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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首战 ...

  •   “你……”阿柔讶异地张了张口,心中既好奇又担忧,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司言看着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什么不能说的。自打我有记忆起,就被师父养在故渊门里,也从来没见过我的爹娘,我师父说他们都不在了。”

      阿柔心头涌起异样的情绪,涩涩发酸,突然间就有些愧疚——她出身名门,又天生享受着父母亲人的宠爱,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了,又有什么资格怨天不公、长吁短叹?而且,如果不是她说起那句“有亲人的地方才算是家”,司言也不会想起这些让他难过的事。

      阿柔慌忙劝慰道:“可是,不一定只有血脉相连才能叫亲人啊。你说你从小在故渊门长大,除了师父之外,肯定还有许多同门的兄弟姐妹吧。别人我没见过,但叶温遥师兄待你却真是如同亲人一般的。”

      “师兄待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他,他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了。”司言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亮,看向阿柔,“你也是。”

      “为数不多?”阿柔惊讶地道。

      她以为像司言这种性格热情又能说会道的人,常年在江湖中游走,一定能结交到不少出生入死的挚友。

      司言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并未解释,只是打趣着说道:“是啊,可怜吧。”

      阿柔摇摇头说:“能跟我交心的人也不多。”

      “那我们两个可怜鬼算是凑到一起来了。”司言爽朗地笑了几声,双手交叠,枕于脑后,“说实话,我刚才看你一脸愁苦地坐在树上,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怨呢。”

      阿柔眯起了眼睛,难以理解道:“怨什么?”

      “承王在营帐中布置的行军策略,有一大半不都是你想的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想法被盖上了别人的印章,你当真一点儿也不难过?”司言问道。

      “是我自己不让殿下向军中人提起我,有什么好难过的?”阿柔浑不在意,“再说,要是让圣上知道我这个游历在外的闲人,竟然帮承王立下功劳,只怕就该起疑心了吧。”

      “所以,即使千百年后,承王带兵剿清烟云四州匪患一事成为美谈,为后世所称颂,却无人谈及你的姓名,你也心甘情愿吗?”司言定定地看着她。

      “才名艳名皆是过往云烟,待千百年后,我都化成灰了,要别人的称颂又有何用?”阿柔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神采飞扬地道,“人应当为了自己而活。”

      司言将她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朗声道:“好一个为自己而活,只可惜今夜没有酒,不然我定要敬你一杯。”

      “好啊,那你先欠着,等回京城了,可要好好请我喝一次酒。”阿柔毫不客气地道。

      时间流转,转瞬便至深夜。被夜色笼罩的黑云山沉寂地仿佛睡着了一般。

      黑云寨中,陈松一身轻裘,眉头紧锁,坐于正殿主位闭目养神。

      “报!”一个小喽啰慌张地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当家的,那帮官兵从北面打上来了,一路屠了我们两座岗哨!”

      陈松猛然睁开眼,面色郁结,“带队的是承王吗?”

      小喽啰摇了摇头,“不,不是,承王好像并不在其中。”

      陈松冷笑道:“朝廷派承王这么一个废物草包来,就想将我黑云寨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

      而另外一边,陈焕按照承王的吩咐,只带了一小部分兵力上山。即便如此,这支小队依旧锐不可当,一路上风卷残云地清掉了好几个黑云寨设下的岗哨。眼看着就要杀到寨门口,林间四周却突然窜出来了一群手舞大刀的匪徒上前拦截,领兵之人正是黑云寨二当家刘铭。

      这些人从未受过训练,使起刀来却蛮劲儿十足,仿佛有气吞山河之势。他们的招数毫无章法,完全是不管不顾与人拼命的架势,长刀挥斩,飒飒生风,带着浩荡凛冽的杀意直冲官兵。

      军队士兵训练有素,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被吓到,反而越战越勇。陈焕冲锋陷阵在最前端,浑身浴血,平日里看起来木木讷讷的人,此时此刻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

      刀剑相撞的刺鸣与悲壮的哀嚎响彻云霄。一开始,陈焕带领的官兵凭借着剽悍的作战能力占领上风,但交战的位置实在是太过于靠近黑云寨,以至于寨中人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兵力。久而久之,陈焕等人的体力终于告罄,在察觉到局势即将扭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撤退逃跑了。

      眼看着败兵狼狈不堪的背影即将消失无踪,黑云寨的土匪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就要追上去。

      “且慢。”二当家刘铭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山上的土匪无法无天惯了,人人肝火旺盛,闻言皆有些不服,但迫于二当家素日来的威信,还是没能继续追下去。

      “二当家,我们为何不乘胜追击?”有人问道。

      “他们只派了这么一点兵力就敢闯上山来,撤退得又如此果断彻底,只怕有诈。如果他们在林间设伏,我们就这样莽撞地冲上去,岂不是正中下怀,自投罗网?”刘铭看向旁边的手下,“你带上几个弟兄悄悄去查探一下情况,一旦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等到手下人带着消息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

      “你说什么?没有埋伏?”陈松神色阴晴不定,“既然下山的路上没有埋伏,也没有营地,他们怎么敢带着这么一点人闯上山来?”

      “大哥,此事都怪我。”刘铭抱拳,一脸歉意,“若我没有患得患失,忧虑过重,而是直接追上去,一定能将那队人留下来。”

      陈松面色稍缓,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你的谨慎是对的,换做是我,也一定不敢追上去。”

      “只是这承王到底想做什么?”刘铭皱眉凝神思考,随即看向汇报消息的那名手下,“你们可还查探到了什么?”

      “回二当家,小的们不敢靠军营太近,只是隐约听见营帐里传来乐声。”

      “乐声?”陈松怪道,“这地方哪来的乐声?”

      “小的也觉得奇怪,于是就多观察了一会儿,结果……”小喽啰顿了顿,“结果看到营帐里有许多穿着艳丽的歌姬舞女进进出出。”

      “什么?”陈松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这位承王殿下当真让我大开眼界。”

      刘铭却拧了拧眉心,“承王如此荒唐,那些官兵真能容忍他么?这该不会又是他演给咱们看的一场戏吧。”

      “二弟,你有所不知。”陈松靠坐在椅子上,只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承王在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中,是出了名的废物,本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怜虫,还不思进取,京城贵胄从未有人正眼瞧过他。你相信这世上真能有人伪装潜伏十几年吗?况且,他总不可能十几年前就算计到今日之事,要演给我们看吧?”

      “大哥说得是,是我太多心了。”刘铭颔首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急,再观察观察。”陈松得意道,“我倒很好奇,这位殿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

      此后数日,陈焕按照承王的吩咐,只带少数兵力上山骚扰黑云寨,一旦有打不过的倾向,扭头就跑。接连几天之后,饶是陈焕一直把控尺度,避免损耗,也难免出现了伤亡,暂时停止了上山的行动,与黑云寨互不干涉。

      黑云寨本来已经习惯了官兵几次三番小打小闹的碰撞,突然间没了动静,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军营上下同样不敢有半分松懈。

      伤兵营帐内,阿柔帮着行军军医打下手,为负伤的士兵包扎。

      “该换药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阿柔正准备拆开伤员肩头裹着的纱布,对方却突然往后躲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头。

      阿柔疑惑道:“怎么了?”

      “那,那个,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满身肌肉的糙汉扭扭捏捏地说完了这么一番话,面上泛起潮红。

      阿柔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没见过女大夫?”

      站在一旁刚刚给别人包好纱布的军医闻言,嫌弃地道:“人家姑娘家的都没说什么,你这大老爷们怎么害羞起来了?扭扭捏捏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那糙汉耳根子都红了,“我没有!这,这不是害怕对人家姑娘影响不好吗。”

      “哦呦呦,就给你换个药,就影响不好啦,你好大的脸呦。”军医扯着嗓子调侃道,引得帐内四周纷纷围观。

      阿柔忍着笑,也不去管糙汉子别扭的神情,继续给他拆纱布,“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别乱动,待会儿把伤口扯裂了。”

      等她结束换药的动作,糙汉子却坐在原地迟迟不动。

      “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不是。”糙汉一摸脑门,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站起身来一鞠躬,“姑娘,实在是对不起。”

      阿柔被吓得抖了一下,嘴角一抽,“啊?不,不至于吧……”

      “我说的不是刚才的事!”糙汉连忙解释,“是,是你和那位司言公子刚来军营那天,我对你们……出,出言不逊的事……”

      “哦——”阿柔拖长音调,点了点头,回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你是那个……王阳?”

      “对,对,是我。”王阳见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有些慌乱,又有些受宠若惊,“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兄弟们一开始听说殿下带了两个外人来,其中还有个女人,都以为……”

      阿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都是误会!姑娘是殿下找来的帮手,武功如此高强,又帮将士们治病疗伤,跟着我们这帮大老爷们风餐露宿也未曾抱怨,就连陈将军都对姑娘如此敬重。先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姑娘能原谅。”王阳抱拳低头道。

      阿柔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说实话,不是很想原谅你。”

      王阳:“……”

      看戏的军医和众伤员:“……”

      从未想到的走向。

      “既然你心中还惦记着这件事,就该记得当时说的话有多难听。”阿柔说道。

      王阳闻言更羞愧了,但是又没有话来为自己辩解。

      “我作为女子,言语中受到冒犯,不可能因你三言两语就完全放下芥蒂。”阿柔道,“但我也知人无完人,也不会因为你说出这样的话而对你心生怨恨。今日你有心与我道歉,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出口的话毕竟是收不回来的,希望以后,你在说话前也能三思吧。”

      “是,姑娘教训的是。”王阳连连点头。

      处理完伤病营的事,阿柔便闲坐在自己的营帐里分析着如今的局势。其实营中需要她亲历亲为的事情并不多,为了隐藏身份,她也不便太过高调。倒是司言,一直用轻功往来于营地与周边大大小小的匪帮之中,与各派首领交代对策,每天忙得不见踪影。

      黑云寨能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不可能仅依靠于掠夺。陈松当初接管黑云寨事务的时候,用手中可以支配的银两,在苔州经营生意,慢慢地越做越大,虽然远比不上李氏商行,但到底还是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后来,祁照受怀王的指使,与陈松勾结,干起了倒卖粮食的营生,垄断了烟云四州一带的粮食生意。粮价被猛然抬高,百姓苦不堪言,声怨沸腾,但根本没有渠道可以为自己讨回公道。

      司言早先就通过故渊门的消息网查出了所有与黑云寨有所关联的商铺,在来阳与巨贾李骁见面结盟时就委托他动用李氏商行的势力,对这些商铺针对打击。

      黑云寨如今面临着大敌压境、盟友反水、财路断绝的三重困境,早已是苦苦支撑的强弩之末。官兵在山脚下驻扎,将他们完全堵死山上。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机会补充山上的物资。即便不与官兵交战,也迟早会有物资耗尽、难以支持的一天。

      在阿柔的计划中,双方会有几天保持各不交战的观望状态。这几天的时间并不只是预留给军队休养生息的,而是趁机让陈松好好看清楚现在的局面。

      当陈松左等右等,也未等来其余帮派的盟友赶来,按照他原定计划与黑云寨内外夹击,围攻朝廷军队的时候,他就该知道,黑云寨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绝境了。

      所以他必须在山上物资尚且充足,寨中兄弟战意正旺的时候主动出击,才能破除如今的僵局。

      而陈松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便是那位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承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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