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八卦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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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场结束得太快，距下一场开始还有不少时间。行舟又来到了演息石壁之下，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旁观的比试可看。
那些未来也能有所耳闻的名字她大都找到了，但魔尊在叛门后记录被全部抹消，包括姓名。她前世一心埋头练琴，竟真就从未听说过魔尊的真名，只知是怀虚剑尊座下七徒弟，而魔尊本人的剑都比他自己有名。
所以演息石并不能告诉她魔尊是谁又在哪儿。行舟掂着剑琢磨这事，其实也不算难办，魔尊当年是博得头筹后得到了那个自选师父的机会，才拜入了怀虚剑尊的门下，是怀虚百年来唯一的新弟子。
想来只要她一直打下去，遇到难啃又无名的硬茬应该就是他了。她是不是该直接杀了他呢？但白鹿门不准同门相残，如果要这么做，她就得做好被逐出门的准备。
但还是要先看看他本人才能确定。仙魔大战的起因一直被传得相当模糊，行舟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卷入了血雨腥风的厮杀中。最后怀虚剑尊以身为殉，把整个光雾泽作为阵法，将魔尊封入了阵中，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魔族已千年未重现人世了，他们是以心魔入道的修道者，本该自诞生起就位于魔界。但魔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是怎么打开人界与魔界之间大门的，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如果杀了他一个就能解决问题倒好说，怕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杀了，还有千万个起来。
随着比赛陆陆续续结束，周围的人多了起来。行舟退到一个偏僻角落，观察着这些尚还青涩的剑修们。
面容沮丧的不用理会，会输在第一批的不是本事不行就是运道不行。而面有喜色，自满于这再简单不过的第一场的人也不太重要。
她还知道的，就是魔尊生了副好皮囊，日后不少善男信女都曾为他起争执。
但修道之人长得好的也太多了，行舟对相貌又不敏感。
她提着剑又在场内溜达了几圈后，演息石壁上突然渗出水滴将文字全部打湿，待石壁颜色恢复干爽，上面的对战表已完全变样。
看来第一轮已完全结束了。
行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下一场的对手还是个没什么记忆点的人。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魔尊就好了，杀一个备受瞩目的新星弟子难，杀一个无名小卒却容易毁尸灭迹。
心里这样想着，行舟却不觉得她能如此顺利。
问天门曾给她批过命，“顺水行舟，所愿皆成。”
她运气一向很好，但这好却不由她定义。比如村中闹饥荒，恰巧白鹿门方衡长老巡游至此，一眼就相中了手指纤长的行舟，让她免于饿死；比如仙魔大战中全门上下那么多能人，她却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比如她学了蔓铃仙子的功法后，仙子不久便战死，只留她继续传扬她的技艺。
再比如现在，她想要凑到怀虚剑尊身边，去打探前世的实情，那多半她就能顺顺当当打到后期，前期一个强者也遇不上。
上一场淘汰了一半的人，擂台是可以旁观的，这些输家们也不急着走，都各自涌到了感兴趣的场地来见习。
行舟扮猪吃虎的名号已经传出去了，场地旁这时立着不少褐衣的隐璇弟子，一看她亮相嘘声大起。
“阿宝！你要是不把这乐修打下台今晚没饭吃了！”
“何止没饭，晚上绕山头操练十圈！”
剑修啊，八卦起来完全不输号称包打听的环蜂阁。行舟心里摇头，还是挂着一贯的笑容信步走上台。
就这还嫌弃她们乐修没事就唠嗑呢。
这些激励并没能鼓舞到行舟的对手，他战战兢兢握紧了剑，目光鹰隼般盯紧了行舟：“道友，请指教。”
气势上就输了，这可怎么了得。行舟也摆好架势，略一点头：“哪里，受教了。”
……
收剑下台，比武场旁细碎的议论声还没停歇，但没有一道目光不缠绕在行舟身上。
今晚还是回栖梧峰睡吧，不然可能要被敲闷棍。
行舟盘算着，不知被她翘课的浮樱仙尊会不会已把她的床褥给扔了，她是收拾好了重要财物才跑出来的，溜回去睡个床板应该也还凑合。
“你根本不是栖梧弟子吧？！”
后面一声高喊，行舟转过头去，这倒是给了她点思路。
出门急，没来得及换衣裳，但脱掉这身青衣说不定就没人认得她了。
她朝那人拱拱手，也不分说，三两步便跑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喊话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她什么意思？”
旁边不嫌事大的人给了自己的领悟：“可能是说‘你连个乐修都打不过，更不配做隐璇弟子’？”
不管这说得对不对，周围人都信了，一时更加激愤。
行舟要是知道她的少言换来了这个误会……
也不会就多说什么。
何必和年轻人计较呢。
主峰为了招待客人一般设有客栈，因客人中也有凡人，金银或是灵石都能用于交易。行舟存了作为弟子的例俸，不多，但开间房还是付得起的。她的行李里皆是栖梧峰发的低阶弟子青衣，她没买过别的衣裳。
十一年过往，她只与同窗们调琴品茗，合乐为歌，不曾再返红尘。若按前世的路子走下去，那样的日子三百年也不会变，只是一朝天崩地裂，手足分离，从那种温水里养出来的人便毫无招架之力。
她无意去警醒同门，或是逼着她们一同习武。乐修本就该是那样的，正如农人事农桑，何必要强行让他们以锄头去抗敌。
坏的是世道，她要改变未来，最好的法子不是改变环境，而是来到能帮助她的地方。
行走在山脚的街头，沐浴在褐衣们的注目下，行舟一颗温吞的心也不免生出了些豪情壮志。
这里就是她转行后飞黄腾达的第一站，周围的剑修们将来都会成为她可靠的战友。
她欣赏宝剑似的目光深情回望每一个看向她的人，硬是把行人们都逼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都这么出名了，还要挑衅别人吗？”
一个栗暴敲在她头上，行舟扭头，穿着褐衣的岁寒正站在她身后。
行舟眉头蹙起，小心地开口询问：“岁寒，你怎么还先我一步成为剑修了？”
“换了衣服罢了，穿着青衣怕不是要被当作你的同伙，走着走着就要被套麻袋了。”岁寒脸色发冷，没好气地把手中包裹塞给行舟，“我又比不得行舟大侠，在栖梧峰还能躲着人练就一身好本事，就等着一朝来隐璇峰惊艳众人。”
“你看到啦。”行舟笑嘻嘻掀开包袱一角，里面也是一套褐衣，“先随我来，你脸太漂亮了，会被记住的。”
岁寒简直要被这人给气死：“……你现在知道我漂亮了？以前不是说记不住我长啥样吗？”
入栖梧峰的头一年，她和行舟分到了相邻的住所，但一连三个月这人都只称她为“这位道友”，还是她死缠烂打上课都凑到行舟身边，又花了一个月才让这脸盲记住她名字的。
“我还是不知道呀，但她们都说你漂亮，那应该是真的漂亮。”
两人回到客栈住处，岁寒总算不用再顾及形象，揪着行舟的衣领把她打了一顿。
“……不光我，浮樱仙尊也来看你的比试了，我们只看到了最后一场。”喘着气，岁寒总算说起了来见行舟的经过，“仙尊沉默了很久，说要把你逐出白鹿门，但凰歌仙尊听闻此事拦下了她，只说等个大赛结果，如果隐璇峰要你，你就留在此处。”
栖梧峰和隐璇峰不同，剑修们都是上门拜师，根骨尚可的会被留下来赐一件褐衣，等到每年选拔时看看能不能有幸被哪个仙尊看上。
而栖梧峰爱好捡人，长老们云游四方采风时，遇到好苗子就会试着带回来，悉心栽培，一入栖梧峰就如捧起了铁饭碗，除非自己作死，长老们都会倾囊教授，只待自己看中的弟子成长为能撑起一方天地的大能。
但看到行舟擂台上利落的身手，前来观战的乐修们都明白了，这个弟子怕是早已生出了旁的心思，怎么也留不住了。
岁寒打累了，松开行舟已皱巴巴的衣服，长叹着坐到床上：
“行舟，你何必如此呢？”
行舟拍拍衣服站起来，开始换那身属于剑修的褐衣：“岁寒，我心里有数，琴，我不会放弃，但剑，我也要拿得起来。”
七弦琴比武时被她寄存在了客栈里，此刻安置在了窗边。行舟换好衣服，走到琴旁，支起客栈的窗户。
十一年的磨练让这具身体已能做到与琴弦心意相通，她起手时似有波涛骤起，山风呼啸，随琴音转低，白茫茫云雾隐去魍魉般张狂的群山，下一刻清越之音冲破云霄，浪客一撑竹筏，笑声里无畏无惧，掷出的酒壶在暗礁上碎成几瓣，沉入湖底，与斑斓卵石作伴，再不问平生。
一曲弹罢，客栈外驻足欣赏的行人停在她楼下叫了两声好，行舟笑着靠在窗户旁招招手，算是谢过他人的捧场。
岁寒还坐在床边，睁大眼，语气有些不稳：“你的琴艺……何时到了这般境界？”
旷了百年，还是有些生疏了。行舟收起手，拿软布蒙在琴上，回头看向好友：“可让你信服了？请代我转告方衡师尊，恕我擅自将师尊赠予的琴留下了，旁的东西我都能还，这琴是还不了了。”
“你若在她们面前露这一手，仙尊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岁寒苦笑，收拾起行舟脱在地上的青衣，“那你照顾好自己，不许……给栖梧峰丢脸。”
“怎会。”行舟笑着拉住她，“别急着走，既然我二人都换上了褐衣，陪我去吃个饭呗，栖梧饮食清淡，这隐璇峰可有不少好东西，辣椒也是先紧着这边供给的……”
岁寒一哽，又想打人了：“你是真不知我相貌有多好……算了，会被套麻袋的也不是我，但不要来这就过于放肆了，吃辣对嗓子不好。”
“我嗓子天生就不好，”行舟理直气壮地回道，“你看着我吃不就得了？”
她声带大概是幼时吞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充饥被刮伤了，说话总是沙哑又带着股子倦乏，比不得岁寒这一把清亮悦耳的好嗓子。
岁寒看着一脸对晚餐充满期待的行舟，有些怀疑是不是栖梧峰太寡淡，才逼得这个喜爱重油重盐的埋汰货跑路了。
算了，可能隐璇峰真的更适合这货，她管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八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