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苏小凉

22、022：锁心（二）

　　碎掉的肢体下面是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鲜红色的一直流淌到了门旁，整个屋子内的情形十分血腥。

　　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茯娘也仅是能从那些头颅中有个大概的数目，这阵法内死了至少有十个人，而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怪尸首就更难分辨了。

　　许久，茯娘转头看玄宗：“你离开前就是这样？”

　　玄宗没有回答，但他紧紧蹙着的眉宇告诉了茯娘答案，他离开之前这里并非如此。

　　阵内泛黑的血迹是过去留下的，他离开前设下了几个阵，煞气也没有现在这么重。

　　更让他忧心的是，不过半月而已，阵内那块血玉又强大了很多，之前是无法靠近那阵的范围，如今站在门口这儿斗都倍感压力。

　　离开前他已经告诫过秦州内的一些修士，不要再靠近玲珑塔，但还是有人不断被吞噬，以这样的速度下去，不用多久，它就会冲破这些禁制。

　　“这些人不是闯进来的。”茯娘蹲下身子，抹了下地上的血迹，碎尸底下的阵法和乾州城的一样，“他们是被献祭了。”

　　“乾州西侧的林子内有一个祭台，那是蛇妖所设，山洞内的阵法和这儿的一模一样，蛇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抓一些灵气纯净的妖回来献祭给血玉，这个么……”

　　茯娘将系在腰间的玉盏取下来，往前走了一步。

　　玄宗这时也发现了，一路上来，对他们而言越来越大的约束，对她来说却像是不存在似的，从那块血玉与她亲近中也能分辨出一二来，但其中的缘由是什么，还是令他不解。

　　玉盏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若说在乾州时还能叫喊着要茯娘救它，这会儿阵内迸射出来的煞气，已经将它吓懵，唯恐被看上给吸的渣渣都不剩。

　　茯娘拨弄了下玉盏，收敛了气息的玉盏打死不吭声，茯娘便在它内壁上轻轻挠了挠，玉盏一下破功，身上的气息往外泄出去，阵内的血玉很快感受到了。

　　可和乾州不一样的是，那血玉并没有表现出想要吞噬玉盏的反应，浮在最中央，周身一圈圈的散发出煞气，不为所动。

　　“嗯？”竟然没兴趣。

　　若是连玉盏都没兴趣，这世上可没多少纯净的灵气能让它看得上。

　　茯娘心念一动，捏了下指尖，血渗出时，阵中央的气息忽然变了，数道红丝从玉内探出，又快又狠的伸向茯娘的手，吞噬了浮起来的那滴血。

　　很快，血玉躁动起来。

　　连带着十六根柱子都发出了嗡嗡的声音，茯娘朝后避去，忽然，她的脚下的地变成了泥潭，将她的双脚牢牢的禁锢在那儿，之前吞噬了血的红丝，一瞬将茯娘包裹缠绕。

　　这些红丝扎入茯娘肌肤的那一刻，茯娘终于确定，玲珑塔内的血玉喜好是强大的灵力。

　　见掌柜的被裹成了个茧，被茯娘放在外面的小葫芦急哭了，结了一堆的葫芦砸过去，但就像是砸在了水里，对其毫无伤害。

　　在葫芦砸到红丝时，小葫芦背后一道幽蓝色的光打在了葫芦砸过的地方，滋的一声，烫伤似的出现了个黑色的疤痕，阵内的血玉却丝毫不在意这个，裹的更紧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茯娘身上，要将她吞噬。

　　玄宗将小葫芦往后推了下，让它呆在门外的柱子后面，凝剑成戟在地上画下了个复杂的阵法，随即翻手往额头上轻轻一碰，眉心有光隐现，戟指下，定在了最中央，嗡声，阵法从地上震起，悬空打向血茧。

　　这一击力道很大，整个塔都跟着震了震，就连塔外的百姓都能感觉到玲珑塔有异动，同时也引起了秦州城内一些修士的注意，一部分人朝着玲珑塔这儿飞过来。

　　那道符将血茧打裂了，虽然很快又闭合起来，玄宗还是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看着那些扎在她身体里的红丝，再看闭着眼的茯娘，尽管她的气息还算稳定，玄宗却不能继续由着她这么博弈。

　　他低声念：“灵诀。”

　　灵剑顶端的珠子亮了下，玄宗就地画了个简单的阵，盘腿与中央，随着他手中的结印，金光顿显，一层层的叠加，反过来侵吞周遭的煞气。

　　片刻，血玉四周围出现了万道利芒，朝它同时射去。

　　大部分的利芒被阻隔，只有极少的穿透了石柱所形成的结界，而这些穿透的利芒并没有直接攻击血玉，而是一分二，二分四，随着阻隔在外的那些消失不见，结界内的那些顷刻又化出无数来，将血玉包围。

　　到嘴的食物哪肯松手，迸射出来的煞气将血玉也包裹成了个圆球，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玄宗睁开眼，悬在半空的印倒过来一番，“破”字出口，万合一，刺入了煞气中。

　　极为尖锐的嘶叫声在阵内响起，穿透了耳膜直达神经，玄宗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翻手泛按住了印后往血茧上推去，嘶叫声越加猛烈。

　　这使得那些刚踏入玲珑塔，毫无准备的修士们都受了影响，有些直接受伤吐血，还有被迷了心智的直接开始拔剑要杀人，场面一片混乱。

　　即便是这样，血茧依旧是不肯松开，反而是越缠越紧，想要用茯娘来弥补玄宗对它造成的伤害。

　　在玄宗预备第二次画阵时，手中的灵剑哀叫了声，他的手微不可见抖了下，额头上密布了一层汗。

　　玄宗垂眸，轻轻按住灵剑，双手才合结了第一招，那边的血茧发出了裂开的声音，茯娘直接从里面倒出来。

　　在他接住她之后，茯娘对着他吐了一口血，缓缓睁开眼：“先离开再说。”

　　玄宗将她抱起来，出奇的轻，听底下传来的声音，直接从塔顶消失。

　　一刻钟之后那些修士才赶上来，为首的那几个神情显得十分谨慎，确认前面不会有危险了才敢上前。

　　其中一个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好浓重的妖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看到里面一地的碎肢体，这些人也被吓得不轻，后边赶上来的人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开口：“一定是有妖在这里杀人，故意献给它。”

　　“刚刚上面明明有人，我们上来就不见了，你说的没错，一定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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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宗带着茯娘到了秦州城郊外的山里，这里人迹罕至，灵气充沛，适合养伤。

　　只不过原本凝重的气氛，却因茯娘装晕不肯从他怀里下来，而有了奇怪的走向。

　　直到他找到一处高半身的石块，将她放在上面，茯娘才幽幽睁开眼，迎面就是他胸膛上的血迹，于是她颇为歉意道：“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玄宗松开手，没了支撑的茯娘朝后仰去靠在了树桩上，她轻叹了声：“少年郎，你这样将来怕是娶不到媳妇的。”

　　“发生了什么？”将她抱过来时，他发现她的气息并没有像吐血时的可怕，她伤的不重。

　　茯娘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跟着自己的这块血玉招了出来，与它对视：“说罢，你为什么最后才帮我。”

　　血玉想要亲近茯娘，被她用手指推开去，这么来回几次后，茯娘明显的感觉到它的情绪低落下来。

　　扎入体内的红丝像是将她麻醉了似的，令她动弹不得，虽然她无法挣脱，但这些红丝也不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于是僵持在那儿。

　　过了会儿后茯娘觉得自己体内的气息有异动，那并非是被吸收，反而是因那红丝引起了什么，使得自己体内的气息也跟着躁动，她吐血也是因为最后是自己在和自己博弈。

　　血玉又幽幽的飘过来，在她身边绕着，像是讨好。

　　茯娘失笑：“你是不是怕它？”

　　血玉悬空上下浮动了几回，最后往她手心里靠，像是承认了。

　　“也难怪，你喜欢的和它喜欢的都不一样。”

　　话音刚落，茯娘脸上的笑意滞住，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等玄宗取水回来，茯娘靠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一般，一旁的玉盏和小葫芦怎么叫都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