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103、第 103 章

　　我们后来还坐了海下单车。我们钻入一个比浮潜的头盔大很多的ScubaDoo中，在水下教练的指导下，自行驾驶着单车，深入到海面4米之下欣赏海底世界。隔着玻璃罩，甚至能看到实际还在几十米的海水之下的形态各异的鱼。我们一直玩到夕阳西斜，才回到游艇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安旭并没有在潜水员说的那间休息室里，他倚着游艇的栏杆，斜倚在游艇的一端。
　　“安伯伯……”典典第一个发现了他，摇着满是水珠的头，冲进他的怀里，“我看见了好多好多漂亮的鱼，还有，还有珊瑚……”
　　“开心吗？”他问，目光却投向我的方向。
　　“开心极了。典典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好看的东西。”女儿抢在我前面回答。
　　“妈妈呢，妈妈是不是和小典典一样开心？”
　　“我们都很开心，旭。”我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可是……”
　　“去吃饭吧。菜应该端上来了。”他打断我的话，一边牵着典典一边牵着我，向游艇中部走去。
　　一张精致的小桌上已摆好了四菜一汤。海星蒸蛋、白灼龙虾、椰盅海胆、凉拌海蛰，再加一个冬瓜蛤蜊汤，倒是十足十的澳洲风味。经历了一下午海底游览，典典早就饿了，端起面前的碗便大快朵颐起来。
　　“你怎么不吃？”
　　他的听觉竟然如此敏锐。
　　“你呢？”我问。
　　“我吃过了。”他答，“你也知道，这些东西我都吃不了，LUIS给我做了别的，我在你们骑单车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了。”
　　“你一直倚在那儿看我们？”
　　虽然明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我还是用了“看”这个字眼。
　　他淡淡一笑。
　　“你们都是第一次下水，JOSON虽然是最有经验的潜水员，但是……”
　　他并没有说完，我却已然明了他的意思。心底莫来由地升起一股热浪，“旭”已颤然出了口。
　　“不要对我那么好。”我说，“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感觉，不是你说的。”他说得那样自然而然，没有一丁点矫揉造作，“我如果还能下海……”他的话生生滞住，无神的眸子渐而浮起一层萧瑟，迅速弥漫开来，罩了整张脸。他转头轻咳了两声，柔声道：“不说这些了。你赶快吃饭。一会儿JOSON开着艇带我们出海。”
　　“安伯伯，出海干嘛？”典典吃得肚皮溜圆，蓦地抬起头来，满脸的兴趣。
　　“伯伯带你和妈妈去看这世上顶好看顶好看的星星！”安旭的脸再度开朗起来，“伯伯敢保证，你和妈妈以前一定没见过！”
　　夕阳最后一丝光芒没入远方海天相接处时，舱底隐隐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典典欢喜地拍着小手：“开船罗开船罗……”
　　安旭原本静静地坐在窗边一隅，若有所思。听到小典典的欢呼，撑着窗棂试了两次才站起身来。
　　“不舒服了？”我赶紧过去扶住他的手臂。
　　“没有，只是坐得太久了。”他的脸上满是温润的笑，“我们带典典去甲板上看……”
　　游艇慢慢向前驶去，天渐渐黑下来。几缕淡淡的云飘浮在清透的天际边，被我们游艇上的灯照着，仿佛变幻出奇妙的形状。
　　“妈妈，你快看啊，那边那边好多星星……”
　　突然，典典拉着我的手不断摇晃。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蓦然怔住。
　　渐渐漆黑的天幕中瞬间晶晶然然，无数星星缀满天际，一闪一闪的，仿佛真的在眨眼，真的在说话，亮晶晶，明晃晃……
　　游艇的速度越发慢下来，甚至连马达的声音也渐渐停止，海面异常平静，除了阵阵微风翻起的偶尔轻浪，几乎没有起伏。满天繁星映着如镜的海面，宛若海天一线，唇齿相依。
　　月亮仿佛是从海中跳出来的，沿着天际线慢慢升上来，莹莹然，映得海面如同越发波光粼粼……
　　“太美了，的确太美了！”
　　我忍不住赞叹。身体已被那个人轻轻地搂住。
　　“我知道你和孩子会很喜欢……”他的声音低低的，和着轻轻的海浪，荡漾着我的心。
　　“真的是人间仙境，天地奇观！”我在他的怀中淡淡喟叹，心底的叹息越发深重。
　　如此良辰美景，他只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只是为了我们……
　　他曾经是那样完美自信的一个人，如今却不得不忍受人生最大的缺陷听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述及这世间万种风情，即便他能保持着面上云淡风轻，谁又能体会他心中的万般无奈与酸涩？
　　念及此，我紧紧地反握了他的手，恨不得这手上立即多生出一双眼睛来，替换了他的，让他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是不是有点冷？”他显然会错了意，急急地想要脱掉自己的外套。
　　“我不冷……我很温暖……”我往他的怀里再缩了缩，鼻子酸酸的，“我只是很开心很幸福，真的，旭……可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他听出我声音的变化，伸出手来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梭：“傻子，我不对你好该去对谁好呢？再说，我还欠你那么多年的伤害和痛苦，现在要是不加倍对你好回来，我这心啊，就安不下来……”
　　“旭……”我还想说什么的，可是他捂住了我的嘴，“嘘，安安静静地看星星……”
　　典典在兴奋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沉沉睡去。安顿好她，再去甲板的时候，安旭已经安排JOSON摆了两把躺椅和一张毛毯在那儿。
　　“顶星夜谈？”我的心不知怎么的，跳得“咚咚”的。
　　“谈不上吧，只是想和你好好地呆着。”他淡淡地笑，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玫瑰香茶。
　　“典典告诉我，说是你一直喜欢喝的，是这个……”
　　我接过，轻啜一口，唇齿留香，是我在德国常喝的那个牌子。我知道这边连代理商也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明天，安排了自由冲浪，你和典典可以在大堡礁玩个痛快，然后，我们去绿岛那边，享受一下静谧的海滩时光，再带典典去布里斯班中央公园看考拉……”
　　“这是我们这次的行程？一共要在这边呆多少天啊？”
　　“不定。”他笑，“只要你们喜欢，想呆多久就多久。”
　　我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星，突然就有了冲动。这边，跟世外桃源一般，没有恩怨情仇，没有波谲云涌，有的，只是那么单纯的美好，能留在这里不回去，永远不去面对那些，该有多好……
　　“如果我想说，一辈子呢？”
　　我不仅这样想了，也这样冲口而出了。

作者有话说

　　就让文章结在这儿，其实也不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