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落》山好好

7、扬名立万

　　其他场地的结果也陆续出来了，行舟回到演息石壁前，那里有一对最早结束了比试的剑修正坐着闲聊。

　　其中一人向行舟搭话：“是行舟小友赢了吗？”

　　行舟笑着点点头：“是。”

　　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笑，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少女把手摊在另一人面前：“我猜对了，给钱。”

　　身型健硕的女子唉声叹气地把灵石袋放在了她手上：“我碰上的不是你就好了。乐修小友都把那个棘手的阵修给打败了，我怎样都该杀进前三的。”

　　这两人行舟一眼就认出了是谁，健硕女子是日后的破山君，她高大的体型一向傲视群雄，而赌赢了的女子她则更熟悉，蔓铃仙尊，现在还只是蔓铃。

　　“如果只计生死，而不是触碰到死穴便算胜利，谁也打不过屠江你吧。”蔓铃点了点灵石，心满意足地招呼行舟过来坐下，“小友既已打入前五，我们多半就会遇上了呢。前五排名次要进行循环战，可累人了，小友也快歇歇。”

　　行舟其实不等少女招呼就想过去了，她和蔓铃前世是在战场上才熟悉起来的，但少女好像没怎么变，连发型都总是最轻便的样式，只有腰间的铃铛褪去了锈绿。

　　“你这琴……”蔓铃看行舟把琴放到一边，好奇地凑过去多看了两眼，“好像比其他的七弦更大一些。”

　　对于对手赛前的询问行舟并不觉得冒犯，蔓铃也喜爱丝竹管弦，前世闲来没事常会去栖梧峰，只是一般都是去找自己的妹妹，带着成对铃铛的乐修萝茵。

　　行舟直接打开了七弦琴的底座，大方地向两位女修展示：“这是师尊赐我的机关七弦琴，后边儿还放了不少琴弦，把所有弦架好后共有三百六十根，全数用上时世间就没有我弹不出的曲调了。”

　　屠江老实，乐呵呵凑上近前观察：“是吗，不知道小友什么时候能用上，我不通音律，但也想听听，说不定听了你的曲子就能懂了呢。”

　　蔓铃捂住轻呼，拉了屠江一把：“小友这可使不得！你给我透露这么多，我可就胜之不武了。”

　　行舟合上琴，摇头笑道：“不妨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也只如顺水行舟，走到哪儿便算哪儿。”

　　“哦？小友的名字可是取自……”

　　她们说笑间，刚收拾好行李的闻珣子正缓步经过演息石壁，停下来看了两眼，还是垂下眼睫继续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是她造孽了。如果没有她在，闻珣子至少能打入前五的。

　　行舟取了脚边的石子，直直往闻珣子身上扔去：“道友留步！”

　　闻珣子一吃痛，再好脾气的人也生出了些怒意，要笑不笑转过头来：“行舟道友，有何事要拦住某人的路？”

　　“何必急着回去？后边儿还有几场好看的呢。”行舟笑着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也来坐下，“你就不想看看，击败了你的我能走到何等高处吗？”

　　看来是被这人缠上了。闻珣子想了想也觉得早死不如晚死，一整衣摆坐到了行舟指示的位置：“道友的比试我是不想看了，听说场地外不少观众都被你的琴弦伤着了，我怕师尊不杀我我却死在你手上。”

　　屠江本来还被身边坐了个这么好看的人给摄去了心魄，等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又大受震撼：“你们打得这么激烈吗？连观众都没放过？”

　　她最过分的一次也就是把擂台打碎，飞出去的石头不小心砸破了一个弟子的头。

　　至此之后来旁观她比试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屠江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栖梧峰的大家都知道我会用琴弦的，我以为她们会帮着我提点一下呢。”行舟讪讪地解释，但她的同门们大概太想看她赢了，硬是在她得胜前一句话都没说，“道友也不必失落，今日的比试都有隐璇峰长老们观战。他们之中自有看出你价值的人在，你且等等，指不定过会儿就有仙童找上门了。”

　　闻珣子不置可否，输了固然不甘，来自对手的安慰更令人耻辱。

　　但他倒真想看看这乐修还有什么本事没使出，老是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叫人恼怒。

　　“行舟道友竟如此熟悉剑修的规矩，想来为此次参战准备了许久罢，”蔓铃见这俊秀道士面色不虞，忙出来打圆场，“虽只有头名可择选师父，但我们几人私底下口头放肆一番也不算冒犯。敢问各位心中属意哪位长老？我先说吧，若是可以，我想投入云鹤长老门下。”

　　云鹤剑尊门下多为女子，她的功法讲究飘逸而具有迷惑性，对身体柔软度有很高的要求，正是蔓铃以后所走的路子。

　　闻珣子有些怅然：“我不求拜入哪个长老门下，我只是想学剑罢了。”

　　蔓铃和屠江都被感动到了，多好的人啊，居然这么喜欢她们剑门。

　　行舟拿树枝扒拉着灰土，还在想自己改变了多少人的未来：“那你也不一定要赢得剑修大选啊，基础功法外门弟子都能学，你修阵法之余来学两手就好。”

　　闻珣子懒得和她计较。

　　感受到两位女修谴责的目光，行舟手下一顿，又改了口：“偃月长老不错，她通百种剑法，门下弟子大都十八般武艺都会一些，你若去她门下，剑阵的变化可以更加复杂。”

　　但他没拿到理想的名次，他阵修上的师父是不会放过他的。闻珣子听了行舟的建议虽有意动，却更加无奈了。

　　偏偏还就是这人断了他的念想。

　　蔓铃是真的累了，她比不得妹妹萝茵活泼，偏偏这群人里只有她一个还在看人眼色，试图缓和气氛：“行舟小友又想去那位剑尊门下呢？也是偃月长老吗？”

　　“不……如果可以，我想拜怀虚剑尊为师。”

　　其余三人静了静。

　　屠江先小心打破了沉默：“小友，如果长老们不愿意，就算你是头名……他也是可以拒绝你的。”

　　怀虚剑尊上一次就拒绝了，应该说他已经拒绝了十来届的头名，导致近几年的大会胜者都直接跳过了他去选别的长老。

　　“那不行的话就云鹤剑尊？”行舟把树枝丢到一边，放弃了纠正历史的念头，她就是想改变未来，没法去一个个弥补自己的过错。

　　“……”蔓铃开始觉得这人有点讨厌了，“别的长老不会愿意做他人替补的。”

　　如果是为了学武艺，她会直接拜入云鹤剑尊门下。但为了查清真相，她首选果然还是怀虚剑尊。

　　可这些事没法和他人说，行舟笑笑，把心思全收回到对话上来：“这到底只是些臆想罢了，如蔓铃道友所说，是我的放肆。”

　　话题自然转开，等她们有说有笑地聊起各自峰头的趣闻时，其他几组也结束了比试，纷纷聚集到演息石壁下来。

　　昨日夜幕下行舟没看分明，今日借着天光她总算看清了名为卜言的少年是何等相貌。

　　那疤脸少年裹在一身宽大褐衣里，用腰带勒出了极细的腰身，一头杂乱黑发被束成一股垂于脑后，前发乱糟糟挡去了半张脸，但还是遮不住一脸交错还带着坑洼的疤痕。

　　他离人群有三尺之远，就这样遗世独立的仰头看向石壁，等一个结果。

　　感受到行舟的视线，他微微侧头，偏转过来。

　　行舟朝他一笑，自然地又回头去和蔓铃聊天：“蔓铃小友，看来我们这场还对不上。”

　　蔓铃看着要和自己对战的对手名字，只觉热血沸腾：“不急，总对得上的，如果小友能胜下去的话。”

　　屠江和闻珣子两个被排除在外的人都有些无奈，屠江多看了几眼身旁的男子，没办法，太好看了，总觉得看到就是赚到，比不了武就让她换个途径弥补遗憾吧。

　　闻珣子已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只出声问了一句：“屠江小友准备去看哪一场比试？”

　　“蔓铃的，”屠江立刻回答，“小友可要同去？”

　　闻珣子再打量了石壁一眼，声音放轻，不想被某人听到：“……我还是去看看，我输在什么人手里了吧。”

　　可惜行舟耳朵太好，他话音刚落就扭过头来：“道友好眼光，记得小心一点，我这把多半还要布不少琴弦。”

　　“……算了，我也得去汲取百家所长。屠江道友，待会儿可否请你为我解说一二？”

　　……

　　行舟来到比武场，本次对战的人她不认识，但看对方的相貌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头发半百，年纪已不轻了，却还未筑基成功。

　　这人能打到前五想必是武艺高强，但无法做仙人，就只好回凡尘，再传奇的故事都会湮灭于岁月长河之中。

　　这次台下观战的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乐修，但行舟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还是愣了愣。

　　卜言这局轮空，但居然来了自己的看台下。

　　对面对手对她一抱拳，唤回了行舟的注意力：“小友，我看了你第二日的比试，也听闻了你上一场的表现，怕是自己远不及你。”

　　行舟现在还是芳龄十七的小辈，对面前这个对手多少带了些别扭的敬意：“道友言重了，道友既能站到此处，相比本领也不俗。”

　　“比不得了，”那人像是叹息，又像是松了一口郁结于心的恶气，“无法筑基的修行者有哪个仙尊会要呢？我也只是想博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罢了。这场比完，我又可以回到我的万丈红尘之中，做一方逍遥客，就请小友与我以剑歌一曲，了我这桩难解的妄念。”

　　行舟笑笑，把琴放下，铁剑出鞘：“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