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张白璞

10、十、

　　离军训结束还有不到三天，各大学生组织纷纷在运动场外到食堂的路上摆起了招新报名点。

　　无论是真正出于锻炼自己的目的还是抱着混一条简历条目的想法，许多人都去团委学生会或者社联报了名。朱萌虽然个子娇小，但是体育方面很不赖，于是报了院学生会体育部；王婉宁作为204寝室一枝花，当仁不让地报名了学院礼仪队和艺术团；学霸唐瑾填了团委组织部的报名表，还认识了同乡的学姐；刘小雅和袁鸢一块儿报的文娱部，然后互相开着玩笑嘲笑了对方一把。

　　展颜站在被新生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报名点外围犹豫好久，最终决定报名学生会宣传部。

　　围在摊位面前报名的同学们都没有一点儿排队的意识，展颜四下里找了找，发现同寝的几个姑娘也都还在人群中挣扎，也就安心地站在外围等着前面报名的同学报完了名离开。

　　好不容易终于轮到她了，她才站到贴着“宣传部”三个字的桌子前面，态度十分良好地跟那个正在收拾报名表的学生会执委说：“学长你好，请给我一张报名表。”

　　“好，你等一下，”男生说着，放下手里那一摞已经填好的报名表，从桌斗里抽了一张新的报名表递给展颜，同时抬起了头，“诶，是你。”

　　面前这个男生的脸，展颜有那么一点印象，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她来L大第一天那个推销棉被未遂的陈学长。于是展颜咧开嘴一笑，说：“是我，陈学长被子卖得怎么样？”

　　陈兴也闻言也笑了，说：“还行，还行。你带照片没，带了的话贴一张，没带也不要紧。”

　　陈兴也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是说了一通废话，只好站在桌子后面，沉默着看展颜弯着腰填报名表。个人陈述之类的，展颜都只是简单写了一句话，没有太多的纠结就填好了表换给陈兴也。

　　陈兴也拿着表瞟了一眼，说：“就写一句话？”

　　“嗯。”展颜扯了扯嘴角，轻声应了。虽然以前在高中当着班长，语文成绩也还不错，但展颜笔力实在不佳，每次遇上写总结之类的事情，都头疼得她想到外班找枪手。

　　“好吧，面试时间等通知。”陈兴也收好展颜的报名表，说。

　　展颜点点头说了谢谢，就跟着早就在旁边等着的室友们一块儿走了。王婉宁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陈兴也几眼，问展颜说：“展颜，那种类型就是你喜欢的吧？斯斯文文的戴个眼镜儿。”

　　展颜也回头又看了陈兴也一眼，这时候他正在指导报名的同学填表，瘦长的身材跟旁边的路灯杆子有得比。然后展颜很慎重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太瘦了。”

　　王婉宁有些诧异，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展颜。展颜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说到后面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还是有点肉比较好，稍微壮那么一点……点……”

　　朱萌跟唐瑾两个知道内情的人不约而同地“噗”了一声，王婉宁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微妙的味道，眯缝着眼睛看向展颜，说：“你有情况了。”

　　袁鸢和刘小雅也转过脸看着展颜，闹得展颜十分窘迫，连声说着没有，就准备往食堂里冲。袁鸢伸手把她拽住，嘴角噙着笑，说：“还说没有，你们发现没，展颜完全变了个人啊，她那时候跟楼上往下倒水那姑娘吵架的时候多厉害啊，现在都娇羞成什么样了？”

　　展颜听见袁鸢的话，恨不得两只脚变成两柄铁锹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这才开学多久啊，她这儿就又在食堂痛斥插队男又在寝室跟别人吵架的了，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还觉得这姑娘是有多泼辣多刁蛮。

　　“亲爱的室长，求求你别说了，我改还不行么，从今往后成为淑女将是我唯一的人生目标。”展颜跑也跑不了，只能跟袁鸢畅谈人生理想。

　　刘小雅却看了看朱萌跟唐瑾，说：“有了喜欢的人是这样的，袁鸢你又少见多怪了。话说萌萌和学霸每天跟展颜在一块儿，你们肯定知道点什么吧？”

　　朱萌冒着被打成从犯的风险，很仗义地答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唐瑾瞥了展颜皱着的眉头一眼，但笑不语。

　　袁鸢见这三个人像是已经结成了反审讯同盟，松了展颜的袖子，说：“不老实交代的话，我们宿舍出口号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给我们仨就给我们仨，咱们先去吃饭吧，待会儿鸡排饭就没了。”展颜一个劲儿地点头，搬出鸡排饭打掩护，奔着五谷轩就去了，“什么时候咱们也去三味堂吃一次吧，听说那边的炒面好吃。”

　　只要展颜一暴露自己吃货的本性，这几个人势必会来吐槽，展颜每次都用这手来转移视线，屡试不爽。

　　中午展颜一口答应了完成出口号的任务，到后来想反悔也没办法，三个人只能在下午趁着军训间隙的时间蹲在旁边绞尽脑汁想口号。

　　胡平拿着个扩音器在旁边喊：“姑娘们小伙子们，拿出你们的智慧来。知道他们物理学院的口号是什么吗？‘物理学院，寿与天齐；谁与争锋，必死无疑’，你们听听。所以你们赶紧想一个更牛逼哄哄的口号出来，踩死他们。”

　　“我们要不出这个口号应该也没事儿吧？”朱萌看见展颜揪草皮，也跟着一下一下把草皮往上提，反正是人工草皮，不担心伤害了花花草草。

　　“我觉得没事儿。”唐瑾说。

　　展颜想了想，说：“不交没事儿就不交，要非得交我这儿也有一句。‘所向披靡，唯我管理；威武霸气，扫平河西’。”

　　河西片区是L大以及众多大学所在的一块片区，朱萌和唐瑾听完展颜这句口号，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愧是笑霸。”唐瑾说道，着重了霸字。

　　而朱萌则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说：“展颜，你这辈子恐怕是淑女不了了。”

　　展颜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在意淑不淑女得了的问题，而是学校这么大，学生这么多，军训结束之后，可能她就再也见不到许承聿了。

　　“怕什么，大胆去告白，要是成了，以后你想怎么见他就怎么见他，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他。”朱萌听了她说完了自己的担忧，借机鼓励她去表白。展颜扭捏了一阵也没表态，然后胡平就喊着集合了。朱萌只好又蹦回自己的前排，临走前给了展颜深深的一个注视。

　　展颜脑子里思绪翻腾了很久，始终觉得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展颜敢喜欢许承聿，但是她没胆儿去表白。展颜迷恋着单恋暗恋的感觉，就是不敢去问一声她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她，大概是怕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又或许，是因为她执拗地认为自己这样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孩儿不配幸福。

　　展颜不是一个别扭的人，唯独在这一件事情上，她别扭得令人发指。

　　抬头看了看那边跟着覃栩祥站在一块儿跟一棵树一样的许承聿，展颜忽然想，要不然这一次就豁出去了吧。

　　军训的最后半天就是军训成果检阅，十多个军训营的方队上主席台前面走一次分列式，表演方队的学生再出来打打军体拳匕首操之类的，最后还有个红蓝对扛战术表演。

　　许承聿被抽走去扛军旗，覃栩祥去当了标兵，剩下一个胡平还被要求全程坐在主席台后面的看台上不能出现在运动场上。三个小伙子都是第一次带军训，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带了，管院这些小朋友们训练的时候吊儿郎当的让他们着实有点不放心。

　　所以一大早，三个人仍然是早早地就到集合地点候着，准备再给这帮学生交代交代。

　　今天教官们统一穿了夏常服，许承聿挂着礼服坠饰的外套这时候也还搭在胳膊上没穿。草绿色衬衣的下摆收在松枝绿的裤腰里，显得他们身材比例极其健美。

　　展颜跟朱萌两个人塞着耳机听着歌走过来，远远看见三个教官带着大檐帽站在那儿就知道今天他们穿了她们盼望已久的常服。等走得稍微近了些，朱萌说：“许承聿不愧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啊，你看那双腿。”

　　“腿好长！”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感叹道。

　　覃栩祥似乎是听见了这一声惊叹，戳了戳许承聿，眼睛瞟了瞟她们这边。许承聿往她们这儿看了一眼，很淡定地就又看回了覃栩祥的脸。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到展颜眼睛里，她的心不由一紧，低声问朱萌说：“我们俩声音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我也觉得，戴着耳机没留神就彪了。”朱萌也是一脸尴尬，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悻悻地溜到队伍最后站好，听着胡平再次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让方队长看清楚覃教官的脸，到时候到了他面前就要喊正步走。然后就又分成两拨，一拨入场集合，一拨去看台上摆出L大的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