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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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行舟暗藏在琴弦阵中的钢丝斩断了对手的剑时，这名剑客看着手里的半截铁剑，还是放下了一切：“我认输。”
“多谢指教。”行舟慢吞吞地一根根收好残余的琴弦，三百六十根，和闻珣子对战她用了三十根，这剑客却斩了她一百根。
她的钱就是这么没的。
剑客看她心疼的表情，不觉发笑。
作为他追求仙途的最后一战来说，不算太坏。
剑客走下台，揽着卜言到了一处角落说着什么。
行舟看了一眼他们，并不准备偷听。
大概是在传授什么击败她的法门吧，比如把她的琴弦全砍了。
痛，太痛了。
她猜的倒也没错，剑客在隐璇峰外门徘徊了二十年，自卜言来这的第一年起两人就认识了，十载春秋，少年的剑术有不少都是他教的，而非正统的隐璇剑法。
“那乐修的琴弦似乎挺贵的，但她在场上并不吝惜这点钱财，”剑客摇头，语气充满赞叹，“她的打法是厮杀过的人才有的，你和我学剑十年，却还未砍伤过一人，你的狠劲比不过她。”
卜言睫毛动了动，他还是第一次被剑客说不如别人狠。
明明他都能做到对自己狠了，除了昨晚，不知怎的听着那叶笛声就睡着了……
等等，乐修，笛声。
剑客没注意到疤脸少年藏在额发下的情绪变化，继续悉心教导他：“但你这次很走运，轮空了一局。好好保存体力，那个乐修力气不够，体能也偏弱，你若和她对上，尽量拉长比赛时长，消磨干净她的体力。”
卜言回过神来，郑重地点点头：“师父，我……”
“别叫我师父，你会有正经仙尊教导你的。”剑客摸摸少年的头，止住了他的话语，“我要回去了，山高水长，各自珍重罢。”
他将要开始流浪，没法给一个再聚首的确切地址。而少年有他很长的路要走，那条路将充满血雨腥风，他人老了，见不得这些。
看着剑客摆手离开，卜言忍下了差点滚落的眼泪。
他父母早亡，来这的第一天剑客就在照顾他了，对他来说如师如父。
他其实想说，能不能让他随剑客一起去流浪，这仙他不修了，那仇……他也不报了。
可他不想让剑客瞧不起他，对他失望。
卜言拿手背按了按眼眶，回头看了才走下台的行舟一眼。
那他至少要如师父所愿，战胜他没能胜过的对手。
……
“快快快！多吃点！栖梧峰光宗耀祖就全靠你了！”
行舟吐出嘴里被塞进来的糯米糕点，忙大灌了一杯热茶：“……你是想噎死我不成？岁寒大人，你这前后温度差也太过火了。”
岁寒还在掏篮子里的东西，另外几位和行舟相熟的乐修也在给她打扇子，行舟何曾受过这等待遇？就是前世都没有过！
“浮樱仙尊已经改口了，你若是打入前三后给剑尊长老们甩脸子，直接说此生非栖梧峰不入，她愿承包你以后所有琴弦的费用。”岁寒表情带了点慈爱，对行舟循循善诱，“其他几个长老也给出了不同的价钱……”
“庸俗！身为乐修怎可如此庸俗！”行舟痛心疾首，怒斥差点诱惑成功的岁寒，“我便也是有志气的人，何必要我回去呢？我直接以琴跻身隐璇峰长老之中不好吗？不更给栖梧峰长脸吗？”
岁寒迟疑了，她觉得行舟好像说得很对：“那我回去再问问师尊……”
这下换行舟和其他几个乐修目露慈爱了，她们的岁寒美人就该这样子，三言两语就被糊弄了过去。
但只可以被她们自己人唬弄。
演息石壁已给出了下一场的对战表，行舟还是要和蔓铃对上了，此刻她的对手也凑到了她跟前，带着妹妹来讨要这里成堆的点心：“行舟小友，你吃得很好啊？”
蔓铃的妹妹萝茵住在栖梧峰的阴面，学的是制琴之法，和专攻演奏的行舟岁寒之流并不相熟。但现在同为乐修挤在了别人的山头，多少生出了他乡故知的亲近之意，直接缠上了岁寒的手臂：“岁寒姐姐，这点心我怎没在栖梧峰见过？是哪位师傅做的呀？”
这声姐姐把岁寒甜到了，她现在还是师尊门下最小的徒弟，能叫她姐姐的行舟就没长这张嘴：“是我做的，妹妹也来点吧……”
行舟默默把所有点心推了过去，她不爱吃甜的，实在苦了岁寒这一身的厨艺无法发挥。
蔓铃见妹妹又找到了新姐姐，酸溜溜地凑到行舟身边抱怨：“你们这第一美人，真是谁家的魂都能钩……”
已经把扇子放下的乐修笑嘻嘻回她：“可就钩不走你身边这位的呢。这不，人都追到隐璇峰来了还是叫不回去。”
蔓铃上下打量行舟，心里平衡了一点。
行舟给蔓铃倒了杯茶，打算把脑中盘旋已久的一句道歉说出口：“蔓铃小友，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旁边还被新妹妹迷得晕晕乎乎的岁寒警醒过来：“你们搞什么？”
蔓铃也被吓到了，她和行舟这才见几面呢，就被攀上这等关系：“不信，没有，我不是。行舟小友，有话请直言。”
“唉……”行舟发愁地看着她，“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想就挪用了蔓铃未来的成果道歉来着，战技、剑术、身法，她全是学的她的。
岁寒张大嘴，这是人前，她不好疯狂摇晃行舟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行舟，你把话说清楚，你站住，不要走！！”
但行舟已经施施然跑远了，她太愧疚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也不是这么用的，可不用这些她又打不过蔓铃。
所以还是选择了逃避。
这边蔓铃被行舟的几句话逼出了一头冷汗，周围乐修看她的目光也很不对劲，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出现的狐媚子。
天知道她是第一次沐浴在这种视线下，可怕至极。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狡猾乐修的招数吧？先在战前惑乱她的心智？
这样东想西想，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修登上了台，开始今日她们的第二场比试。
蔓铃展开腰间软剑，直指行舟鼻尖：“行舟小友，我若胜了，你把什么前世今生的事全说清楚。”
底下观众并云端的长老们脸色一凛，这才比试三天呢，怎么就生出了这许多的儿女情长，还被带到了比武场上来？
行舟长吁短叹，眉眼低垂：“蔓铃小友，你真的想听吗？”
我们超想听啊。围观的群众内心发出同一个呐喊。
“不想。但为了我的名誉，我必须让你说清楚。”蔓铃放下剑，做了个起势，“现在让我们摒弃杂念，全部集中到这一场上来吧。”
“请赐教。”行舟也摆好了琴，架好了剑。
蔓铃对上她实在太倒霉了。交手那一刻，行舟心中的愧疚就更甚。
她学的是蔓铃精心改良过的剑法，蔓铃将隐璇剑法中刚的部分和云鹤长老的剑法相结合，独创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剑术，而行舟的资质又恰好和她相近，也很适合这套剑法。
当年两人曾一同练剑，蔓铃凭借行舟可以从第三者的视角观察自己的剑法，查漏补缺，而行舟就只是单纯的寄生虫，拼死学习这套精妙得仿若为她二人量身定做的招数。
就算身体素质而言她现在远不及蔓铃，但对剑的领悟和对招数的灵活运用她却胜过目前的蔓铃百倍。
更何况蔓铃本人和她分析过自己的剑法还有何缺漏，改进思路又是如何，又有哪些陈年旧习需要摒弃。
“行舟……行舟，”蔓铃临终时的颤音现在也拨动着她的心弦，“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
她到底是偷了蔓铃的东西，那只好把蔓铃的命抢回来还给她了。
云层里的长老们颇为疑惑，其中一人拉住了旁边人的衣袖：“云鹤，这不是你的……”
“不是，有点像，但比我的剑法更胜一筹，”云鹤长老语气微妙，“青出于蓝啊……但这蓝是从哪儿来的？”
她的剑法可是从不外传。
“那个小丫头也挺适合这一套的，哎呦，她在边比试边学！”另一人出声赞叹，“加油啊，别输给这到处偷师的倒霉乐修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蔓铃不断提速试图找到行舟的破绽，但行舟就是能料事如神地挡住她的每一次攻击，反而让她白白消耗了不少体力。
“得罪了。”行舟在下一个照面轻声低语，一剑挑开了蔓铃手中的软剑，琴弦射出，缠住剑柄，这把剑就落入了行舟手中。
四下寂静，人们都忘了开场前的那个赌约，只觉得这两个女修仿佛对着镜中的自己起舞，但不知何时，行舟把镜子打碎了，结束了这场独角戏。
蔓铃捂着虎口，站直身体，接过了行舟递来的软剑：“……多谢赐教。”
行舟受之有愧，简直不敢看蔓铃的眼睛：“蔓铃小友……找个无人处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裁判员走上台，轻声宣布：“胜者……行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