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谁都不爱》红烧雀

25、第二十五章

　　金栗衣看到她一笑，瞳孔微微张大，喜悦的情绪从他眼眸里流泻而出，直到一滴冷冷的雨点落在脸颊上，他才醒过神来。

　　他抬起手微微咳嗽了一声，赶紧道：“好，好，好，白姑娘，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我马上就将赔礼送到府上去……”

　　还不待他说完，一个下仆已经上前来阖上了车窗，窗子一关上，只能见到她的剪影从茜纱后透出来，小小的耳坠子还在一摇一晃。

　　金栗衣不舍地看着那窗纱后的影子，那周明绪却已经上了马，对他拱手道：

　　“世子，天色不好，眼看要下雨了，还请世子珍重身体，早些回府才好，在下与表妹先行回去了。”

　　说着他扯了一扯缰绳，座下的马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

　　金栗衣留恋的眼神从车窗处转回来，嫌恶地看着那装腔作势的周明绪，想他占着表亲的便宜，见白姑娘倒比他方便许多。

　　但转念一想，白姑娘对着自己笑了，却也没对他笑呀。

　　那还是自己胜一筹，不过也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自己比那周什么胜之许多，竖子不足为惧也。

　　于是他也扯起个笑，拱手道：

　　“正是，正是，还请多加小心。”

　　“告辞。”

　　“告辞。”金栗衣站在原地，看白姑娘一行人远去，四喜凑上来，也揣着袖子跟着看。

　　车厢里，白珏缩在车后壁的小榻上，闭着眼假寐，碧枝看她面色有些苍白，以为她是有些冷，于是悄悄儿地从小几下的柜子里取了张薄毯出来。抖了一抖，轻轻盖在了白珏身上。

　　但她那毯子还没盖上去，本来闭着眼假寐的白珏却突然睁开眼，猛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手腕。

　　“呀——”，碧枝被惊得一叫，白珏却看清了是她，这才放开了手。

　　“不必了，我不冷。”她再转眼一看碧枝手上的毯子，心里明白她这是要为自己盖上，强撑着淡淡道。

　　车窗外周明绪骑着马听到了一声惊叫，连忙道：“怎么了？”

　　白珏本就心烦，不耐多说，刚刚是碧枝还好，这会又来个周明绪，真是多嘴多舌，有甚么好问！

　　她掐了掐手心，忍了又忍，才厌厌道：“无事。”

　　车窗外的动静默了一默，白珏懒得再管他，自己闭上了眼，只希望这马儿跑快一点，她真讨厌下雨。

　　好险在雨落之前到了白府，马车进了大门时才将将落了几点雨下来。

　　碧枝早就遣了小丫头去取了雨具，不一会儿几个捧了檀香木罗伞并蓑衣斗笠等的小丫头就跑过来了，碧枝接过伞，又拿过一双木屐，要为白珏换上。

　　白珏看了看天色，愈发地黑了，她不耐烦再磨蹭，对碧枝道：“不必换鞋了。”说罢从她怀里拿过那柄罗伞，跳下了马车。

　　“姑娘，姑娘——”碧枝急得也跳下车，那边白珏已经撑开伞跑远了。

　　周明绪也着急，匆匆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旁边一个下仆，看也没看，跟着跑去了。

　　那仆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裴峥，他此刻捏着周明绪塞给他的马绳，僵住了本欲上前的身形，半垂下头，几缕飘散的额发遮住了他阴郁的眉眼。

　　才进了二门，大雨轰地就下了，白珏一进屋子，就将丫鬟仆妇们全赶了出去。

　　碧枝怕她淋着了雨，还是跟了进去看了看，却看到自家姑娘已经躺在了拔步床上，她道：“姑娘，可要先用膳？方才都没吃下什么东西……”

　　白珏把自己堆在被子里，勉强道：“不必管我了，我……我头有些疼，你们下去罢，都不要来吵我。”

　　碧枝一听‘头疼’，怕是她头上伤还没好全，便也不敢再叫她起来，于是又下去熬了姜汤、清粥，再悄悄儿替她关上了门，自己守在门口。

　　白珏缩在被子里不停发抖，她搂紧自己的肩膀，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雨夜的场景，但是死过一次，那死亡的恐惧怎么可能轻易遗忘。

　　“轰”一个扯雷，噼里啪啦的雨倾盆而下，白珏的身子也跟着一抖。

　　闭上眼睛就是潮湿的雨后泥土的味道，还带着腥味……

　　白珏侧躺着，缩起身子，不去想。

　　咯吱一声，像是窗户又被风吹得撞了一下。

　　白珏身体一下子僵住，但是她不想抬头去看，不看便觉得不会有事。

　　“呼啦”又是一声风声，不知是个什么被吹得烈烈做响。

　　上次下雨，门帘上的珠翠叮当作响，第二天她便叫碧枝全部取下来换成了没有声音的布帘子。

　　她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强迫自己算点东西，这样才不会又草木皆兵，她想，除了布帘子，房内可还有什么要换的？

　　算一算罢，那墙上的琴，窗户边的汝窑花瓶，博古架上那个她不喜欢的玉雕飞马……

　　“硌、嗒。”

　　白珏心中的算数一下全部停住，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余力去想些更多。

　　嗒……嗒……嗒。

　　她躲在被子里，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她的呼吸声在被子里好明显，那嗒嗒嗒的声音是什么？是她听错了吗？

　　她屏住呼吸，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和连绵不断的雨声。

　　但她总觉得，房间内好像有人。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仿佛置身梦魇，脖子后面的肌肤感觉仿佛被人用冰缓慢地拂过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冒起激灵。

　　是谁？是谁？

　　白珏蒙在被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睁得大大的，放轻了呼吸仔细捕捉房间内每一寸动静。

　　忽然，仿佛隔着锦被都可以感受到有人的影子在靠近。

　　她屏住呼吸，装作不动的模样。

　　一，二，三！

　　她猛地掀开被子罩在那人头上，然后用力一压，将被子缚住的人压在床上，接着她迅速翻身，坐在了那人身上，再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抵在了那人喉咙间。

　　夜色深浓，那个人被这突然的袭击懵住了一般，闷哼一声便被放倒了在床上，还弄不清情形便感觉自己身上坐了个人，眼睛也被床头处垂下的帘幔盖住，喉咙间还被放了把匕首。

　　“不许动！”感觉身.下那人似乎有动静，白珏恶狠狠地道。

　　“……”但那人怔了下，然后似乎是闷笑了一声，接着无言叹息般放松了抵抗，柔顺地摊开双手，甚至还仰起了脖颈。

　　白珏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她一只手仍旧握着匕首压住他的喉间，另一只手慢慢伸过去，试探着轻轻拉开了遮住他脸的帘幔。

　　随着幔子的一角被慢慢拉开，先是下颌分明的线条路了出来，然后是柔软的、带着笑意微微弯起的嘴唇，挺直的鼻梁……

　　接着是一双明亮的、漾满笑意的眼睛，柔和的注视着她。

　　是周明绪。

　　白珏一下卸下紧张，接着一股恼怒涌了上来。她怒气冲冲地拿起一旁的引枕往他头上一砸，道：“你半夜来我房里做什么！”

　　周明绪歪着头躲过了，他的鬓发却被引枕擦过，几缕墨发散乱地垂了下来。

　　他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无措地眨了下眼睛，他的眼睛很圆，瞳色分明，像小孩子一般剔透，眼睫又很浓密，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这一双眸子就像是在微微发亮一样带着莹莹的水光。

　　然后他似是不好意思般红了红脸颊，道：“我，我见你下雨就仿佛十分难受，想着过来看看你……”

　　说着他接着看着她，眼眸中露出无辜一样的神态，十分通透清澈，仿佛从来没有隐藏什么秘密。

　　但白珏早已是见过那些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的人，心中并不买他的帐，只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不然作甚么非要半夜去爬别人的窗子？

　　因她只冷笑道：“哦？”

　　周明绪见她这样，也不恼，仍旧是微微含着笑，然后慢慢试探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握在了白珏拿刀的手上。

　　他的手干燥温暖，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带来温温的触感，那薄薄的温暖却带着绵绵不断的热意，仿佛只凭着那一点点接触，就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在不断攀升。

　　周明绪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下，纤密开合之间露出他莹润的眼眸。

　　白珏冷笑着看他动作。

　　端看你还怎么表演，碧枝可就在门外守着，她一声大叫，那这个周明绪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也不做声，只冷眼看着。

　　但周明绪的手一握便松，仿佛是不敢多碰，然后他伸直了手指，只用指节那一处浅浅挨着白珏的肌肤，轻轻推开了她握刀的手。

　　白珏看了看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周明绪。

　　就见他推开她的刀之后便放下了手，只躺在床上看着她笑，笑意里却带着闪烁的羞涩之意，他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看了看她坐在他腰腹处的地方。

　　白珏懂了，这是叫她自己挪开。

　　呵。

　　白珏握紧刀子，不紧不慢地从他身.上起身，刀尖却始终对准了他。

　　周明绪仿佛没见着她的刃尖一般，待她挪开之后，他也起身，掀开了锦被，却是往窗户那边走去。

　　白珏以为他是要走了，心里嘲笑道可真真是个胆小鬼，见被人发现了这就立刻要跑了。

　　却不想那周明绪却并没有开窗，而是在窗户那鼓鼓捣捣，也不知是在干甚么。

　　白珏凝神看了，才发现他不知从哪找了些布料，正塞在窗户的缝隙里，每一处都塞得仔仔细细，将每一块窗子都塞满了。

　　白珏拧着眉，不知道他这又是耍得什么把戏。

　　直到见他将最后一条缝隙也塞紧了，她正是等的有些不耐烦，就见到他才回头，笑着轻声道：

　　“如何？雨声是不是小了很多？”

　　白珏才恍然发觉，自从他进来，自己忙着与他斗智斗勇，竟再没关心那雨下得如何了。

　　她倾耳细听了一会，厢房里窗户都被关得严严实实，再用布料将每一个缝隙都塞住了，确实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漏进来了。

　　但她仍然不做声，只是警惕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