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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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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滂沱，四个人分立在道路两侧，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在这漫长得好似看不到尽头的沉默中，陈思恬最先捱不住，硬着头皮对上江谦的视线。
“哈哈……好巧，会长、付杬你们都在这里啊，这么巧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哈哈……”
这话听着都觉得尴尬，在她身旁的周怡实在听不下去，偷偷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微正常点。
陈思恬被怼得身形一晃，面上还算正常，心里却已经快要崩溃了。
周怡你有胆子怼我，你有胆子倒是别让江谦这么盯着我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江谦吃起醋来有多么蛮不讲理，你怼我干什么，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
周怡却东瞅瞅西瞅瞅，全当自己眼神不好什么都没看到。
误交损友、遇人不淑、天命不佑啊！
陈思恬在心里连连悲叹道。
一道雷声轰然炸响，雨势瞬间变得更大。陈思恬看向雨中仅靠一件校服避雨的两人，终于回过神，上前就要帮他们打伞。
刚走了两步，电光火石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揪过身旁的周怡，快速钻到她伞下，双手把自己的伞递了出去。
“会长，付杬，你们用这把吧，我跟周怡撑一把就行！”
开玩笑，她过去是要给谁打伞？江谦？付杬？还是两个人都打？
这不是妥妥地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要是让江谦觉得她上赶着作死，或者让付杬觉得她并非完全无意又对她重新燃起希望，抑或是直接就是三个人的修罗场……
陈思恬直接被脑海中的画面吓得打了个寒颤，陡然提高声音喊道。
语气真诚，眼神端正，要多诚心就有多诚心。
江谦沉着目光又盯了她片刻，调转视线，看向自始至终没受到陈思恬半分关注、沮丧得连头发都耷拉下去的付杬，微微眯起眼睛，接过了雨伞。
“谢谢。”
陈思恬疯狂摆手，示意完全不算什么、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面上如此，心里却已经悄悄打起了小算盘。
这样多少能争取个缓刑吧，不至于再罪加一等了吧。
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掬了一把心酸泪。
雨势越来越大，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四个人沉默着，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付杬垂着头走在江谦撑起的伞下，情绪怏怏的，始终没说话。
陈思恬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不仅没有和他说过话，连眼神都没有投过来一次。即便他望过去，想要和她说话，也会被她有意无意地岔开。
这分明是划清界限，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意思。
付杬挫败不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盯着自己的视线变化。
虽然觉得周身温度越来越低，但直接将这种冷意归结为不被喜欢的人所接受而导致的心冷，丝毫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就连方才急于询问江谦为什么不高兴的事，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陈思恬则恰恰相反，她亲身感受到这种黑云压顶的冷气压，同手同脚地走着，只盼着宿舍近点、再近点。
不知不觉间，周围逐渐热闹起来。付杬抬起头，就见女生宿舍已经近在眼前了。
陈思恬一改一路上的谨小慎微，眉眼间的轻松和欢快藏都藏不住，拽着身旁的周怡，一边说着“谢谢你们送我们回来，雨伞你们拿去随便用”，一边逃也似的奔向宿舍门口。
眼见着一只脚都已经踏进去了，再不喊人真的来不及了，付杬急切地叫住她。
“等……等等，陈思恬！”
陈思恬身形一僵，想要当做没听见继续往里走，但付杬担心她真的没听见，又喊了两声，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都被吸引望了过来。
实在没办法，陈思恬停了下来，极其缓慢地、苦哈哈地转过头。
“怎……怎么了？”
脸上的笑比哭起来还难看。
付杬眼神又黯淡了几分，他走上前遮住一部分人的视线，低声说：“不好意思，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陈思恬不想去，也不敢去，但眼下这种情况她显然是走不了了。
她认命地点点头，跟着付杬往宿舍相反的方向走。
经过江谦时，头都没敢抬一下，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隐形或者干脆变成空气。
付杬带陈思恬去的，是距离这里不远的紫藤长廊，在女生宿舍楼北侧，超市的对面。
映着超市透出来的微弱灯光，衬得被紫色花海缠绕的古朴长廊更加如梦如幻。
付杬走在陈思恬身侧，小心翼翼地为她撑着雨。
这把伞还是他刚刚和周怡借来的、陈思恬和她打过的那把。
他不禁又有些自责懊恼起来。
怎么就不能想得更周到一点？
陈思恬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他贸然把人家约出来，却连把雨伞都没有，还要临时跟人家的朋友借伞。
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真的用了心的。
付杬顿时更加沮丧，两人一前一后在长廊一处不怎么漏雨的角落站定，还没等陈思恬看向他，付杬脱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空气里一阵沉默。
陈思恬愣了愣，她脑子里还在盘旋着怎么拒绝付杬才能做到既不伤他的面子、又能让他对自己彻底死心。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一时间飞速运转的大脑都有点跟不上趟儿。
她抬头看过去。
超市的灯光从付杬身后打来，明明是背光光线最差的角度，却愈发衬得他五官清秀、侧脸干净流畅。
一眼望过去，让人止不住地心软。
陈思恬抿了抿唇。这样的少年最难让人狠下心，却也最好应付。
她在心里莫名地叹了口气，然后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的杀伤力比不说话都强。
陈思恬曾经用同样的方式拒绝过不少像付杬这样单纯青涩的男生，他们通常都受不了这样的压抑窘迫，强撑着说不上两句，就再也坚持不下去，草草结束了告白。
她以为付杬也一样。
但出乎陈思恬意料的，付杬静默了片刻之后，竟然磕磕巴巴地说了起来，还越说越流畅，越说越自然。
“抱歉，我、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有些晚了。”
“今天贸然把你叫住，假期中也是，没弄明白你的心意就冲上去告白……”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秋水一样澄澈的眼眸中盈满了歉意和诚恳。
不用再细听他接下来的话，仅凭这一双眼睛，就足够让人相信他的诚意。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这几次都表现得很差劲，但是……但是我真的喜欢你，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所以我想厚着脸皮再问问你，你现在……现在还喜欢江谦吗？”
他看着陈思恬，忐忑地等一个答案。
陈思恬却猛地一个激灵，彻底忘记了自己刚刚打好的腹稿，猛烈摇头，使劲儿摇头。
她哪儿敢啊！她又不是一直眼瞎，又不是真的想不开！
万一付杬还以为她喜欢江谦，万一付杬自己在那儿想不开，单方面再跟江谦划清界限。
陈思恬冷汗又要掉下来了。
付杬却眸色一亮，像是璀璨星子坠入溪流照亮满池溪水，霎时间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陈思恬顿时又觉得不好，她知道付杬想到哪里去了，但还没等她开口泼付杬冷水，付杬就已经抢先一步自顾自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也知道比起江谦，我确实还是差很多！”
他说着自己比另外一个人差的话，却丝毫不显羞怯，也没有嫉妒，只有坦然承认别人更优秀的真诚。
“我知道江谦个子高，成绩好，待人做事体贴周到，还是个alpha，你们喜欢他是正常的，换了任何人一个人，喜欢上他都是正常的！”
陈思恬听见前边还好，越往后听，脸色就越奇怪。
不是付杬，你这么夸别人是几个意思？
你不是想追求我吗？此情此景，你最应该夸的、合该享受被你夸的，不应该是正站在你面前、作为你告白对象的我吗？
怎么变成江谦啦！
陈思恬有点摸不到头脑，也有点无语，让付杬继续说下去吧，好像有哪里不对，打断付杬吧，貌似也不太合适。
正在她纠结来纠结去，还没纠结出个结果时，付杬终于夸完江谦，调转了话锋。
“性别我没有办法，身高我还可以每天喝牛奶坚持锻炼打篮球长高，成绩差距不小，但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再接再厉，处事体贴妥当周到，这些我都会学，直到自己能像江谦不……不，是比江谦做得更好……”
“到那时候，”他突然顿了顿，抬着那样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看向陈思恬：“你能再考虑考虑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陈思恬一时间没能说上话来。
既是因为付杬突然跳跃的话题，也是因为眼前的这双眸子。
真挚、纯粹，充满了包容和期待……
包容接受她的任何回答，又期待着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而除去这一切，更多的还是满到要溢出来的真诚纯粹。
不管得到什么回答，眼睛的主人都不会责怪你的决定一样。
怎么……怎么会有人这么软，这么暖，让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陈思恬一向是不喜欢这样的异性的，作为公认体质纤细柔弱的omega，她向来就更喜欢更青睐的都是江谦那种体型高大、处事果决、满满荷尔蒙气息的alpha。
但看着这一刻的付杬，她陡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被这样小心翼翼、真诚热烈地喜欢着，没有人会觉得真的不可以。
她迷迷瞪瞪地回不过神，陡然察觉到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气，才堪堪找回理智，下意识望向那个方向，顿时就被他们会长大人的眼神冻成了冰渣。
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的脑神经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江谦站在长廊另一侧，看向手脚僵硬得像刚做过骨折手术的陈思恬，和仍然一无所知的付杬。
看着付杬从书包里取出什么东西递给陈思恬，因为角度缘故，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看着陈思恬几次推拒之后，实在拗不过付杬的心意，不得不收下。
他眼底氤氲的风暴骤然以雷霆之势迅速积累叠加，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付杬走在江谦身后，还没有等他彻底从陈思恬收下东西的欣喜中抽离出来，就见眼前的人越走越快。
暴雨斜飞，江谦却几乎完全脱离了雨伞的范围，付杬在后边叫他也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大步向前走。
长腿迈着，付杬在后面小跑着追。
“江谦，江谦你慢点，你都淋湿了。”
江谦却一直脚步未停，置若罔闻。
付杬在后面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追了一路，终于到了宿舍，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问问江谦到底怎么了，就被他砰地一声关在了盥洗室外。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付杬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
陈思恬曾经暗恋过江谦，江谦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欢过陈思恬？
或者说……或者说他会不会一直就喜欢着陈思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