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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这几天,雨就一直没停过,我在宿舍里,不怎么出门。

      这半年每次都是到了很晚才睡的,每次我都对自己说,最晚到十二点也就该睡了,要对自己好点,可是,每次都会熬到两三点,有时候是听歌,有时候是上网看书什么的。很久没有通宵过,没有等着渐渐天亮的日子,真正通宵的人会发现其实夜晚并不漫长,只有3点到5点两个小时,其实也就打打游戏,看看书,就过去了。
      半夜的那种安静,突然的醒来会觉得不安,众人皆睡我独醒的状态,会很容易怅然,孤单。回忆往往就会侵袭,过往纷至沓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夜晚热得睡不着,宿舍里像一个蒸笼,于是整夜整夜的不睡。
      很晚了,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了,我就点开了电子邮箱。
      很久不登陆了,就像被我弃之不用的某个博客一样,懒得打开。那天实在是无聊了。我点开了。
      只有一些垃圾邮件,然后我随手翻了翻,翻到了2007年的一封乱码邮件。顿了顿,点下去。
      收到这个人的乱码邮件,我很是郁闷了一下,它那么长,我很想知道写了什么,可是当时实在是不懂怎么翻译,网络上也不懂如何求助。
      那天,我鬼使神差地,随手复制了乱码输入搜索栏,百度一下,我释然了。
      没有什么内容,只是一首歌的歌词。曾经风靡一时的《对不起,我爱你》

      但是,这不是给我的。

      天气渐热。
      又到一年高考时,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各种新闻报道充斥入耳,全部关于考前备战,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得似乎没有尽头。
      我想起我的高中时代,那时候真正待在教室里学习的时间不多,大概只有两年,然后高三就辗转各地去学艺术,参加考试。
      我对班级的意识一向很淡薄,因为学校几乎每隔半年就要分一次班。
      那个时候的我与大多数普通女生的校园生活没有什么区别,不是拔尖的优等生,也不是叛逆期毛病一大堆的差等生,平平凡凡,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坏。
      我有一个很普通的成绩,有一手很一般的画技,我的叛逆期全部表现在家里,在学校,我是沉默的,带着一点抗议的沉默。但凡年纪小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风轻云淡,那是要经历时间的沉淀,才能真正的淡泊。而当时,仅仅只能称之为淡定罢了。
      也曾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后来她恋爱了,也不常来找我。其余的,也就是些泛泛之交,我不习惯扎堆。
      我每次都会借口去画室,而逃掉晚自习。夜间偶尔出现在座位上,同桌的他就会像见了鬼一样,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总是有本事把一句很平常的话说得很诙谐,他不是那种幽默的人,但是熟了之后就发现他其实也是个乐观的家伙,有点狗血地类似小说中的“阳光男孩”之类的,讲话声音不大,有点青涩地低沉。长相斯文。

      我们之间也就是很普通的同桌之间的往来,他不是那种能够很轻松地和女生打成一片的男生,我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与男生称兄道弟的女生,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淡淡的友好,偶尔的谈话也只是“下节课上什么”“又要拖堂”之类的,我不是很清楚他的兴趣爱好,因为他上课很认真的样子,高中的课外活动少之又少,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实在叫人提不起跑进跑出的兴致。

      第二次分班后,我们在年级被打乱的三十个班级里,又分到了一个班。

      在新教室里找位置的时候,远远看到他抱着一堆课本的身影,我的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暗暗窃喜。

      我想,大概是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在暗恋他。

      我怀着喜悦又晦涩的心情向他打了招呼,他也很惊喜,说,真是缘分啊,老同桌,过来坐。

      他替我把书堆放在课桌上,未打扫的教室一时有点尘土飞扬,很多同学在忙碌着,他找了一块抹布和一个水盆,细细地擦拭着两张桌子和凳子,顺手又在窗台上抹了一把。
      呵,灰真多。他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纸,仔细地贴在了墙上。
      这个人一向很细心,却又不显得婆妈,在这心浮气躁的年纪里,他就像一道潺潺流动的清泉般润朗。

      一些心情一旦明朗,就会再也按捺不住。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在我的心中都变得那么不一样,他是那么与众不同。

      蛰伏在我心中的东西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它一旦破土而出,便是我的煎熬。

      于是我一直在琢磨着哪天告诉他这个事,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他没有女朋友,我又不差,我不觉得我会被拒绝。

      可是还是很难以启齿,于是这事就这么一拖再拖。

      他虽然很随和,但是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说,我该怎么表白呢?契机啊,我需要一个契机。

      我就是这么一个不主动的人,在我想主动的时候我就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在我苦苦寻找契机未果的时候,我就想着要不算了吧,可是我又想了想,不行,这叫什么事呢,我喜欢他,我这一生中在这独一无二的年纪里,我喜欢一个人还要这么抑郁么?这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啊。

      我最好的年华怎么能独自开放,独自凋零。

      现在,韶华到尾声,想起当年的话,竟然是一语成谶。

      林,我喜欢你。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终究是一辈子也没能说出口。

      假如当年牵了手,也许现在也已经分手了,或者我沉浸在梦幻里活一辈子,又或许半途幻想破灭,现实接踵而来,让我痛悔一生。

      但是当初野心未遂,就难免觉得淡淡遗憾。

      那天我想着要不先对他好点,循序渐进,让他有个接受的过程吧。

      而他却在我一瓶矿泉水的关怀策略下视我为知己好友,这本来是好事,这难道不是亲近的开端么?
      我简直有点小心翼翼地心花怒放了,幸福会来得这么快,又这样容易么?
      当然不。
      他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和我并肩坐在一起。
      看着球场上一个恣意奔跑活力四射的身影,对我说。

      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他很安静地,很小声地,对我说。

      我知道我平日里朋友不多,只在前后位小圈子里说说笑笑,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爱八卦。

      可是,他为什么说这个?他为什么就不能放在心里,他不觉得这是在说废话吗?他喜欢那个人就能和他在一起么?
      至少……等我表白吧?我在说什么傻话呢,明摆着被拒绝。

      我矛盾又烦心地想着。

      操场的台阶上我们并肩坐着,周围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坐着几个。

      他见我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在发呆,更没有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他原本为脱口而出的话语的一点点后悔也就消失了,就觉得安心了,就觉得我是个好的倾诉对象了。

      他就时不时地找我来说一场。

      我不见得爱听,但是又表现不出拒绝的神态,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他喜欢的那个男生我也认识,就坐在我前面,是个很外向的家伙,有女朋友,天天吵架。
      人不是很帅,但个子高,颇有气质,是个学音乐的。
      他叫陆。

      我看着那人的后脑勺,觉得想发笑,这叫什么事呢?

      林后来也跟我跑画室,我这才知道他基础那么好,我还在画几何体的时候,他已经人像写生了。

      画室的窗户很大,他就抱着画板坐在大椅子上,画板放在腿上,一张画没画完,裤子上已经有了一些橡皮屑。

      是不是每个女生都暗恋过画画的男生呢?我不知道,我看着他的身影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真是很优秀,他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

      可是,这个人我一时半会没法和他在一起,或者以后也没法在一起,这年代,虽然和平,可是分离的事常有,以后的种种要经历的事情,都不会像当初分到一个班那样有缘分。

      陆有时候也来画室,他还在为选音乐还是选美术而犹豫不决。
      他喜欢音乐,但是总觉得音乐不好参加工作,没有美术分类广。
      画室是个大画室,几个人一组,偶尔也有人少的时候,就随便自己摆静物自己画。

      那天陆推门进来的时候,外面刚打了晚自习的上课铃,我和林抱着画板懒懒的,在画室角落里摆了一堆景物,就伏在画板上聊着天,想混过去这几节课。
      陆跑过来哈哈笑着说,哦……你们偷懒,我这就告诉老师去。
      我说,你去你去,不把老师叫来我跟你没完。
      陆说,哟,还跟我没完,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林说,别闹了,老师一会来了又该受罚了。
      前两天我和林没能按时交作业,被严厉的美术老师一人罚了三十张速写。
      林拿出图钉钉上画纸,对陆说,来得正好,给我做模特吧。
      陆看看门口,又看看林,说,等我一下,我去跟静说一声。
      静是他女朋友。
      林脸色平静,抹了抹画纸,还扭头对我笑了一下。
      陆很快回来了,往对面椅子上一坐,对林说,画得帅一点,我拿回去当遗像。
      我和林当时都笑了,林说,去你的,你就长这个德行还怎么画帅一点,我可是写实派的。
      林哼了一声,说,知道你画不好,别找借口。

      后来那张画有没有当遗像,我不知道,陆今年出了车祸是真的。如果不是从同学群里得知这个消息,我想我还真的没法轻易想起他。

      那年林和陆是好兄弟,林是寄宿生,陆的家就在学校附近。
      如果不是林亲口告诉我他喜欢陆,我是真的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异样。
      林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过异样的神情。

      相处在一起,大概都能被人发现一点小心思吧,陆知道了我的那点心事。
      他也不戳破,只是有意无意地开着玩笑。
      他说,林,你还没有女朋友吧,你看洁怎么样?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林就不以为然地说,说什么呢,洁是我好哥们。
      陆就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我装作不懂得、不在意地看着书。
      陆有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跟我聊天,说了一堆废话之后,说起林,他说林是个很老实的男生,就是有点天然呆。我心想,再天然呆也比没心没肺强。
      我问,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
      陆说,那要看什么人发现了,有些人藏得很好,就不容易被大多数人发现,有些人根本不掩饰,可要是对方是天然呆,就算全天下都发现了不也白搭么。
      我说,哦。

      林是独生子,家里不支持他学美术,他的文化课成绩一般,上个二本足以,但他想考更好的学校,就偷偷地学美术。
      后来还是被家里知道了,他父母焦头烂额地来学校找领导,找老师。
      找这些人有什么用呢,你儿子要学美术,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呢。
      林那几天没来上课,可能是跟家里闹大发了,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后来陆找到我,他说林离家出走了。
      我很惊讶,林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其实那个叛逆的年纪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陆说得找找,我说那就找找。
      谁知道他竟拉着我一起找。
      除了学校里的接触,还真没在外面跟同学有什么。
      那天陆和我找遍了整个小城,都没有找到林,陆到最后也气急败坏了,他骂道,TMD,这货到底去哪了?
      我说,你别急,现在天晚了,他总得找个地方住下吧?
      我和陆又去找旅馆,找网吧,一个人口不足80万的小县城,我和陆找了两个小时。
      陆气馁地说,或者他去了别的城市。
      我说,对哦,我们这样找也白搭。
      于是我们就不找了,挨到差不多放学时间了,陆就送我回了家。

      第二天到教室,静早早地堵在了门口,一脸的嘲笑。
      原来昨晚陆送我回家被认识的同学看到了,就告诉了她。
      我顿觉无聊,懒得跟她罗嗦,就绕过去进了教室。
      林回来了,就坐在位置上,还跟我打了一声招呼,看不出什么表情。
      门口传来静的大闹声,还有陆的声音。
      本来就是误会一场,我懒得理。
      林却变了脸色,看了我一眼。
      我顿时有些窘迫,连忙说,是一场误会,昨天我和陆是去找你。
      林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觉得他还是在意的,因为他的沉默。
      我有点窝火,心想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别扭,但是当时的情况又的确说什么错什么,反而不如沉默的好。现在想想,当时的林大概并没有在想什么,而是我自己的心在作怪。于是我也就没有再想这件事。
      陆回到位置之后脸色很不好看,早自习都没有听到他在读课文。
      我在后面苦笑着,这都叫什么事。

      林还是和平时一样去画室画画,不知道他的父母有没有妥协,我也没问,我们之间微微有点尴尬的气息在流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一直平平淡淡,都是学生,没有那么多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情发生,所以感情的深浅几乎是依靠相处时间来累积的。
      一晃就到了高二,又要分班,这次是文理分班了,我选了文科,林的理科好,他犹豫了一下,认为艺考的话艺术文的选择比较多,也选了文科。我也因此认定他是定下来要学艺术的了。

      这次的分班叫我有点忐忑,不知道在担心什么,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天天对着林,我暗恋他,他不知道,他知道了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我哀哀地想,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他在一起了。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辈子?怎么会想那么长远呢。
      那时候真是单纯啊,觉得喜欢上了一个人,满世界都是他,他的开心与否就是我的头等大事。
      现实就是这样啊,高中过后就要各奔东西,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有些事情看着不是那么难办,看着不是绝境,但是真的要去做的时候,真的是寸步难行。

      我对他的感情不但没有渐渐淡下去,反而与日俱增,这叫我很是烦恼。
      这次分班的结果下来了,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郁闷。
      郁闷的是和林还是分在了一个班,开心的是陆被调去了别的班级。
      老同桌!我们又分到一个班了!猿粪啊!他笑着开玩笑。
      我面上笑着,心里乱乱地,是啊,缘分啊,既然叫我无法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我靠近你?这是老天在补偿我还是在折磨我?

      没有陆在的日子他找我说话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但是我很快就更抑郁了,他的话题里总能轻描淡写地牵扯上陆,虽然不频繁,但是我够敏感。
      我不吃醋,我不讨厌陆,但是我就是不舒服。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陆如果是个女生,我肯定会嫉妒,会难受,会煎熬,会抓狂。
      但是他是个男生,你叫我怎么办?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那回事。
      我对陆无感,只是对林口中的那个名字有点吃味。
      但是我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胸闷地听着他讲话。

      他风轻云淡地讲着一些事情,有时候他会讲到他的小时候,他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住,他很顽皮,喜欢爬树,但却不知道怎么下来,他喜欢吃那种咸咸的脆叶子,是他老家的特产,他奶奶的邻居家有个女孩子很喜欢和他玩,但是后来被父母接回了家就不怎么联系了。
      末了,他说,洁,一个人为什么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呢?如果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为什么不能早点遇见呢?
      我很想说,世界上那么多人,总有一大票人适合与你在一起,就看你先遇到哪个吧。
      但是我一想到“后来居上”这个词,又否定了这个说法,谁知道呢,也许就像是上菜市场买菜,看到了就买下了,不需要买菜的时候那棵菜也还在。
      时间不对,再怎么遇见,也擦不出什么火花来。

      他对陆的欣赏与日俱增,我的一腔闷气也渐渐膨胀,我知道总有受不了的一天,只要戳破了,我也许就会渐渐降低对他的热情,有句话不是说“情到浓时情转薄”么?不知道对我适合不适合。但是,到戳破的那一天,我们肯定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无法挽回。
      所以我一直在尽量隐忍地克制,有时候会头疼欲裂地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假如我不是我,这么样一份感情是不是就看起来无关痛痒?想象一下,我现在不是我自己了,这个感情不在我身上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使劲地催眠。最后我哈哈笑出来了,真是有点神经病了。

      “情到浓时情转薄”,这里的情是相互的,像我这种单方面的,根本就不能参照这个规律。反而,像我这种情况,越是得不到,就越觉得他好,越想得到。
      大概征服欲会渐渐变得比感情多了一点吧?
      但是当时的我尚且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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