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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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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暴雨如注，付杬呆站在盥洗室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和他一室之隔，江谦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冰凉的水珠划过他的眉眼、脸颊、下颚，掉落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的白瓷盥洗池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寂静的浴室内突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江谦目光沉冷，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那震动声却锲而不舍，一阵儿接着一阵儿，几分钟过去，仍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江谦不胜其烦，终于蹙着眉，从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是陈思恬。
他眉眼彻底冷透，那头的陈思恬却仿佛不依不挠，势必要得到一个回复才肯善罢甘休。
江谦盯着手机，下颌线绷紧，片刻后，解锁屏幕跳转到微信界面，不看那一连串的求饶表情包和混着各色小哭脸的文字消息，直接回复了一个“停”。
这个“停”字的效果也是十分惊人的。
几秒钟后，不仅没有再收到新消息，就连江谦发消息时，同一时间段收到的各种表情包、颜文字也被对方以极限操作迅速撤回。
眨眼间，除了实在没办法毁尸灭迹的数条撤回消息记录，整个聊天界面干干净净，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江谦发的那个“停”字上面。
屋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耳边再没有了恼人震动声的江谦，脸色却并没有缓和多少。
亲手给陈思恬做小奶糕。
被拒绝后，忍着羞怯把人家叫到一旁。
死磨硬泡，看到陈思恬真的收下自己送的礼物后，喜笑颜开，好像整个人都发着光。
江谦唇线彻底抿直，眼底氤氲的怒火越来越浓重，眼看着就要到达爆发的临界点时，他豁然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还不到时候。
他对自己说。
虽然付杬以为自己已经喜欢上陈思恬、并且有了想要追求她的想法，但是以江谦的眼光，不难发现，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混淆了朋友和恋人的感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又对自己强调了一遍。
等以后，以后总有算总账的时候。无论是他错表的心意，还是第一次为别人做小奶糕的事……
江谦神色晦暗，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水珠。
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他转身开始收拾起盥洗室来。
今天晚上，他已经和付杬闹了两次别扭，要是再有第三次，付杬就是用面团揉成的脾气，也得真生气了。
如果他真的生气，无疑是将他推向陈思恬。
江谦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简单收拾好，又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才打开了盥洗室的门。
他自认为已经调整好状态，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等他真的拉开门，听到付杬说的第一句话，就险些彻底崩坏了云淡风轻的表象。
“……你说什么？”江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付杬还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见江谦问，就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你是不是喜欢陈思恬？”
一刹那，江谦刚刚压下去的情绪汹涌席卷而来，一口气梗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压不下去，只能那么盯着付杬。
“我喜欢——陈、思、恬？”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付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到那几个字就心口发酸，明明这还只是一个疑问句。
他只能将这种莫名的情绪归结为自己和朋友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这可能会影响他和江谦的关系才导致的。
付杬抬起头，无暇理清自己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是吗？”
看清他眼底深处潜藏的抵触和不安，江谦就是气到心口疼，也不忍心再说狠话了。
他抬起手，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毅力，才若无其事地揉了揉付杬的头，甚至，连声音里都装出来一丝戏谑。
“进雨了？”
雨不就是水吗？这不是变着法的说他脑子进水了吗？
同理，这不就是变相地否认他喜欢陈思恬吗！
付杬啪地一声打开江谦的手，再看过去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活力，神采奕奕。
“你才脑子进水了！突然发脾气，回来后还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你说说到底是谁有问题！”
江谦却并不和他硬碰硬，只是侧身让开了盥洗室的门。
“两个月没打扫，我想着先回来收拾好，你回宿舍直接就能用。”
大开的门里，热水器已经蓄满了热水，地面、盥洗池都有明显打扫过的痕迹。
付杬脸又要发烧了，他没想到自己一阵输出后，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关心。
他低下头，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你早说啊，我和你回来一起打扫，谁让你自己都干了？”
江谦却只是微笑着催促他先去洗，并不反驳他小小的为了维持面子的指责。
付杬不肯：“我不着急，你先去，哪有干了半天活儿却让别人先享受的。”
江谦却挑了挑眉。
付杬脸颊瞬间爆红，他想起来他们之前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无论什么，江谦都是先紧着他。
付杬脸颊越来越红，眼见着就要达到极限，转变成恼羞成怒，江谦适时地开口。
“你先去吧，我下午时间紧，没来得及铺床，要是先洗一会儿还要再洗。”
付杬看了一眼他的床铺，见果然是这样，就没再坚持。
江谦虽然一向在外形象良好，但实际上也有许多小毛病和强迫龟毛的点。
就比方说整洁这方面，付杬就无数次觉得他生错了月份，论起吹毛求疵，他一个摩羯座，比起处女座来也不遑多让。
更有甚者，他不仅对自己这样，对付杬也一样严格要求。
这让付杬无声吐槽过好几次，江谦以后如果真的和哪个女孩子或者omega在一起之后，难道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也先催着人家洗漱洗澡刷牙，抱人家之前也先确定人家是不是新换的衣服，有没有尘土？
……就离谱。
付杬一边吐槽着，一边往盥洗室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向陈思恬表决心时，是不是只记得拿江谦的优点，对标自己要求自己了，这些缺点他是不是都忘了提了。
失策啊！
陈思恬在感动他的诚意之余，不会觉得江谦更好了吧？不会本来都对江谦没意思了，突然被他说得死灰复燃了吧？不会吧？
付杬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无声地张了张嘴，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谦在后边叫了他一声，见他颓丧地摇了摇头，然后更加颓丧地走进了浴室。
“？”
望着他进去的背影，江谦浮于表面的笑意逐渐散去。
他再次默念，还不到时候。
付杬现在连和他喜欢同一个女生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结果一定不会是他所希望的。
只会将人吓走。
江谦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收拾起宿舍来。
先这样吧，其他的，一步一步来。
另一头，付杬恨不得重新回到一个多小时前，懊悔万分地在盥洗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九月份的天，不算冷，但刚刚淋了一场雨，付杬最近又一直身体不舒服，很容易疲惫，等他穿着中途江谦拿进来的睡衣、从盥洗室里走出来时，已经一步一个小呵欠了。
一出来，正对着他的桌子，看见放在上面的米色书包，付杬陡然想起什么。
瞌睡虫都惊走了，趿拉着拖鞋快步跑了过去。
“怎么？”正在整理杂物的江谦疑惑地望过去。
就见付杬急得连头都没工夫抬，一边提起书包拉拉链，一边连声说：“坏了，坏了，我忘了，这么长时间过去，肯定压变形了！”
见他急成这样，江谦放下手上的活儿，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里边的书本杂物被三下五除二掏干净后，终于露出了让付杬火急火燎的东西真面目。
——付杬亲手做得、也是江谦一直以为已经被付杬送给陈思恬的、让他今天晚上几次三番失态的罪魁祸首。
——付杬亲手做的小奶糕。
一瞬间，梗在心底的坚冰渐渐融化，化作涓涓细流，汩汩流淌。江谦看向那本来觉得不顺眼的小奶糕，都有了几分好脸色。
付杬还在自责懊恼心疼不已，江谦和煦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这不是你要送给陈思恬的吗？怎么没给？”
被问到原因，付杬手上动作一滞，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原本是想送……但是我突然想起来，要是张瑞达他们知道我送小奶糕给陈思恬，会不会……会不会想到是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边的话更是直接止住不说了，但这并不影响江谦理解他的意思。
——会不会想到是你帮我藏的。
江谦眼底的光芒越来越暖，也越来越温柔，片刻后，他伸出手摸了摸付杬的头：“好乖。”
又在付杬炸毛要反驳的瞬间，补上两句：“好聪明，好周到。”
付杬的小脾气顿时就像鼓到一半被戳破的气球，胀得快，消得也快。
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占据了上风，他低着头说：“本来就害你被扣了十分，哪能再连累你？”
江谦却拿起付杬脖子上挂着的毛巾，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说：“十分不算什么，二十分也没有关系，但是付杬——”
因为江谦陡然变得严肃的语气，付杬想要自己擦的动作都滞了滞。
他被江谦转了一下椅子，正对着他本人，对方神情无比正式严肃。
“闹了矛盾就冷战不行，冷战不是解决我们之间问题的方法，更不是我们应该采取的沟通方式。”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明白吗？”
付杬条件反射就想反驳，因为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独断专行，好像他就只能乖乖听对方的安排，这一次就是他的错一样。
他不高兴地抬起头，刚想要反驳，却在对上江谦的眼睛、看清他眼中的郑重其事和一丝不苟后，一愣，不由得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又觉得有点委屈：“……可是你当时真的很过分，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也难过。”
连用了两个“真的”，可见说的的确是真的了。
江谦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擦干净一侧，又换了角度给他擦另一边。
“知道了，我们的付杬小王子是真的受了委屈，江小谦是真的罪大恶极。”
他双手捧住付杬的脸颊，将垂着头的人扶正，再次对上他的眼睛。
“但是——还是不可以因为生气就故意不接电话、故意失联不和我联系，你可以生气，骂人、动手都可以，但是不能再让我联系不上你……”
话题又转过来，仍然是那个不容置喙的语气。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种话说一次可以，再说一次，但凡是要点面子的人都得反驳。
付杬当然要面子，他下意识就想反驳，但是江谦却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话音不断、紧接着就往下说。
“——因为我会担心。”
“付杬，”他目光黯淡下来，难得的仿佛是在示弱：“我真的很担心，一直休息不好，也没胃口吃东西，我一直很担心你。”
付杬要说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他低下头，再次避开江谦的视线。
“我知道了，这次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下次不会了。”
他低声承诺着，虽然声音小，但没有一个人能质疑他语气中的认真。
因为没抬头，他自然没有注意到江谦脸上一瞬间的神色变化。
从示弱到得偿所愿的智珠在握，不过刹那间。
“叮铃铃——叮铃铃——”
晚寝预备铃响起，还有十五分钟就要熄灯了。
付杬连忙催促江谦先去洗澡，别一会儿熄了灯不方便。江谦又揉了揉他的头，没多说就进去了。
时间陡然变得缓慢起来，付杬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涨涨的，头脑也跟着发胀。
又强撑着抢救了一会儿桌上的小奶糕，实在忍不住，从座位上起来爬上了床。
江谦从盥洗室出来时，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非常浓郁的奶香，他扫了一眼，发现盥洗室正对着的就是付杬放在桌上的小奶糕，并没有多想。
听到小呼噜声，他循声上前，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熟的人，顿了顿，伸出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
“小没良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