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113、第 113 章

　　我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手一带，却带翻了不知何时放在书房中的我随身带的包。
　　包落在地上，一堆东西散落开来。一包饼干掉出来，落在我脚下。我慢慢蹲下去，拾起。
　　安旭的胃不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养成了这个习惯——在自己随身带的包中放上一两样东西，或者饼干，或者燕麦片，或者小点心……这个习惯即使在那些仇恨深重的日子里也不曾改变过。
　　我现在才发现，我居然是那样地爱着他，一直一直，从未改变；而他，也是那样地爱着我，一直一直……可是，我们俩，不能在一起了，也许，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不，你听我解释，旭，你听我说……”我已经把那包饼干捏成了粉。我冲到他面前，抱住他瘦削单薄的身体，使劲地喊。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无神的眸子血红，唇角也一样。
　　他就那样“看”着我，任唇角的红越来越多：“你……还有……什么……台词……不曾背完？不用了，柳……月月，再也……不用了。我还要……恭喜……你。柳……月月，你终于……实现了……你的目标。我承认……我被你……打倒了，永远地……因为……我已经输掉了……全世界……”
　　虽然拄着手杖，他的身体依然如秋风落叶一般剧烈地颤抖着。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我所有的思维只集中到三个字：救救他！
　　“旭……”我想上前，他却急剧地颤抖着后退。
　　“我承认……我输了，我输得……干干脆脆，你还有……什么……需要再说的？”
　　“旭，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我胡乱地地想在乱得似一锅粥的脑子中抓出哪怕几个字，用最简单的字表达我的想法，告诉他那些都过去了，那时的我接二连三地面临人生中最大的灾难，我已经疯了，我受了蛊惑，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我抓不出来那么几个字。我辞不达意，我笨嘴笨舌，我越描越黑。活了30年，我第一次知道，我是如此笨拙，笨拙到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我这样地伤着，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字安抚得了他。
　　“不用……再解释了，我理解……我明白……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旭……”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呆着，您……请出去……”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柔，如同在澳洲的那些天，和我谈未来和我说婚姻和我讲情话那样。可是那时他的脸是微微的红的，眸子是微微泛着光的，表情是微微生动的；而现在，他的脸是深深的青紫的，眸子是深深的空洞的，表情是深深的萧瑟的，更可怕的，是那随着他的话不断滴下的红，衬着青紫，衬着空洞，衬着萧瑟，如此，触目惊心。
　　“旭，让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要脸地扑上去，想去拉他的手。
　　“别……入戏太深，你的戏……已经演完了……不是吗，月……”他笑着，狠狠的，衬着眼角眉梢的沧桑那样深刻。他在竭力摆脱我的手的时候，顺着我的手臂，就那样倒下去，甚至没有来得及把我的名字叫完。
　　我直到看到急救室的灯亮起来，才想起给康童打了电话。他和曾珊很快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不知是不是我多心，那一刻，康童和曾珊看我的目光似乎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友好。
　　“旭……突然吐血，止都止不住……”我捂了脸，我不想再去回忆刚刚那一幕。
　　那么多的血，就那样不断地从他嘴里涌出来，我努力地去擦，根本擦不了。红越来越多，那样的红，而他的脸就那样白下去，那样的白……可是他的唇角居然是向上的。如纸一般的唇，映着唇角的那片红，微微地向上弯……
　　“康童，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好好的……我在家里挂了好多灯笼，好多辣椒，好多中国结……我们说好一起过节的，过春节，过劳动节，过端午节……过以后每一个节日，每一天……他明明说了的，他要给我造房子，他要陪着我环游世界，我们要一起过完以后的岁月的……康童，他说了的，他真的说了的……”
　　我像疯子一样，抓着康童的衣袖，不停地说，不停地叫，我的眼前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我只看到那些红，他嘴中涌出的那些红……
　　“康童，他真的说了的，他不会丢下我，不会丢下典典的……”
　　“月月，月月你怎么了，你听我说！”曾珊过来拉我，康童不断地摇晃我，可是我顾不得，我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如同溺水的人，不肯放掉的一块木头。
　　“你告诉我，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我终于放开他的衣袖，就那样坐了下去，坐在急救室门外冰冷的地上，哭了出来。
　　我那么想哭，刚刚安旭用那样温柔的声调问我的时候，刚刚他那样空洞地望着我的时候，刚刚他吐着血倒在地上的时候，我那样想哭，也许哭出来，他就信我了，他就不怪我了，他就不会昏倒了……可是我一滴眼泪也没落下来，竟然一滴也没有！
　　“月月，你起来，你这样，怎么帮得了里面的他？”曾珊蹲下来，使劲地拉我的手臂。
　　“我帮不了他，相反，恰恰是因为我，他才到里面去的……”我喃喃，“我根本就不应该认识他，不应该再回来，如果，他这一辈子，没有认识过我，我想，他一定，比现在幸福很多……”
　　“月月……”
　　我甩开曾珊的手，自己撑了地慢慢站起来，摇晃着走到急救室门口。我转头冲康童和曾珊笑。
　　“你们统统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坏女人，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专门对付安旭算计安旭恨不得他死的坏女人！”

作者有话说

　　不要以为虐就完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