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谁都不爱》红烧雀

12、第十二章（修）

　　夜里，白珏在榻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浮现出白日里看到的裴峥的眼睛。

　　一闭上眼就看到。像在嘲笑她一样。

　　“……烦死了！”她恼怒地拉起锦被捂住眼睛，但是没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总会出现在眼前。

　　她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胡乱将脚塞进鞋子里，抓起一件外衣披上，绕过了外间榻上的碧枝，出了门走到院子里。

　　看着那棵桃树，她心中着实厌烦，想也没想上前伸出脚踢了一下。

　　“嘶。”好痛。

　　她抱着一只脚单脚原地跳着，然后祸不单行，下一刻树因为被踢得晃动，花瓣全都掉了下来，兜头罩脸落了白珏满头，一时间她的鼻尖全是馥郁的花香。

　　她不知道是该伸手拂去头上的花，还是继续揉踢痛的脚。

　　“哈切。”她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本来满心的怨烦在这情形下也只能化作了憋屈。

　　她晃了晃脑袋，将花甩下去，愤愤地瞥了一眼桃树，正准备放下脚单脚跳回去，突然墙垣那边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

　　她抬眼看过去，一个脑袋从墙垣上探出来，看到她看过来，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正是周明绪。

　　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周明绪趴在墙垣上，就看到小姑娘踮着一只脚，眼里还含着委屈的水光，她的头发上全都是粉色的花瓣，然后那花瓣随着她一转头，簌簌地落下。

　　她就在月下回过头看他，月亮落在她眼里化作莹莹的光，四周柔软的花瓣在她身旁飞舞，馥郁的香气在静静萦绕。

　　夜色静静地流淌，月光化作水一般温柔的将这方小小角落包裹。

　　她的眼眸比月光还美丽。

　　周明绪弯起眼睛笑，一只手扒着墙，一只手放在脑袋旁边小小的挥动了下。

　　白珏微微张着嘴，惊讶地问道：“你？”像是察觉到夜里太静，又压低了声音问到：“你在这里干嘛？”

　　周明绪也跟着压低声音：“……我睡不着。”

　　其实是担心白天是不是哪里惹恼了她，令她突然之间坏了心情。

　　一直想到半夜都无法放下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的小院外，正徘徊着，那颗桃花树却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传来她小小的惊呼声。

　　无法解答的疑惑突然到得了契机，他惊喜地在月色下碰见她。

　　白珏听闻却只是坏脾气地道：“你睡不着来我院里干嘛。”

　　说罢转身就要走。

　　周明绪看她要离开，立刻道：“我，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白珏回头，怪气地冷笑道：“看星星？”

　　周明绪却已经翻身跳了下来，他踏着月色走过来，向白珏伸出手：“走吧，今晚天色正好，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哦。”

　　他神色柔和，带着如微风一般令人无法生起气来的笑意。

　　她倒要看看他耍些什么把戏，白珏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他递过来的手掌心。

　　周明绪的表情带着一种很舒心的惬意，仿佛是已经预见到今晚月夜下的星空真的会美到让人放下一切烦心事一般。

　　那样笃定的态度让白珏心中暗暗嗤笑，她想，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怪我陷害你，若是今晚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你自找的。

　　周明绪带着她走到墙角下，他蹲下身子，回头对白珏示意说：“来，踩在我肩上。”

　　他身上换了件淡青色的长衫，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半束起，蹲在墙角，回头对白珏招着手，像一只大猫。

　　白珏看着他这个样子就觉得可笑，她抿着嘴，掀起裙摆，小小的绣鞋踩到了他的肩膀上。

　　鞋子底儿薄，她的脚下可以感受到少年人单薄的肩骨，她两只脚都踩了上去，手攀在墙砖上。

　　周明绪看她踩稳了，这才说：“小心点哦，我慢慢起来。”

　　说着他缓缓站直了一些，白珏跟着晃晃悠悠地升高，她一边左摇右晃，一边颐气指使地指挥他：“左边，左边一点左边一点……”过了一会又叫：“啊，过了过了，右边一点……”

　　那儿的墙头上正好有个小矮口，方便她翻上去。

　　周明绪的眼睛只能看到满墙的青砖，也不知道她在找些什么，他抬起手扶着白珏的脚，跟着她的胡乱指挥左摇右摆。

　　她脚上穿着绣鞋，鞋子尖尖上各缀了一颗银色的东珠，那珠子只在底部用几根细如缠丝的金线穿入嵌在了鞋面上，她一动，那珠子便一颤，偶尔还蹭到他的脸颊。

　　东珠温润，划过脸颊带来冰凉细腻的触感，一动一颤，一动一颤。让人忍不住在意，碰到了又觉得有些痒。

　　一下蹭到了左边，一下又是右边。

　　他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躲。

　　……心里也有些痒。

　　他几次想抬手捂住那乱颤的东珠，但又克制住了，只用手指浅浅地握住她鞋口的地方，小心翼翼不去碰她的脚腕。

　　——他手心里的温度太高，而她的罗袜却太薄。

　　耳边又飘来白珏骄矜的指挥。

　　周明绪忍不住低着头闷声地笑。

　　白珏晃晃悠悠了一会，不满道：“你笑什么呀，认真点！”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咯吱声。

　　两人俱是一惊，什么声音？

　　是他们声音太大吵醒了院子里的人吗？

　　两个都静下来，白珏屏息低头看了看周明绪，就看到他也捂着嘴，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又一声呼啦声传来。

　　白珏将视线移向那里，才看到是风吹乱了藤条，枝叶扫在了秋千上。

　　原来是风呀。她这才放下心，又低头去看周明绪，周明绪仍然捂着嘴，眼里却是细碎的笑意，在星光下一闪一闪。

　　白珏跟着也忍不住笑了，笑了片刻，又低声吓他：“笑什么？不许笑，不然叫人把你抓起来。”

　　他立刻放下手，站好，白珏哼了一声，顺利地爬上了墙头。

　　等她坐好了，下一刻周明绪一个利落的翻身，一下就爬了上来，然后跳到了围墙另一边。

　　他仰起头，看着坐在墙头的小姑娘，好像这才有些羞赧为难一般，抓了抓脸颊道：“……要不，我还是蹲着，你跳在我身上？”

　　白珏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她每天的晨练可不是白练的好么。

　　白珏挥了挥手，叫他让开：“让开，我自己跳下去。”

　　周明绪搔了搔脑袋，为难道：“这……”但是看白珏神色坚决，只好微微让开了些，站在一旁，但双手却伸开，预备一有不对就上前揽住她。

　　白珏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她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子轻巧往下一跳，弯着腿跳到了地上，只往前踉跄了一小步就又稳稳站定，她这才站直身体，略带炫耀地看着周明绪：“怎么样？”

　　周明绪跟着紧张地往前冲了一步，看她站稳才收住一直往前伸着的手，心脏还在为她怦怦跳，就看她歪着头问他，眼里是明亮的得意。

　　他只好道：“……好身手！果真是个侠女。”

　　白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带路。

　　夜晚的院子里与白天全然不同，白天这里花团锦簇、明亮鲜丽，仿佛容不下一丝污垢一般，但到了晚上，这里就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阴影笼罩着一切，树荫里的不再是绿树红花，而像是躲着张牙舞爪的妖魔。

　　白珏怔了一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憷。

　　周明绪像是知道她的担心一般，回头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隔着袖子轻轻握住了她的腕骨，温暖的触感从手腕处传过来，带动她冰冷的血液，一齐回流到她的心脏里。

　　扑通扑通，浑身都好像从冰窖里出来了，慢慢恢复了温度。

　　白珏收回盯着阴影的视线，跟着周明绪往前走。

　　夜里总是安静的，这边花园里其他几个院子都有些距离，连人烟都没有，更听不到夜眠的人们睡梦中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