牢的落纥月,被那人折磨了整整三个月,最终为陆时安所救,成了陆氏的二娘子
这五年里,身上的伤痛没日没夜的提醒着陆时月,她现在为何还活着。
她承受那般痛苦,磨掉了所有的自尊,骄傲,甚至变成了另一个人
除了仇恨,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感情
“裴泠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他对落纥月太过熟悉,如今他又是自边境归来的战神将军,朝廷上的红人,若是让他瞧出了端倪,恐对我们不利”
陆时安的面色稍缓了些,但态度还是十分强硬,提醒她“若你如今还对他存有不该有的心思,我便要质疑当初救你的选择是否正确”
他们相处了五年,陆时月便以陆氏的二娘子,陆时安的妹妹在扬州待了五年
其实她也对陆时安并无太多了解,大多数时间陆时安都在外经商
偶尔才会回杭州的家中,不过她的伤是陆时安医治好的,她也是后来才听陆时安所说,陆氏一族在数年前是医学世家,等到陆时安这才转为经商
陆氏一族仅剩陆时安一人,至于为何,陆时安从未提起过
她亦不感兴趣
陆时月知晓陆时安为何救她
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
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就像现在,从杭州搬至京城赫赫有名的陆氏大族继承人陆时安,表面上宠爱唯一的妹妹,哪怕是天上的琼月,陆时安都会试着摘下哄陆时月开心,但背地里稍有不满,觉得陆时月忤逆了他,便要时刻提醒她,当初若不是他陆时安,落纥月早就死了
陆时月:“除了裴泠,还有一人,或许可以”
“谁?”
陆时月想起今日出现在酚香楼佩戴着鲤鱼玉佩的男子,她不止了解裴泠
“还有一人,可入局”
——
“阿嚏!”
黎思轻站在将军府门前,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若不是皇后派人送信,非要让他亲自来将军府送劳什子百花宴的帖子,他才不会来这
将军府的门伢子进去传禀半天还不见身影,黎思轻心中早已不满
何时裴泠的官职这般大,连大黎的六皇子都进不去这将军府的大门
跟着黎思轻的小太监来福,是皇后专门派来照顾他的,见黎思轻打了喷嚏,担忧的拿着披风
“殿下,是否加些衣物?”
黎思轻本就心烦,母后说是拍人保护照顾他,实则是为了监视自己,昨日好不容易将来福甩开,不知道这太监从哪得知的消息
竟又被他寻到了,堪比狗皮膏药
黎思轻面无表情甩了甩衣袖,简洁道:“不用”
恰时,将军府门敞开,却是一副熟悉的面孔喜滋滋的迎过来,看见黎思轻开怀道
“阿轻!”
黎思轻本蹙着眉,见来人眼中闪过疑惑,片刻眉头便舒展开来认出了来人,亦回道“钟兄?”
“瞧我!”钟然一拍脑袋,忙躬身行礼“理应叫殿下才是”
黎思轻上前一步扶上钟然的双臂制止了行礼,恍然大悟“早就听说此次河西大军回朝有一副将年轻有为,原来竟是钟兄”
钟然听闻当今六皇子前来拜访,便知晓是黎思轻,特意出来迎接,他笑道
“将军府的下人尚且不懂礼数,多有怠慢,还请殿下随我入府”
将军府的府邸是皇帝所赏赐的,裴泠也才刚刚搬进将军府不久,钟然亦寄宿于此,整个府邸的布局皆是由宫内的名匠所建
精细镀金的镂空花纹的窗,纹理清晰的松木所制的勾栏,打磨圆润的大理石所铺建的小路
与宫中不无什么区别,就连墙面都是那令人厌烦的暗红色
唯有这院中的木樨树十分奇特,看起来已有些年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惹得黎思轻多留意了几眼
黎思轻被安排至侧厅,他四处张望,却并未见裴泠身影,问道“裴泠呢?”
“殿下有所不知,近来将军在城中清剿边境的奸细,昨日酚香楼捉到了要犯,如今正在府内亲自审理,刚刚抽不出身来,特意让命我先来接待殿下”
“酚香楼?”
“正是,我已派小厮去通禀,将军马上便到,还请殿下稍候片刻”
说曹操曹操到,钟然话音刚落,刚刚派去的小厮便回来了,却未见到裴泠的身影
钟然问道“将军呢?”
“禀大人,犯人将罪证藏匿在了现场,大人亲自去寻了,如今不在府内”
此话一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钟然得体的笑容僵住嘴角,脸好疼...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黎思轻冷哼道:“钟兄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豁然站起身来,从袖中甩出一张邀帖拍在桌子上
“我也并非非要见到裴将军,是皇后娘娘非要我亲手将这百花宴的帖子交予他手中,既然他不在,那就麻烦钟兄代为转达”
说罢不等钟然再说什么,拂袖便出了门
一鼓作气,一气呵成
钟然抚了抚鼻翼暗尴尬清嗓,见黎思轻的背影又一面追到一面道“殿下,我送你啊!”
黎思轻前脚坐上马车,脚下一硌,便见昨日在珠宝店买来的雕刻的绿松石在他脚下,他一生气,将绿松石踢在一旁
或许是动静太大,来福忙掀帘关切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黎思轻沉思片刻,回道“去酚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