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饭滚饭，利滚利·上 ...
-
擅长支配的人，他们的强势往往不会仅流于表层，而是更深层次的，会从举手投足，乃至字里行间透出一种气息，我们通常将那种气息叫做——气场。
站在车边的庄衍，就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这样的气场。
安梓桐紧了紧怀里的一堆资料，走了过去，她声音本来就细，这会又显得更小，“庄大哥，你……找我？”
“嗯。”庄衍微笑着点头，顺手接过她怀里一大叠的资料夹，“来请你吃顿饭，赏脸吗？”
“呃……”
庄衍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左手抓着资料夹，右手拉了几下把车门打开，然后转头微笑着注视她。
安梓桐本就不擅长拒绝，现在又是在人头攒动的街口，她只得钻进车里。
“你的工作好像很辛苦。”庄衍掂了掂手里的一摞资料。安梓桐伸手想要接过来，却被庄衍抬手制止，接着问她，“这么重的东西要一路抱回家吗？”
正常上班时间她常常被叫去跑腿，做事的时间自然就减少了，但是正经工作也不能耽误，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要像这样把一大堆资料带回家继续加班。安梓桐笑了笑，“也不是很重，都习惯了。”
庄衍垂眸把资料放在他们之间的座椅上，资料落下时发出闷闷的声响。安静空旷的距离外，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女孩子，不该习惯这么辛苦的事情。”
他们到的是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装修风格明亮简洁，餐厅里十分安静，宾客的交谈都很小声，只偶尔有器皿碰撞的声音响起。
安梓桐翻着菜单，不出所料上面每一道菜都价格不菲。虽然知道这点小钱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一定无足轻重，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价格比较低的牛排。
吃到一半，庄衍忽然问她，“对了，这些天的外卖，你吃得还习惯吗？”
安梓桐一没抓稳，叉子落回盘子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庄衍笑着看她，“怎么了，吓成这样。”
安梓桐睁大了眼睛，声音都变得尖锐，“那些外卖是你送的？！”
“是啊。”
足足停了五秒后，她放下手里的刀，有点认真地看着庄衍，“庄大哥，今天这顿让我请吧。”
男人依旧温和地笑着，没有拒绝，“好。”
这之后安梓桐就没什么胃口了，因为她每切下一刀，心里就有个声音在帮她数，“一天的工资没了，两天的工资没了，三天的工资没了……恭喜你！一个星期都白干啦！”
期间庄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安梓桐也吃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喝了点饮料又稍稍聊了一会，庄衍问她还要不要吃甜点，她隔着背包感受了一下装在里面的钱包，摇了摇头。
庄衍也并不在意，说那就送你回去吧。
两人向外走着，安梓桐突然停下来，急着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掏钱包，“我还没付账呢。”
庄衍失笑按住她的手，“走吧，我付过了。”
“你什么时候……”
“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一面按下电梯，一面说。
“……”
电梯里一阵静默，到了底楼，庄衍迈步出去，却见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安梓桐正微微皱着眉盯着地上发呆。他赶紧拦住正要闭合的电梯门，走进去把她拉出来，揉揉她的头问她，“怎么了，这么不好吃吗？”
“不是。”
庄衍又接着问，“那是……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不是！”安梓桐忙摇头。
虽然和他刚认识不久，才见过两次面，完全谈不上熟悉，但这个人的行为举止总让人觉得很舒服。
每个人在和别人相处时，心中总有一道界限，而庄衍，似乎总是能清楚地知道那道界限的位置。他对自己的距离和照顾，永远能够完美地保持在那个最让人舒服的范围之内。
“这是道是非题，如果不是不喜欢的话，那就是喜欢咯？”
安梓桐不知道该怎么答，咬着唇局促地把头发撩到耳后。
庄衍似乎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很有意思，故意停顿了一会，笑起来，“我来问你，你因为吃了我的外卖，所以本来欠我一顿饭是吧？”
安梓桐点头。
庄衍继续说：“但是没请成，反而是我又请你吃了一顿，所以，这下你欠我两顿了。
“……”
庄衍笑逐颜开，拍拍她的肩膀，“慢慢还吧，小姑娘。”
月华如洗，车在黑夜中静默地开着，驶过一条条初春里单薄的街道。
到了公寓楼下，庄衍替她打开车门，打趣似的问她，“安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把欠我的饭还我呢？”
见安梓桐拿不定主意，庄衍便取来纸笔，弯腰按在车的引擎盖上写着什么。
庄衍写字是用左手，安梓桐不由想起前面他抓资料夹和吃饭时用刀的也都是左手，心想原来他是个左撇子。
高大的男人很快直起身，将写有自己号码的纸条递给她，“等你决定了，电话通知我，好吗？”
安梓桐接过号码，点了点头。
“快上去吧。”临走时庄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回到家里，安梓桐第一时间给宣珂拨了电话。
“宣小珂，你说我是不是撞邪了？我觉得我要倒大霉了。”
“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有事说事。”宣珂很不耐烦。
安梓桐颠三倒四地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逻辑之混乱，听得宣珂直皱眉头。
“停停停，你说庄衍又去找你了？还不止一次？还连着好多天请你全办公室人吃外卖？”得到安梓桐肯定的答案，宣珂平复了一会震惊的心情，喃喃道：“庄衍还真会对症下药啊，知道治吃货就得用投喂。”
“这不是重点！宣小珂，你说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闭嘴！”宣珂立即阻止了她一紧张就开始像念经一样重复的口头禅，想了一会，给了她八个字。
“就不请他吃，急死他。”
安梓桐微一思索，眼一转，答道：“棒！”
挂了电话，她抱着宣珂的八字真言躺倒在床上，抬手搭在脑门上时，发现手里还握着临走前庄衍给他的那张纸，展开薄薄纸片，纠缠错叠的褶皱间是细细的一排数字，右下角一个庄字，旁边点了一点，透露了下笔的人结束书写时的习惯。
苍劲的黑字隽在干净的白纸上，没有一笔多余，左手写出的字居然也这么漂亮。
不过这个人真是的，连字都透给人一种简单强势的感觉。
安梓桐拿出手机来输号码，输完关上手机才发现，短短的时间里，那段简单的数列居然已经被印在了脑子里。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记住一件事情是痛苦的，你可以找到一千种方法把忘记的事情重新记起，却找不到一种方法把深深印在脑子里的事情忘掉。
等到想忘却忘不掉的那一天，才发现自己已经错失了逃跑的机会。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安梓桐有点心不在焉，盯了一上午的电脑屏幕，眼睛有点累，她于是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渐渐就走了神。
等回神过来的时候，居然发现笔记本一整页上写的全是昨晚背下来的号码。
这是怎么了。
她撕下那一页扔进垃圾桶里，深吸了口气重新埋头工作。
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有外卖送来，希望不要有了。
思绪中，渐渐有疑问冒上心头。这个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他为什么会突然殷勤地给自己每天不间断地送外卖？又为什么还要请自己吃饭？就像是在刻意靠近自己一样。
庄衍还在平江市的那几年，安梓桐正在泽南市念大学，等她念完大学回来，他又人间蒸发，就像是被命运故意安排的，两个人总是擦肩而过。
不过饶是她远在泽南市，只有偶尔假期回来，也听到不少他和姐姐的事情。
难道他这样接近自己，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接近姐姐？
说起来，当年他消失的时候好像也是……
“小安？小安！”
安梓桐的思绪被叫声打断，她回过头去，原本一脸促狭站在她身后的同事往旁边退了一步，视线里又出现那个每天报到从不间断的外卖小哥。
她正酝酿着怎么让他把外卖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就见那小哥快速走过来放下外卖，“安小姐您吃好，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谁要跟你明天见啊！
“喂，喂！你回来，你拿回去！”
外卖小哥充耳未闻，一路小跑，迅速闪身进到电梯里，随着电梯门慢慢闭合，帽檐一压，深藏功与名。
安梓桐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回头时看见周围满目期待的同事，叹了口气，拎起袋子无奈道，“一起吃吧。”
她边走边拿出菜边思瞅，今天一定打电话请他不要再送来了。
午饭时间的八卦似乎已经成了办公室里约定俗成的惯例，尤其是在每日的海鲜午餐开始后，连一些男同事都加入了进来。
近日的话题又转回了办公室公认的冰山美女陈曼妮身上。
说起来还真有趣，为午间八卦时段提供最多话题的却恰恰是这个平常最惜字如金的女孩。果然是越是神秘的人就越让人想一探究竟。
“小纪最近好像来得少了。”
“我就说陈曼妮没看上他吧，他什么背景，人家陈曼妮什么背景啊。”
“真是的，怎么陈曼妮不理他就不来了啊，我还想多看看他呢。”说话的是办公室新来的实习生，今年刚大学毕业，正撇着嘴的脸上满是稚嫩。
“哎哟，小齐你上次不是才说喜欢隔壁的小徐的么。”
“帅哥是共有财产，谁规定只能喜欢一个啦。”齐晓可对于自己的见异思迁十分理直气壮。
这小姑娘似乎每次都能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次那个“只要是帅哥我都要！”好像也是她。
安梓桐咬着西瓜想，年轻真好啊。
只是她在说别人年轻的时候好像忘了，她自己也才二十五岁。
下午工作的时候安梓桐抽了个空，跑去洗手间给庄衍打了个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拨通这个号码，心里有点紧张。
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喂您好，这是庄衍先生的手机，请问您是？”
安梓桐楞了下，在她的意识里一般收到的都是私人号码，所以完全没有想到他留给自己的会是一个工作手机，“我姓安，我想找一下呃，庄先生。”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很显然，庄衍很忙，想跟他说上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呃……”安梓桐再一次卡住。
等了几秒，电话里的男声再度响起，“不好意思，安小姐，我这里又有电话进来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您介意留条口信给我吗，我会转告庄先生。”
“没，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打扰你了，再见。”
挂了电话安梓桐拧开水龙头洗手，十分泄气。
这是什么世道，那么多人想吃饭吃不上，她这里却偏偏是拒绝不了别人硬塞来的饭。
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得她一激灵。看了眼号码，居然正是她刚刚拨出的那个，想着可能是刚刚的人打回来的，接起电话时她特意端着很正式的声音开口，“喂，你好。”
听到她正襟危坐的声音，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喂，我是庄衍。”
安梓桐舒口气，“庄大哥，是你啊。”
“找我有事吗？是不是决定好请我吃饭的时间了？”
“不是，我是想请你不用再给我送午餐了，太破费了。”
“这样，行，我知道了。”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安梓桐松了口气，却听他话锋一转，“等到你把欠我的饭都请了，我就不送了。”
“……”无言以对。
电话里想起轻轻的咔嚓声，之后是长长的吐气声，安梓桐仿佛能看见烟雾缭绕间男人慵懒坐在椅子上抽烟的样子，“刚刚怎么不直接让助理把电话拿给我？”
安梓桐换了只手拿手机，说，“他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嗯……我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次让他直接把电话给我。”
“不用不用，你要忙的事情那么多，不想打扰你。”她说着还摇起手来，似乎忘了对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电话里又是一声绵长的吐气声，“不要紧，你的事和那些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饭滚饭，利滚利·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