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谁都不爱》红烧雀

13、第十三章（修）

　　两人的脚踩在松软的泥地上，绵绵柔和的触感。

　　泥土里会有花瓣吗？落下的桃花，也化作了花泥吧。

　　两个人都莫名没有说话，一时间只有衣衫拂过花枝的声响。

　　并不刺耳，但在寂静的夜里这点响动也会让人有些担心。

　　会不会有巡夜的人发现呢？

　　会不会有突然起夜的婆子看到了呢？

　　就这么一直走了一刻钟，白珏才发现他们要去往哪里。

　　他要带她去拙园。

　　不会错的。他要去的不是前院，也不是他住的褚玉苑，更不是她想到的府外的河堤或者小桥。顺着这条五彩砖铺着的小道，转个弯再往前走片刻，就是拙园的小门了。

　　他竟然会带她去拙园吗。记忆自从原身的祖父过世，拙园就没什么人去了，是了，他的褚玉苑离那里也不远，而拙园里是有个放满了祖父藏书的小书房的。

　　父亲可能带他去过，所以他才知道吧。

　　白珏踏着地上的落叶，心里想，会不会他要带我去的，不是拙园呢？而是拙园旁边的仪门，过了那道门，再往外走翻过一道墙可以去往府外的街道。

　　仪门就在旁边，门是朱漆的厚重大红木门，上面挂着粗粗的锁链，锁链上扣着一把大铜锁，锁已经落上了。

　　周明绪带着她从仪门旁经过，继续往前走。

　　仪门经过了，一个古朴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

　　院门口挂着一个牌匾，字迹粗狂随意，写着：拙园。

　　果真是这里啊。

　　周明绪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院子的小门被推开一条缝。

　　小门内侧和墙外形成对比，月色好像只笼罩在了这边，到了院门口就止了步，从那缝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小门内的一片黑暗。

　　白珏有些踟蹰。

　　她在做些什么啊，跟着一个不熟的人，半夜在园子里乱走。

　　可是——

　　可是就这么一步了，也没什么吧。

　　她微微吸了口气，跟随着周明绪的脚步，从小门内钻进去。

　　眼里一下只剩黑暗。

　　脚底下的触感软软的，带着韧性，白珏眨了眨眼睛，试图从这黑暗里看清楚。

　　嚓地一声，突然眼前冒出一丝小小的火光，是周明绪点燃了火折子。

　　她这才看清脚底下踩的是草地。

　　周明绪回过头，安抚地微微笑了一下，那笑意里带着终于抵达目的地的舒心惬意。

　　白珏突然就放下了心。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在她记忆里还从未在夜里来过这里，这里看上去竟然像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地方一样。

　　他们往前走，是一片小小的陡坡，周明绪牵着她的袖子，慢慢地往坡上走。

　　袖子上的牵扯是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在这黑暗的地方，这唯一的力度就好像蛛丝一般，让人心中担心它将要断，又担心它还未断。

　　有时候白珏走的慢了，会突然感觉那衣袖上的力度拉紧，而他也好像回了头驻足等她。

　　于是她顺着他传过来的力气往上爬。

　　有时候快了，两人的距离拉近，那衣袖上的力度就蓦然松了，明明就在身侧，但两人却好像没有任何牵扯一样。

　　恍若两个没有任何干系的人。

　　黑夜太过深邃，他们像两只小船在其中游曳，仅靠着一根若有似无的细丝联络，而他手中微弱的火苗，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小小的一团，随着两人的步伐摇曳。

　　直到走到坡顶，草木不再遮挡视线，眼前才突然豁然开朗——

　　漫天的星河连着地面，星光肆意地挥洒过来，他们置身其中，像是坠落在星海里。

　　刚刚那一小段黑暗的路，好像都是为了这里星光积蓄力量。

　　白珏站在小山坡的顶上，星星似乎触手可摘，除了星星的光，山坡下都是一片黑暗，更显得这星光璀璨。

　　一切所烦恼的事情都好想在这无垠的星海下变成了蝼蚁浮尘一般微小的事情，什么仇恨、什么恶意，一切一切都远去，只剩下眼前这满眼的星辉。

　　“……好美。”白珏抬起头，怔神一般喃喃道。

　　周明绪放下牵着她的手，吹灭了火折子，也像她一样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笑着道：“美吧？”

　　“……我昨夜在书房里看书，经过了这里，看到这漫天的星河，就想和你一起来看。”他笑着回头看她。

　　白珏闻言，并没有说话，也没回过头看他，但是脸上却带着微微笑意。

　　周明绪撩起袍子坐在草地上，他轻轻拉了拉白珏的衣袖，笑着道：“来，坐下。”

　　白珏看了看地上，也不管草地上有没有露珠，跟着坐了下来，抱起膝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今夜非常的安宁，连飞舞的小虫都没有来扰人，只悄悄躲在不知哪里的角落里悠远地鸣叫，微风带着草地的气息轻拂着，星星挂在天上，铺满了整个天际。

　　坐着坐着，白珏躺了下来，草地很柔软，昨夜并没有下过雨，地面并不过分湿润，她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周明绪跟着躺在旁边。

　　“……这样看过去，星星就像雨滴一样。”透明璀璨。

　　“像是雨点冻在了天上。”白珏看着天，天马行空的说。

　　周明绪含着笑，并没头抬头看着天空，而是侧过头看着白珏，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星子也落在了他眼睛里。

　　他的眼神专注柔软。

　　“你认识那颗星吗？”白珏突然回过头指着天上的星问他。

　　周明绪偷看她被抓了个正着，他的耳尖又泛起红，连忙扭过头去看她说的那颗星。

　　“嗯……噢，那颗，那是‘荧惑’。”周明绪清了清嗓子，镇定道。

　　白珏毫无察觉，扭头问了他便又将视线投向了天空。

　　“哦，荧惑。”她跟着重复了一遍。

　　四周莫名有些安静，白珏没有说话，周明绪便浑身有些不自在，耳朵还在发烧，于是他便想找个话题打破这寂静。

　　“嗯……荧惑行踪不定，明亮时光芒似火一般，因此在星象中也有不少寓意，”周明绪定了定心神，专心为她讲解，“你看那边那三颗星，连在一起的那三个。”

　　白珏跟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三个小小的星子环绕在一起。

　　“那是心宿，若是荧惑哪一日经过了心宿，那可要急坏了钦天监了，那天象便叫‘荧惑守心’，在钦天监眼里，是大灾祸的象征。”

　　不少帝王都相信荧惑守心预示着王朝覆灭。

　　白珏闻言，却轻嗤了一声，道：“明明是人祸，却要去怪几个数万千里之外自行自路的星星。”

　　周明绪蓦然回头一笑，像是听闻了从未听到过的言论，他忽地回过头看她，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比星子更亮，笑道：“是啊，明明是自己犯下了错，却总要牵扯旁的事物进来，还美名其曰‘预兆’。”不过都是掩饰自己丑恶的借口罢了。

　　白珏深以为然，哈哈大笑，“看来你也不是那只会读死书的迂腐夫子。”

　　周明绪微微红着脸侧过头看她的侧颜，抿着嘴笑了，那笑容和以往不同，里带着几分讶异的惊喜。

　　风在山坡上静静的吹，鼻尖萦绕着青草的气息，满天的星光在轻轻闪烁，带来一种久违的慵懒、闲适的感觉。

　　白珏脸上一直带着笑，就这么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