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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许言言哀叹了一声,哎,算了,早死早超生。
      刚刚的一杯酒,在许言言肚子里乱烧,弄的她脸颊有点发热,她摸了摸脸,笑着,走向霍南沣。
      山不过来,自己当然要过去,不然还真的跟山“相看两不厌”啊。
      “冷了,去你那吧。”霍南沣根本不看她傻笑,直接道。
      口气不善啊,许言言暗自揣摩着,不过确实很冷,尤其是自己还光着脚,草原上的昼夜温差还真是有点恐怖。正搓着手,突然自己被人打横抱起,许言言差点惊叫出来。
      看向霍南沣,那有着坚硬线条的下颔曲线,许言言决定不乱动,而是乖乖依在他怀里,不过这个姿势,真的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还有,要是被人撞见,自己还要不要活啦?

      但是,许言言还是忐忑地靠在霍南沣怀里,半点也不动,本来就重,要是再动两下,加深了很重很难抱这个印象该怎么办?

      许言言很僵硬很僵硬地被抱回自己的帐篷后,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吕静还没回来,今晚回不回来都是两说呢!
      被不轻不重地放在了铺了毛毯的地上,许言言抬眼看了霍南沣没有表情的脸一眼,后者却并不理她,只是扯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直到把许言言看的怯怯地低下头去……
      干嘛那么凶狠的眼神啊……许言言虽低下头,可还是直犯嘀咕呢!看来这人就是不喜欢自己出风头,他生日的时候自己出风头被恼怒了这么久,这次出风头就遭遇了这样的冷眼相对,自己排节目那么辛苦,自己还要去求萧川动用他的权利和人力物力帮自己,还要欠苏小末和薇茹人情,自己容易么?
      许言言真是越想越委屈啊……
      但是……天性懦弱……
      所以……敢怒不敢言……

      修长的手指,微微冰凉,温柔却坚决地挑起了许言言的下巴,逼着那躲闪的眼神跟自己对视,直到许言言气息明显不稳,霍南沣才道:“言言,苏小末是美男子?”
      “嗯?”许言言对现在这个姿势觉得分外别扭,怎么就一副花花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呢?哎,自己这良家妇女清誉难保啊!而且,他问的什么问题来着……苏小末长的还可以吧……虽比不上萧川倾国倾城般魅惑,至少也是个清秀少年啊!
      “你找了他半辈子?”霍南沣继续逼问。
      “霍南沣啊……”醋味太重了吧,还以为他计较自己出风头的事呢,“有些事不要太当真,是吧,那只是为了戏剧效果借用的,你这种身份又不能上去是吧……”
      “哼……”一声冷哼。
      “嗯……”冷哼是什么意思……许言言换上了讨好的嘴脸,躲开霍南沣抬着自己下巴的指头,然后扑到霍南沣怀里道,“而且,我们南沣王爷比苏小末长的好看多了…...”
      “哼……”还是冷哼……
      许言言只得继续装出宠物样,在霍南沣怀里蹭了蹭:“我最爱我们王爷了……”
      “哪只手牵的他?”霍南沣根本不理许言言撒娇卖乖,若冰雕成的脸上,只是表现出些微的愠怒,其余表情根本不现。
      许言言乖乖举起左手。牵下手,好像对他们来说,是不太容易接受吧……
      “那他摸的你哪边脸?”
      许言言再次失算……吃醋的点还真多,其实自己安排的时候就考虑过的,但是这已经是轻的了,自己还没跟他拥抱……
      “霍南沣……”许言言真的无语了,弱弱地喊道。
      为什么静静爱上个小男人,自己就爱上个大男人呢?
      “嗯?”霍南沣发出个鼻音,她居然还敢喊自己,霍南沣抓住许言言的左手,抬高了自己的右手。
      许言言吞了口唾沫,不是吧,现在还兴体罚?自己只是牵了下下而已,而且还因为苏小末也很害羞,都没牵牢实……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自己还没有嫁人呢!怎么就被管的那么严……
      眼看手就要落下,许言言紧张地闭上了眼,眉毛都拧紧到一块去了……结果,预料中的疼痛却久久没有降临,许言言便慢慢舒展开眉毛,微微张开了点眼睛,刚刚裂开的缝中,依稀见到巴掌迅速地落下。
      “啊……”死霍南沣,“好痛啊!”许言言收回自己转眼就已经通红的手,使劲甩。
      “下次不许牵别人,让别人摸你的脸……还有,不许再不穿鞋袜在外面走……”霍南沣想到所有男人看到许言言漂亮的脚踝时所露出的表情就想再打许言言一下。
      “真是霸道……”许言言小声嘀咕,顺便不满地瞟了霍南沣一眼。
      “你说什么?”许言言声音虽小,可是霍南沣却听的真真切切,故意用极冷的调子问出来,吓得许言言脸色都变了。
      “没什么……”许言言使劲摇头狡辩,然后摸了摸霍南沣的脸,“不要生气了啦……我也是为了帮老七啊,你看那两个不是和好了吗?”
      “帮老七,后面那段不就够了?”霍南沣可是看的真切,前面那段,纯属有人想要出风头安排的,“怎么?得到所有人倾慕的眼光就很开心了?”
      “是比较开心……”许言言声音很小,甚至垂下了眼眸,但是还是认可地点点头,然后道,“霍南沣,我们不能输给芷语,绝对不能,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南沣不是很满意许言言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他也不愿意逼问,他看的出来,许言言是有苦处的,所以他只是淡淡地摸了摸许言言的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瞒我就好了。”
      “嗯……”许言言懒懒地应了一声,满腹心事。但是,此时却最为深刻地感动于霍南沣的理解,霍南沣的多疑她不是不知道的,他易猜忌、脾气不好、很情绪化,可是为了自己,他能做到宽容和理解,因此许言言幸福地在霍南沣怀里闭了眼睛。
      **
      芷语躺在她的帐篷里,吹熄了灯,伤口有些疼,使得她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装作不在乎……结果老七一回心转意,还不是马上跟着他走了……”芷语不屑,明明动了真情,爱进了骨子里,却还要乔装。不过自己也单纯了些,居然还真信了吕静不在乎,还因此难过了一下。
      不过看来,自己现在就算嫁给老七,也不可能造成那两个人什么问题了,说不定如果老七听了吕静的挑拨,亏的还是自己。但是如果自己是嫡王妃呢?吕静以后就算嫁进来,也要听命于自己。
      可是哥哥没有告诉自己如果赐婚的话,自己成为嫡王妃的把握有多大。
      芷语想起来去隔壁找萧川,却在起身的时候,伤口扯得一疼,而止住了她的动作。这样近乎撕裂的痛感使她突然悲哀了起来。
      自己的幸福仿佛真的没有希望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喜欢的人,呵呵,永远不可能……而自己这容貌,这身份,也成了自己的负累,自己的牵绊,永远没有自由,永远不可能自己追求,只能期盼,最后别人给自己安排的是个比较好的结局。

      她突然想起以前教自己跳舞的师父,那个风华绝代,却牵绊诸多的女人。
      师父明明美到极点,可最美的是她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美,虽然不自知,可她仍是个心傲的女子,只是,她已经不在乎那粉黛、容貌罢了。
      芷语听说过师父是从宫里出来的,她深得皇帝的喜爱,可是因为身份,因为那所谓的祖宗之法,师父和皇上没有在一起,而师父甚至被太后赶出了宫,幸好,她的表演,给进京去参见皇帝的自己的父亲留下了深刻印象,便收留了她,带她回了草原。
      师父说过她早已没有了心,已经不知道何为爱了,而她也告诉过自己,永远不要动真心,可是,有些事,哪轮的自己做主呢?
      自己如果没有动心,那么自己是不是能更心甘情愿,更漠然地看着他和父亲给自己安排命运呢?是不是在看到他眼中时而浮现的怜悯,可多数时候是隔阂的时候,不那么难过呢?
      曾经希望自己不要长大,甚至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至少还留在他身边,所以即使知道那是毒药,也毅然喝下,寿命,自己根本不在乎,只要在活着的时候灿烂过,能够收获到他当时看见师父一舞时,眼中闪过的惊艳就可以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自己和他是兄妹呢?
      除了他,自己眼中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从小到大,自己都仰望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来,不受父亲宠爱,因此也不受娘亲的宠,娘亲只会看着自己的容貌叹息,原本以为经常带着自己玩的他,是宠自己的,可是大了一点后,真正用心观察的时候,才发现,那双漂亮到连自己都嫉妒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真实的温度;那明明明亮的眼睛,却永远隔着很远的距离。
      就连自己以前贪慕的笑容,原来,也是那么地虚,诱惑人沉沦的笑意,永远都只是浮在最表面的,仿佛只是他唇角天生的魅力,不加一点思绪。
      只有去年的某一次,他给自己讲这次皇帝来围场发生的事时,提到了一个叫许言言的女子,那时候,他脸上竟仿佛真的浮现了一点温暖,又像真的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不知道,或许连精明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而自己也假装没有看到,实际上,自己的世界已经山崩地裂。
      哥哥,我不甘心,那该怎么办呢?
      她身份不如我,样貌不如我,明明位于深宫,却又那样自由的性子,明明并不单纯,却能笑的不加任何雕琢。她还能拥有那般真诚的宠爱,还有如此真挚的好友。
      感情,是什么?你们的感情,经得起考验么?
      许言言,我不甘心,吕静的事你能解决是吧?那如果吕静受到的威胁不再那么简单呢?
      曾经说过,想要牺牲自己做一些你们认为的坏事,来看你能不能打动我哥哥,让我至少能看一次他真心的样子,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至少根本目的不是这个了。

      ***
      虽是夜已深,龙帐里,灯火依旧通明。
      “皇上,这次的事情,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臣希望您也兑现您的诺言。”萧川微微低头,对帐中桌前的大洪皇帝说道。
      “任务完成?何谓完成呢?”大洪皇帝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似是不带任何感情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听来,其实很像自言自语。
      “皇上当时希望臣和臣妹能帮着考验七殿下和吕静,三王爷和许言言,都做到了不是么?”萧川低着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淡漠却讽刺的笑容,当然,低着头,从大洪皇帝那个角度,是看不到如此邪气的笑容的。
      “是啊,老七长大了不少,也经过了这次考验,可难道世子不觉得郡主的作用并没有完全体现么?相信郡主的培养并不简单,实力,也不该只此而已的。”大洪皇帝微笑着起身,走到了萧川身边,企图给他以压力,殊不知,如果他看到了萧川低垂的脸上的笑容,一定会推翻自己对于萧川的全部认知。
      “其实,臣,想贸然问一句,皇上的意图在哪?不然,恕臣愚钝,实不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萧川继续低着头,看着大洪皇帝那双缀着东珠的龙靴,唇边笑意不减,却用他最诚恳的声音说道。
      大洪皇帝沉默了一下,一时之间,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书案旁边的烛火,纹丝不动,可透过烛火,却是一片氤氲。
      “世子,你们想拿到的都会拿到,郡主,将跟朕回京,择机,配与太子。”大洪皇帝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书案边,稳稳盘腿坐下,然后道。
      萧川唇角似是僵硬了一下,玉般无瑕的脸上,晃过似是犹豫的色彩,薄唇微微启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大洪皇帝却似有点不满:“怎么,配与太子这点你们不满意?”要求都已完全应允,为何却不肯谢恩,便只有对芷语配与太子这点不满了。
      “皇上错意了,臣实是认为芷语配与太子是高攀了。”萧川沉着应对。
      “哦,那你们打算将郡主配与谁呢?”大洪皇帝脸上表情很古怪,似是笑意,却藏得太过复杂,让人根本不知该如何定义这个表情。
      “皇上难道不觉得芷语配与七殿下更为合适么?毕竟,她救的是七殿下……”萧川思索了下,却还是说出了这个意愿,他还是应该为芷语争取的,他不管是为家族还是为芷语着想,太子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点世子可以放心,郡主还小,她随朕回京,到朕赐婚时,这一切不会显得突兀的。”大洪皇帝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一些,声音也温和了一些。
      萧川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了,而且他其实始终相信,这些话,没有定数的,计划什么时候赶得上变化呢?
      于是,只差最后一点了:“那,皇上,芷语回京后,作为他哥哥,臣恳求,请皇上将解药给她,并劝她服解药……”
      “绮思会给她解药的,但是,关键还在郡主本身吧,正如朕刚刚所说,郡主,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大洪皇帝沉声说道,绮思,也是好久不见了,这次,她该随着芷语一起进京吧。毕竟,有了芷语师父的身份。
      “是,那皇上还有何吩咐么?”萧川一边应付,一边真正感叹大洪皇帝不简单,他与芷语接触不多,而且芷语伪装能力并不差,居然也看出了芷语身上的复杂,就算是自己,如果不是与芷语朝夕相处,相伴长大,怕是也看不出她的一些心思的。
      “没有,世子可以回去给王爷带去好消息了,至于郡主,你可以放心,朕会待她如女儿。”大洪皇帝始终有着面具般的微笑,而且,也说不清这面具是太多了,还是只有一具,说它多,是因为,任何场合都适合,可说它只有一具,是因为,怎样看,那都是一样的微笑……
      或许,只是因为大洪皇帝已经能合理地安排自己的气场了,不同的气势,能让这相同的微笑,带上完全不同的效果。

      萧川行礼退下,出了帐篷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洪皇帝真的不好应付。
      风,扬起了他散在脑后的如墨的发丝,他突然就想起了许言言,今晚穿着白衣,出现在风中的样子,那人,是怎么坚持地陪在如此难应付的大洪皇帝身边的?
      而且,她明明很敏感,便能感受到大洪皇帝对她虽好,却定有阴谋,这样的话,怕是难受至极吧。自己想过帮她,却不知从何入手,因为她似乎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关心,她有朋友,有恋人,自己又隔得太远,也没有滔天的权利,自己怎么介入得了她的生活呢?
      说不担心,连自己都觉得是假的,上次进京,本来跟皇上约好是个秘密,可是却因为听说她过得不好,而去找了她。但是,萧川却笃定地相信自己不可能对她动了心。因为同是穿越来的关系吧。
      哎,其实还是该劝劝她不要忧心太多的,自己这次本想装恶人给她和霍南沣以考验的,结果却因为芷语的擅作主张,对他们的考验没有多少,反激怒了那丫头,巧妙地给了芷语回击。但是毕竟是考验过了,应该还算好的,那么她真的不应该担心太多。
      她和霍南沣,都是很易猜忌的人,如果这样的话,势必不能长久的,尤其霍南沣的身份和前途,还是这样一个情况。
      芷语进京后,麻烦怕也只会多不会减。想到芷语,萧川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自从他发现这个丫头居然会对自己有了不是兄妹那么单纯的感情后,他比以前还要更加疏远她,有时,甚至刻意表现的凉薄,刻意对她悲悯和抗拒,刻意展现出自己只是在利用她而已,甚至,有时,含上了冷嘲热讽,她却倔强丝毫不改……

      许言言,怎么办呢?为什么觉得你身边的麻烦越来越多?
      可是,自己习惯了凉□□惯了用神秘的外表把自己与真实隔离开来,又怎么能轻易放下,轻松地扮演个热心人来帮助你呢?
      况且,你也并不信任我。

      许言言趴在马车的窗棂上,昏昏欲睡。
      今天就要进京了,不过皇上貌似性质来了,说要去霍南湛的京郊的庄子上住一晚。
      这次来热河,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不过结果大致是好的,静静和老七比以前还如胶似漆,自己和霍南沣关系也貌似很和谐了,这是不是该感谢芷语呢?不过,这丫头还要跟着回京,真是不爽,以后岂不是还要时时面对她?难道大洪皇帝还真打算把她配给老七?问吕静,那丫头倒是自信了,说什么:“嫁给老七最好,反正正妃非我莫属,看我虐死那丫头!”
      许言言摇摇头,她总觉得芷语跟她哥一样不简单,而且她哥或许还得恋着同是穿越来的情分上不对自己下手,这丫头怕是说不准,而且,进京后,萧川也管不了她了。
      萧川把他们送回热河的小行宫后便走了,走之前,那魅惑的笑意,许言言还记忆犹新:“许言言,帮我管着点芷语,她如果有事的话,想办法跟我联系。”
      去死,这个破年代,联系起来多不方便啊,而且他妹妹那么拽,能出什么事,不要害自己和吕静有事便好了。
      马车停了,许言言叹息一声,又要休息了吗?想出去走走,许言言回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吕静,决定不喊醒她,这丫头,最近情绪又激昂起来了,晚上老不睡,白天就补眠。
      “姐姐……”
      许言言刚下车,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呼唤,就是一哆嗦。
      许言言深觉自己的笑容也带着寒意,可是却还是颤抖着声音道:“郡主?”
      “嗯,停车休息了,我便让小丁扶我出来走走。”芷语笑颜如同初夏里盛开的玉兰,清丽温和,“小丁,你先退下吧,我有些话想给姐姐说。”
      “姐姐和吕静姐姐最近过的怎样?”芷语微笑,乌黑的杏眼中还是蒙蒙一片,这怕就是别人所说的雾眼吧,凄凄迷迷,迷蒙哀伤。
      “很好,谢谢关心。”许言言点头。正犹豫要不要客套礼貌地回问芷语一句,芷语便又说话了。
      “姐姐,珍惜点吧,日后怕是不太好过了。”芷语的表情还是那么柔弱温和,单纯透明的还是仿佛初见时留给自己的印象——如同五月清晨的茉莉,可是,这样的话,就算声线一如往日般细腻,也不时在萧川身边,羞红着脸的小姑娘能说的出来了。
      许言言气的心中一紧,倒来了兴趣,于是,也微笑道:“郡主何出此言呢?”
      “姐姐,”芷语却不再看她,“你说皇上最宠的儿子是谁呢?太子,还是七殿下?”
      许言言唇角的笑意越发玩味,可淡如清茶的声音却道:“我从不揣测皇上的心意,不过郡主倒像深谙此道……”
      “姐姐……哥哥告诉我,我要嫁给太子了……”芷语突然又回首,对着许言言笑的极其妩媚,“姐姐,你有没有轻松些呢?”
      许言言的眉头却不自觉地蹙起,就算她想说听说芷语嫁的不是老七该轻松的,可是她却有极其不祥的预感,心中甚至开始堵得慌。
      “姐姐,您是聪明人,其他的我不多说,我不喜欢偷袭别人,既然上次你们提前告知了我,我总不能不懂规矩……”原来,芷语的笑,也可以这样完美的没有一丝缝隙,也可以做到,浮在表面,让你感觉到虚假,却又无可奈何。
      “芷语……”许言言想了许久,像是镜子,对着芷语映出了相同的笑意,“玩火多半烧身,还得小心才好……”
      “谢谢姐姐关心,其实反正,这是我的命……姐姐该知道了,我就算安然无事,也无法长寿吧……”
      “芷语,你哥哥走之前,曾经让我好好管住你!你别太让他担心。”许言言听到这却突然垂下了眼眸,叹了口气,半是哀怨,半是担忧地道。
      听到萧川,芷语脸上的笑意才仿佛有了破绽,却又极快弥补好:“给姐姐添麻烦了!”

      看着芷语气质绝世,却又柔弱纤细的背影,许言言心里上升一片恐慌。
      绝世的美女,带来的多是祸端,此道理果然不假。
      许言言正想回车上找吕静商量,却被薇茹叫住了:“言言,等会到四王爷的庄子后,皇上要见你。”
      **
      许言言站在门口,看着面前垂着的深蓝色帘子上,树影斑驳,心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跳动着,像是快得让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却因听不到跳动的声音,于是,胸腔内更像是空洞的一无所有。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进去通报了,本应该很短的时间,却让许言言觉得如此漫长。
      终于,帘子复被掀开,许言言缓缓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帘子落下没多久,平福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出来,帘子再次“刷”地落下。

      怕是除了大洪皇帝,没有人再知道当天的帘内发生了什么。
      或许你想问许言言,她不是也应该知道么?
      呵呵,除非你还找得到许言言。
      因为,那天,许言言没有再走出那帘子。

      许言言,失踪了。

      第三章失踪
      青石板路上,凹凸不平,大坑小坑中,还有昨夜那场春雨留下的积水。
      巷口几个黄发孩童,正在旁边玩着扔石子猜铜板的游戏,欢快笑声传入有些阴沉的云霄。

      “这天,真灰暗。”青衫女子,手上提着才买的点心,看着石青色的天色,心里不禁恼了几分,什么时候才放晴啊,洗的衣服全部干不了。
      只见她,肤色白皙地仿佛在这阴沉的日子里也会闪光一般,发色偏黄,却绝不干枯,她也不束,只是任那微微卷曲的长发柔顺地散在脑后,衬得她秀气的脸型越发好看起来。顺着那尖而俏的下巴往上,是不算小,形状颜色却很完美的薄唇,再往上,是俊秀的鼻子,再往上,呀,居然是双淡茶色的眼睛,灵巧一轮,便是十足的波光。
      纤腰,怕只得盈盈一握,而束了腰后,显得腿很修长,绣鞋被泥水浸污了一些,却丝毫不沾染她洁净如水的气质。走到巷口,她嘴角弯起亲切的弧度,静静注视着玩闹的几个孩子。

      “呀,言风姐姐……”不知是谁,最先注意到安静站在一边的她,清脆地呼唤了一声。原本玩的开心的孩子们全都拥了上来。
      “姐姐,那么一大早去干什么了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问她。
      “看看,我手上是什么?”许言言打开了手上的一提牛皮纸包中的一个,一阵甜香传来,孩子们纷纷吞了吞口水,然后就欢呼了起来。
      糖水斋的糕点,历来只有清晨去买才有,而且去的再早,仿佛也有人排队。
      可是言风,听了一夜春雨后,偏偏起了这样的性子,要去尝尝这著名的糕点。
      分给孩子们后,她抬头,便看见了眼前的灰衣男子,无奈地摇头笑笑,复又低下头去,将那一包糕点留给了孩子中最高的男孩——轩儿,便提着剩下的走向了灰衣男子。

      拐进了自家院子后,叫言风的女子转身,对灰衣男子微微一笑:“我就出去买个糕点,这也不放心么?难道你认为我还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就逃回去了?”
      “许姑娘,请你不要让我们难办!”灰衣男子皱皱眉,拼凑了半天,却也只得这样一句。
      “许姑娘?萧,你怕是忘了,我叫言风……”对,这被唤作言风的女子,便是失踪已大半年的许言言。
      许言言不想这般刻薄的,可是大半年过去了,如果还是这样互相不信任有什么办法?
      “阿和,我也不想回去,这你要信我。”许言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可最终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假话,而低下了眼睛,心中浮起的烦躁,让她必须要皱紧眉头,闭上眼,才能压制下去。
      阿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矛盾与挣扎,多数时候,他都铭记着应少言寡语这一规矩。
      许言言最终慢慢睁开闭着的眼,对着阿和又是灿烂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糕点:“我要去隔壁张大妈李大妈王大妈家,送她们点心,这……你没意见吧。”
      阿和没有说话,却是让开了挡着门的身体。
      许言言便提着糕点,从门间走了出去。
      **
      四月老七,天气,阴。
      许言言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后,却放下了手中执着的笔,原来,真的都过了那么久了。
      看着厚厚的一叠纸,有些的边角已经弃了细微的绒毛,许言言手指轻抚,心生苍凉。他们,怕是急疯了吧。
      静静,霍南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抛下你们的。
      回想起那天的事,许言言还觉得一切都是梦。
      那些,怎么会是她谈不上喜欢,却至少敬重的大洪皇帝做出来的?
      自古难测帝王心……不过也怨自己,过于冲动了些,不然断不至于,会以这样沉默的方式消失。
      ……
      “小言,朕今天唤你来,是想问你,朕听说,你和老三两厢情愿,已经愿意谈及婚嫁了?”大洪皇帝的声音微微上扬,却只是疑惑,听不出喜怒。
      许言言紧张得全身都有些颤抖,却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洪皇帝沉默了,垂头看着许言言,像是要审查她的心意,坚定到了何种程度。
      许言言也只能微微低着头,准备听晰朝的最高决策者的宣判。
      虽然没有钟,但是许言言也仿佛听到了秒针嘀嗒嘀嗒的转动声,大概是固有思维吧,在难熬的等待时,产生的潜意识的幻觉。
      正当许言言准备甩头,把这恼人的声响甩出自己脑海的时候,大洪皇帝发话了:“丫头啊,如果我说我反对你们,你会怎么办呢?”
      许言言只觉心里一紧,想也没想,就跪下了:“求皇上成全。皇上曾经说过,可以让许言言选的。”
      “可是许言言啊,你也说过你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现在又是为何呢?”大洪皇帝也不怒,只是微笑着看着许言言。
      许言言倒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闭上了眼,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那时一定不会那么酷地甩出这样一句话来,最终,亲手毁掉可能到手的幸福。
      虽然,即使自己当时不说,大洪皇帝也不大可能轻易成全自己,但,毁在自己的一句话上,感觉自然是更为难受的。
      “丫头啊,你起来吧,别说什么不成全就不起来的话,你是识时务的孩子,该知道这样的话没用的。”大洪皇帝用爱怜的语气,却堵死了许言言的一切可能。
      许言言突然明白了,这便是帝王,让你绝望,还能挂着救济苍生的同情与爱怜的面孔。

      许言言缓缓站起,整个心中都是空的。
      她抬头,直视大洪皇帝,却不是质问,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在等,等大洪皇帝主动给她一个解释。
      “言丫头啊,朕一向宠你,也欣赏你的能力,你的善良包容,却同时拥有的头脑和气魄,朕希望你能凭借你的这些长处帮朕一个忙。”大洪皇帝走到许言言面前,与她面对面站着,语态真诚地道。
      许言言不卑不亢:“皇上抬举许言言了,许言言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丫头,朕从一开始就视你为一家人的,现在这个忙只是确立了这个关系而已。”大洪皇帝的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感觉。
      许言言心下有些明白了,她咬着嘴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皇上,许言言非霍南沣不嫁。”
      “丫头,不要那么固执!”大洪皇帝言语中终于有威严被触犯时的发怒的感觉了。
      “我固执?那好,皇上要我嫁谁?”许言言也有些控制不住了,她是实在不能理解眼前的大洪皇帝,自己知道自己是一颗棋,但是不带着这样的用的。故意放纵自己和霍南沣的感情,然后逼着自己嫁给另一个人?他究竟在想什么!?
      大洪皇帝出气声有些加重了,在许言言这般直白的质问下,他倒也不能轻易说出什么来了。
      许言言看着大洪皇帝那张保养得不错的脸,那双乌黑的眼睛,和霍南沣那双,相似到了极点,黑不见底,重重叠叠,永远触不到内心的一双眸子,怕是这样,他才忌极了霍南沣吧。
      想到霍南沣,许言言心中重重的被抓了一下,那种痛,由心底沿着脉络,上升到了大脑,许言言仿佛被敲打了,整个脑中都是空的,唯一飘过的只有霍南沣那双如子夜般乌黑的眸子,各种神情,怜惜的、受伤的、寂寞的、冷酷的……
      “是太子吧?”许言言在这良久的寂寞中,嘴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为什么,为了这一个儿子,偏要伤害其他儿子呢?这个儿子让他看重在什么地方?只因为是最爱的女人生的?
      皇家不是无情么?怎么这个皇族遍地情痴?
      “丫头,朕看了许久,也只便你,才能管住他,收服他,他喜欢你的,会对你好……”大洪皇帝像是也有点惧了许言言的洞悉和冷到极点的表情,放缓了语气。
      “皇上抬举许言言了,许言言不才,管不住太子。”许言言冷冷反击,平素,她不是这样胆大刻薄的人,可是,脑海中浮现的那双漆黑空洞的眸子,一直在怂恿着她,心疼到无力的她。
      “许言言!”大洪皇帝快步走回案边,几乎是想要拍桌子来发泄了,太不识好歹了,自己几乎是在与她用商量的语气说话,只为自己也是真心欣赏眼前女子,也不希望伤了她,坏了她本心,偏偏她一反平时温和常态,句句夹枪带棒,冷冷回讽……
      “那皇上给许言言说说,为什么又要放纵太子呢?既想管教,却对他看上的人,不问缘由,不分境况,一律送到他床上,芷语如此绝色,明知祸水,也是这般,皇上认为,在你这样的纵容下,太子能成器么?真是好笑!”许言言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早便已经看不惯大洪皇帝对太子的放纵了,种了这样的因,还要牺牲自己去解这个麻烦,真是可笑,除了太子以外,其余人在他眼里算什么?
      大洪皇帝听了这般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手扫掉了桌上的书和茶具,青瓷的茶碗哐当一声,在书落地的闷响声中,清脆的尤为突兀。
      这声音,倒是惊醒了失控的许言言,不过,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好啊,许言言,朕以前倒还看错你了是吧,倒是牙尖嘴利得很啦,你倒是说说,朕这样算什么?你是想说朕是自作孽么?还是自作自受?嗯?”大洪皇帝指着许言言,指尖都气的在颤抖。
      “许言言不敢。”许言言深呼吸,然后垂下眼帘,自己真的太鲁莽了,一个帝王不是最怕被看透内心吗?何况自己还说了出来,呵,怕是今天难逃一死了吧。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说,通通说出来!”大洪皇帝声音都气哑了,这样的狼狈,许久未尝。
      许言言只是沉默不语,为何,自己受到脑中那双眼睛的蛊惑,太过冲动,这下,怕是无法挽回,自己,最终,恐还要在那双眼深埋的伤痕加上一笔。
      只是不知道是多重一笔,霍南沣,我宁愿死,也绝不会成为皇帝的帮凶。
      我宁愿自己的死给你的伤害,也不愿让你敬爱的父亲借我给你双重打击。
      反正说错话了,也无法弥补了,嫁给太子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便让懦弱的自己,最后做一次飞蛾扑火的壮举吧。
      许言言定下心,再次抬起头,直视大洪皇帝:“好,我说,其实皇上你不光宠太子,你还忌太子,你怕他因为做太久太子而不耐,于是,又故意纵容他,给他女色,让他沉迷于此,便无暇考虑这些。但是你又怕太过,别人怀疑你迟早会废掉太子,而野心重重,你看出霍南沣如果愿意帮太子,便是得力助手,你一方面打压他,一方面又要让他有出色才能,能够帮太子出谋划策,可皇上,你不觉得,要我嫁给太子,对霍南沣伤害太大,你不怕他倒戈?”

      大洪皇帝气急,反而缓缓坐了下来,整张脸沉静如水,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丫头,我果然小看你了,可是你却忽略了两点,一,你是朕让嫁给太子的,老三他要恨只能恨朕,可是他恨不了,朕也不怕他恨;二,你嫁给太子后,朕会废掉石氏的太子妃位子,而立你为太子妃,霍南沣如果真的爱你,便懂得这些地位是他给不了你的,未来的皇后?并且,他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道理,太子的地位没有了,许言言你该怎么办?”
      许言言想冷笑,果然偏心啊。
      你的目的无非是警告霍南沣,谁为君谁为臣。
      可惜我绝不助纣为虐。
      大洪皇帝见许言言沉默了,冷哼一声,说道:“我不会杀你的,所以你不用想什么宁死不从之类的。我考虑过你不答应,我该怎么办的。”
      许言言正在惊异大洪皇帝不杀她的话,就觉得颈后一痛,然后身体就不由控制地软下来,倒在了地上。在昏迷前,许言言只听到大洪皇帝仿佛叹息的声音:“或许,你们都该冷静一下。”
      ……
      “许姑娘,出来吃饭了……”阿和看着许言言望着窗外发呆,脸上却挂着清晰的泪痕,一直不忍心出声,可是……
      许言言茫然地回头,然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擦了擦脸上残留着的泪痕,容色冷漠淡然:“阿和,叫我言风。”
      言风,霍南沣,这是我对你的思念与愧疚。
      **
      这里是四川成都,好笑吧。
      大洪皇帝送许言言回了她自己的家。
      成都城,当然见不到现代时的繁荣,但是百姓都热情淳朴,安居乐业。
      街市热闹,小摊小贩,亮起嗓子,用地道川话,招徕顾客。酒家的幌子鲜艳,而那烟花之地,也是春色一片。
      锦江边,浣女笑声清脆动人,蜀地出美女,历来风情,她们讨论着谁家的蜀锦织的好,谁家的纱浣得妙,叽叽喳喳,可那纯朴中的妖艳,却格外动人。
      可青石板铺就的路,在幽静的小巷中,仿佛来到了悠然静好的江南。
      许言言居住的院子,就是在这样一个与杂闹的市区分隔开来的小巷中,唯一有的,便是邻里大杂院里的孩子们的笑声与铜板的滚动声。
      或许还有邻居老奶奶的琐碎的讲话声,东家长西家短,却没有恶意。
      许言言坐在麻柳藤覆盖的绿荫下,细细勾画着院中已然盛开的绣球,该是上个主人留下的。只见她将那粉红一笔一笔地晕染开,而阿和,就在旁边练剑。剑声如风声,却更利一些,带起的声响,仿佛要将空气分割成一片一片。
      阿和虽然长相普通,可是练起剑来还是颇有英气。
      但许言言也不关注这些,只是描绘她笔下渐渐有了颜色层次的绣球,花团锦簇。无比的认真。绣球难画,花瓣细小,可磨时间确实再好不过。她现在,也就靠画会儿画,练练字来打发无聊寂寞的时间了。
      这样,画工笔,临帖子,至少可以什么事都不想。

      她失踪这么久,京城里该有大变故了吧。

      “为什么不画叶子?”
      阿和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舞剑,站在了许言言身边,看她画画。
      他带进了一股热浪,应该是刚练完剑的缘故。
      “因为我就是想画出没有绿叶衬的鲜花,纵是再灿烂繁华,也是多么孤寂……”虽然阿和对她无微不至,可是对这个带自己离开自己关心的人身边的人,虽不是罪魁祸首,许言言也无法笑颜以对。她渐渐觉得自己也变得淡然了、冷漠了。
      阿和被一堵,倒真的说不出话来。他本不是善言谈之人,而干他这行的人,也大多拥有铁石心肠,可最近,眼见着自己受命“照顾”的女子越发落寞的样子,他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忍心。
      “阿和,”许言言看着满目繁花,却突然失了作画的心情,她将笔搁在脚边,开始收拾,“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大体上我也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所以,你不用为我操心。”说完,许言言便将笔和颜料盘收着,往屋里去了。
      留下阿和盯着画板上纷繁的粉红,有说不清的感觉。
      **
      许言言卷了自己刚画的画,来到了落墨斋。
      老板是个儒雅的中年人,对于许言言用色的大胆,倒是难得得颇为欣赏:“这绣球,颜色虽艳,却越发哀伤……最近你性子倒没有随着夏日热起来?还越发冰凉了。”
      “那曾老板认为我该画什么?干脆下次画幅火红的蔷薇?”许言言眼睛一轮,带着思索,却是带过了曾老板的问题。
      “言姑娘啊,不用装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你现在就是把大红往这纸上一泼,也是哀伤,关键是你的心情。你第一次来这是春天,也是一副普通的春柳,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颜色艳丽了,倒带上了悲春的气息。但当时,觉得一个闺阁女子带点思春惜春悲春的愁绪也是应该的,可是,看久了,便觉得,花一般年龄,从年首到年中,都是这样,怕不太对吧。”
      “曾老板,你可说错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闺阁寂寞,不能抛头露面,什么哀春伤春的,我就一个贫贱的小家女子,还得为生活四处奔波,故弄的哀伤,无非为了讨喜些罢了,谁叫没见过大世面,也画不出什么霸气来呢?”许言言嘿嘿一笑,颇不以为然。
      曾老板摇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也不是个爱打听别人身世的人,对这言风,也只是多了点好奇罢了。他阅人无数,自然能从眼前这女子的风度气质上判断出出身绝不简单,来这卖画,无非也是为了寻个好玩,连求知音这等闲杂的目的都不带分毫。
      长相不一般,却说的一口流利地道的川话,只是有个别音有些特殊,如果川话要说成这种程度,至少也得从小培养。可她,怕是最近才移进成都的,不然,这般的样貌,不可能之前不知道。

      许言言四处逛了逛,留下了画,拿了上次那副画的钱,便走了,将将出门,便刹住了脚步。
      顿时浑身颤抖,手中正在往里面装钱的钱袋也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她本能地移向了那个方向,却一顿,最终脚下瑟缩着躲了回来。
      “曾老板,借我地方躲一躲。”许言言颤抖着声音,满目不敢相信,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一只手捂着嘴,深怕自己会不小心将那个午夜梦回都萦绕脑中的名字,忍不住唤出口。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能来?

      曾老板震惊地看着许言言,可毕竟年岁在那,他很快便反映过来,掀开了柜台后的帘子,让许言言躲了进去。
      许言言进去后便再也支持不住缩在墙角,眼泪哗啦啦全下来了,可是她还得捂住嘴,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去。
      他怎么变得那么瘦,那么憔悴,而脸上被冰霜封过的痕迹也愈加明显了。
      霍南沣,对不起,我不能见你。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私下来的,你旁边还陪着成都的知府。那说明是大洪皇帝派你来的,如果是这样,大洪皇帝的目的昭然若揭,那只会加深你或我的痛苦而已。
      **
      “孙大人,看来成都的治安的确好啊,居然路不拾遗?”陪在霍南沣身边的还是姜侍卫,他顺着霍南沣略微停滞的眼光看过去,再看着霍南沣的皱起的眉头,便代他说道。
      一是因为旁边孙知府见霍南沣皱起眉头又不知何意时冷汗都下来了,他提醒一下;二是,他这样说话已经被默许了,他家主子自从许言言姑娘莫名失踪后,便越发寡言了,很多时候,很多话都是自己和小顺子代他说了。
      “嘿嘿,这是……”成都知府孙耀祖人到中年,微微有些发福,虽然还算清廉,治理起来,也还算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是为人胆小如鼠,再加上蜀地地偏,难有朝廷的人过来。这不,见到朝廷来了钦差,还是皇子,还是有名的冷面三王爷,他自然紧张的冷汗直冒,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时,他也不知该在这种高气压下回答什么,只好结结巴巴地道:“我去问问这落墨斋老板,看他知不知情。”
      霍南沣不禁也望向这落墨斋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落墨斋,落寞……再看向两边瘦长的柳金体写成的对联:收九州之书不论零落,藏四海之画却输点墨。这老板倒是个有趣之人。可惜,探寻的欲望却不重了,看到画画的地方,必然也会想起她。霍南沣皱皱眉,只要想到她,几乎就是这样的反应了。
      孙知府跟曾老板交流几句后,将银两和钱袋交给了曾老板保管,便又过来了,他觉得这件事自己处理的还不错的,交给曾老板保管,证明自己不是什么贪官,什么财都要上交官府,且与百姓商家关系良好,自信也渐渐上来了。面色好看了许多。
      霍南沣见孙知府过来后,什么也没说,便也继续开始往前走了。
      孙知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询问这位主儿自己的事办的怎样么?这般不辨颜色的也真是可怖,对了,万一他觉得自己不按规矩办事,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么?于是他便絮絮叨叨地开始说:“那个钱袋,落墨斋的曾老板说是常去他那卖画的一个姑娘的,他会转交那位姑娘。其实我也知道这位姑娘,画的一手好画,人也长的不错,听说……”
      “孙大人,这些不用跟我们爷交代的。”姜侍卫听得无奈,这孙知府刚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又这样絮絮叨叨的,倒真是奇怪,估计是真没怎么见过世面吧。
      霍南沣倒出言阻止了:“小姜,不得无礼。”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躁,难道只为孙大人口中那个女子也画的一手好画?不过,她的画怕是卖不出去吧,没人给她落款,她哪敢见人啊?而且长的不错……
      不过,怀疑她长相这话可是不能被她发觉,霍南沣脑海里浮现的是许言言带着点点委屈的样子:“死霍南沣,我哪里不好看了?”
      可等到场景过去,嘴角不由带上的笑容冷静下来,霍南沣心里一空,言言,你究竟去了哪里?真的是父皇把你藏起来了吗?
      为什么,要这般意外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却又不分青红的不告而别?
      言言,如果,你真是父皇藏起来的,他目的是什么?我该怎么做?
      不过我已经竭尽全力也找不到你,你怎么告诉我。
      霍南沣面孔啥时冷了下来,近七月的夏日,也让自己观察他面色的众人心中一寒,除姜侍卫能猜到大概外,其余众人均不知又怎么得罪这位爷了,孙知府的师爷拉了拉孙知府,孙知府摇了摇头,表示实在不知怎么办了。
      这边小动作做完,却见三王爷已经又开始往前走去。
      气氛,看上去越发凝重了些。

      “言姑娘,出来吧。”
      虽然许言言极力克制,可是呜咽声还是被曾老板收入了耳中,他猜到了一些事,这言风应该是移居过来的,刚刚孙知府恭敬地陪着的人,怕是上面下来的什么大官,看来,这言风跟这人还有着什么关系啊。
      他在门口徘徊良久,微微叹了口气,温和地呼唤道。
      许言言哭的几乎脱力,连站也要靠紧紧贴着墙根,才能靠粗糙的摩擦缓缓站起。她明白,这是那么久来压抑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导致的,那仿若泄洪一般,一旦有了个小缺口,便是奔流不止,无法遏制。
      曾老板再次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女孩年纪轻轻,愁绪来自哪里了,多半被逼着离开了自己的爱人吧。哎……
      许言言接过曾老板递给自己的银子,抹了抹眼泪,全身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想勉力挤个笑容出来,给曾老板道个歉说自己失态了,并且给他说谢谢的,可是怎么样,却也做不到。
      “算了,丫头,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下次有什么好画再拿来。”曾老板看不下去了,好生出言劝道。
      许言言很感激眼前和蔼的曾老板,从来便照顾自己,这次更是不问原因便帮了自己,想的出来,自己这种情况,轻易的人是不肯招惹麻烦的。
      抬着红肿的眼看了曾老板一下,许言言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移出了落墨斋。

      门边转角的小巷中,阿和默默站在那里,见她这样狼狈地出来,微微皱了下眉。
      可也没有出声,只是跟着她慢慢地挪回家。
      看来刚刚那个果然是霍南沣,京里说这两天霍南沣会来,消息才收到没多久,他也到了。
      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懂了,不过他不需要懂,只需要按照吩咐做好所有事,其他的事,他不需要关心,不该关心。
      **
      过了一夜,许言言终是缓过来了。
      看着门口的青苔,她面无表情问晨练的阿和:“京里有吩咐你该怎么做么?”
      “言姑娘……”萧还年轻,大洪皇帝挑中他也是因为这一点,一个孤儿,刚刚训练出来,与世间没有多少联系与关系,而且知道该谨守规矩。不过,这有时候也会造成,他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该做怎样的回答。
      “无所谓,如果有吩咐,你这两天也该行动了,我只是提醒你而已。”许言言耸耸肩,一夜未睡,令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可以隐隐约约见到青紫,不过这些不能妨碍冷静下来的她,思索着怎样与大洪皇帝斗智斗勇。
      在这场战役中,许言言已经被伤的彻底,所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住霍南沣。

      有时候,她真的难以相信,为什么世上竟会有父亲偏心至此,甚至就算因此招来儿子的恨意也毫不在乎。
      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想明白的,可是自己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保住霍南沣就可以了。

      想想真是悲哀,纵是想念至极,纵是宁愿他担忧,也不能见面。不然,要自己怎么解释,隐瞒?欺骗?
      一入宫门深似海。
      从未有人在这个上面欺骗。
      生活在那里的灵魂,注定一辈子不得安生。

      许言言走回房间之前,眼睛扫过了昨日描绘过的开得繁盛的绣球,满目粉色。
      想起来,自己还差一个完整的睡眠。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执着花灯,漫漫而行。
      无非为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当蓦然回首处,灯火阑珊,那人依旧,默默注视。
      “霍南沣……”
      许言言拥着被子从梦中惊醒,因为那双眼睛中满是失望的伤痕。而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竟和记忆中沙晴明那双透澈清明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
      不要!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当伤害别人的那把利剑,以前是自己无知犯下错误,可是为什么当自己懂得了一切,却因懂得太多,而被别人利用着去伤害别人?
      反正自己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那个人么?
      许言言胡乱地揉着被子拍打,然后捂住耳朵嘶哑地大叫了一声,直到竭力,直到有胸口被撕裂的感觉,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慢慢停止。
      阿和猛地冲进了房间,看见许言言只穿着中衣,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脸整个都是浮肿的,颜色苍白的有点发青了,整个眼中全是茫然。阿和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去,几欲伸手抱住许言言,以确定她的魂还在人间。却在出手的一瞬间停住了。
      许言言似完全感觉不到萧的存在,只是坐在床上,拥着被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和静静地立在床边,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当月光西斜,透过乌木的窗棂,照进昏沉的房间时,许言言才像从走神中醒转。嘶哑着声音问:“阿和,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你还是不肯说么?不说,我的身体状况可能只有让你请霍南沣过来,我们才能见面了。”
      阿和浑身一紧,犹豫良久才道:“三王爷明天去峨眉山,皇上为峨眉及报国寺题了字,三王爷将替皇上游览并挂上……他大概三天后才会回来。”
      “他必须发现我在这里么?”许言言终于肯看萧一眼了,她发现阿和除了知道应该遵守那些他那个行业的规矩外,其余的世事人情,怕是真的一窍不通。有时自己是不是太为难他了,像今天,怕是他被吓坏了吧。
      而且恐怕,许言言只是猜想,有着真正的对自己的担忧,而不是对完成不了任务的惧怕。
      真是个傻瓜。
      大洪皇帝用人,毕竟难以两全。想找个清白的,就找不到个历经世事的。阿和,也只是因为那种单调血腥的训练,而冷漠罢了。至于现实生活中的,他半点不知。

      阿和看着许言言的注视,犹豫着点了点头。
      “许……言姑娘,本来是想办法要你去峨眉山的,但是现在……”
      “知道了,这三天,我会争取养好身体的……你主子有没有吩咐,说我该怎么解释自己到这的?”
      “只说随便姑娘。”
      “阿和。”许言言嗓子有些难受,说话都成了折磨,她直直看着眼前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地算得上善良的年轻侍卫,哦,还是秘密训练出来的侍卫道,“你说,我能躲过和他的见面么?”
      阿和一震,又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了。
      “算了,不会让你难办的,毕竟,你还有你私密的监督者。阿和,去找个大夫来吧,我想你主子应该更愿意我是以一种很健康的样子跟三王爷见面的。咳……”许言言大部分的词都是处在一种变调的状态,这嗓子,自己那么珍惜,这么不受控制地一伤,怕是要等好久才能恢复了。
      阿和听后,马上就转身走了。不一会儿,院中负责煮饭的黄妈送来了一些较易下口的食物和清粥。
      许言言当然要吃,并且决定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既然要做刽子手,自己还要做个漂亮点的刽子手。
      斩不断自己这方的,也得想方法斩断他那边的,密密交织着的重重情丝。

      大洪皇帝的目的?
      怕是要从他让自己失踪说起了。
      自己曾经想过,他让自己失踪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思来复去,无非两种可能:
      一,他想让伤害霍南沣成为定局,先失踪,从侧面让霍南沣想偏,他不愿意成全自己和霍南沣,这样的话,为此后让自己嫁给太子做铺垫?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这次派霍南沣来的目的,多半是希望自己忍不住跟他诉苦,那么这件事情便也成定局了,除非霍南沣肯放弃身份跟自己私奔,不然,也只有任自己嫁给太子,然后辅佐太子登上大位。
      二,只是希望自己和霍南沣都因为这次分离更加确定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那么这次他派霍南沣来,多半是觉得自己一定不愿意将他偏心的决定告诉霍南沣,如果自己和霍南沣先和好,多半之后他之后就会调自己回京,再亲自给霍南沣狠狠一击。

      而,大洪皇帝赌的,其实也就是自己和霍南沣最终还是因为爱而忍不住在一起罢了。
      如果要伤害的话,必然是这样吧。
      可是如果自己能够忍住不跟霍南沣在一起呢?或者……
      **
      三日后,天朗气清,成都平原上,很难见到这样蓝的天空。
      许言言认真地勾画自己的眉眼,穿上了自己在这边后,最喜欢的一套湖绿色纱裙,将很久不束的长发,随手挽了个髻,看来,许言言还真的一笑,这个发型好潮流,不是最流行的丸子头么?
      笑了后,许言言看了看,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笑出来的嘛,这样的好心理,多半是以前高考前磨练出来的。天生脸皮厚,一点没变。
      找来珍珠钗,许言言插在了那个很“自然”的发髻上,然后带上了圆润的珍珠耳环,将肤色变得更明亮了些。翩然起身,许言言准备出门。
      “阿和。”许言言喊道,声音在细心的调理下,恢复很快,虽然不完全恢复以前的音色,但是至少不会有失声的情况。
      萧出来,看到满脸轻松笑意的许言言,随即愣住,自己印象中的她,就算对着大杂院的孩子们,也不是这般的笑意,她如此明媚的样子,看起来,仿佛真是去见久别的情人的。
      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可是却想不到,她能真的将自己这近一年来的所有情绪,所有忧郁全部遏制下去,虽然仿佛瘦的有些不像话了,可是她这样,却像一直过的很好般,其实她这样又是何苦呢?难道爱真的能使人做到宁愿伤到体无完肤,也要尽全力护住对方么?阿和很茫然。
      “怎么?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吧?”许言言笑着在失神的阿和面前挥了挥手。
      阿和回过神来,没有说话。
      许言言倒也不介意,因为她本也没想从阿和那得到什么答复,“走吧,你知道我是路痴,你告诉我他们回来的路线也没用,还得你带我过去。”
      阿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今天确实不用过去,因为落会在那边看着,方便上报,但是,自己却想陪着她去。

      刚刚到没多久,就有兵丁过来,散开路上的人群,站在被驱赶的人群中,许言言注视着从城门进来的方向,这时候才慌张。
      因为突发的“意外”,几顶轿子被迫停下来。

      直到四目相对,许言言才发现自己的演技真的不太好,想装作自然怕是不能了。
      霍南沣,遇上你是我的劫,而你,遇上我,怕是,也必经这一关。

      轿子被迫停下,只因为有个农妇抱着孩子跪在了孙知府的官轿前说要申冤,霍南沣也跟着掀开了轿帘,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她。
      雪样的皮肤,清秀的面容,虽不绝美,可天生便有独立于群的气质。

      霍南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在这里。
      那双眼睛,含着太多语言,霍南沣却来不及一一辨出,别离太久,让他几乎都忘了她的温度。
      霍南沣慌忙跨出轿子,轿杆都还未放下,他便一跃,从横着的木杆上跨出来走到了许言言面前,许言言这时才念起,自己该逃的。
      当然要逃,不然怎么显得自己是在躲避他呢?
      不说一语,霍南沣便将许言言收进了自己怀抱。真的,太久,就快一年了,他没有抱过她,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她的一颦一笑。
      许言言深深吸了口气,贪恋地多呆了一下,脸上不自主地浮出了眷恋的笑容,然后她伸手轻轻抱住了霍南沣,用最平缓的语气:“最近过的怎样?”
      孙知府他们都愣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他的师爷反应快些,先将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然后让孙知府先观望着再说。

      霍南沣浑身蓦地绷紧,这么平淡的语气么?
      一种不祥的感觉在霍南沣心中缓缓浮现:“……你说呢?”霍南沣几乎害怕问出这样的句子,却还是停了停,问了出来:“你呢?”
      “我?”许言言轻笑,“还不错,轻松自在的,而且回了自己的家乡嘛,感觉还好。”
      霍南沣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几乎不让自己失控,他放开了许言言,看眼前的她瘦削的不成样子,却始终带着淡然平和的笑容,那笑,无疑使人恨得心痒,因为,那完全是置身事外的笑容。
      “你过的好?”霍南沣的目光带上了一点凛冽,仿佛这样便能逼得许言言说出她的真心话一般。
      许言言立马觉得呼吸不畅,果然啊,自己在他面前,怎么说的了谎呢?可她却硬是将自己这些天来练习的笑容挂在脸上:“对啊,过的很好,而且还减肥成功了哦!在京城,天天吃些小点心,身材都坏掉了!”
      她知道自己只是瘦了这一点仿佛可以看出自己憔悴,于是便刻意轻巧愉悦地说道,将霍南沣的质问堵得死死的。
      霍南沣的脸阴沉下来,近一年的思念与心急,动用一切关系、人力,甚至不怕有些秘密安插的人暴露了,也要寻找到她,大江南北,掘地三尺,可是都没有她的影子,一次次失望的报告,自己都快疯了。
      至此方知相思味。
      而吕静更告诉自己,她是被父皇召见后才失踪的,自己甚至理智都不顾了,去问父皇,却被父皇冷颜相对,还得到了被禁足的处罚。自己那段时间什么都无心去做,几欲茶饭不思,而待得自己出来,陪父皇南巡,父皇也似不太待见自己,连因为太子生病,中途折返,泰山都派了年纪较轻的七弟代他去祭,而非自己。
      原来自己牺牲这许多,也只是错错错?
      他的眼神,已经利得仿佛在剔许言言的骨了,许言言脚下不禁微微一错,她知道霍南沣还不完全相信自己,所以这时候,千万不能认输。
      于是,只是假装无辜无害地微笑看着霍南沣道:“没想到你也瘦了这许多。不会是想我吧?”

      霍南沣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然后进了此时已经放下的轿子,刷地放下轿帘。那帘子,便生生隔断了许言言那张带着甜甜微笑的脸。
      许言言觉得这帘子,真是对自己的莫大讽刺,自己也不用挂着连自己都觉得辛苦的假笑了,可是,许言言却控制不住,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这该死的笑容。
      “许姑娘,王爷他……”姜侍卫嗅出了一点不同的味道,走过来嗫嚅着问许言言。
      却见那边,霍南沣已经吩咐起轿了,连孙知府和师爷也收回好奇的目光,顾不得这边对许言言的探究了,孙知府慌忙地上了轿子,喊着起轿。姜侍卫叹了口气,只得紧守岗位,也追了上去。
      周围的人开始对许言言指指点点,不过许言言却听到耳里也不过一堆杂乱的声响罢了。她笑着转身,对藏着的阿和走过去。
      阿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言言便先道:“我完成任务了,看吧,是霍南沣他不待见我。”
      阿和也无言相对,虽然隔得远,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许言言脸上挂着的故作幸福的淡然微笑,他是看的清楚的。刻意把可能的幸福推在门外么?他是越发不懂了。
      **
      “阿和,收衣服了!”许言言当然不会再哭了,回到院子,她便似个正常人般招呼着阿和来收衣服。
      阿和回屋子放下剑,便闻言出来帮着许言言收衣服,看向许言言的眼光中却不乏担忧。
      “那样的眼神可不是干你这行的人该有的哦,阿和?”许言言取下一套鹅黄色的裙子,朝着阿和微微一笑道。
      阿和一滞,却仍是接过了许言言递给他的衣服,然后目光不自然地转向他处。
      “不要担心我,我很坚强!”许言言像是喃喃自语,微微仰首,伸长了手去够挂在铁丝上的百褶裙,如同给自己鼓气般,嘴角还是那该死的笑容。
      “为什么呢?”在阿和意识到之前,他便已经问出了口。
      许言言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将手上取下的裙子微微一折,放在了阿和的手上,叹了口气:“阿和,最近可是越来越不敬业了,要是你师父知道了,可该气死了,你应该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了吧。”
      阿和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冷漠了起来,他没有师父,只有前辈。
      许言言见阿和没了声响,也不觉奇怪,阿和和她每天说的话其实也超不过五句吧,今日因为这事,已是反常,可是许言言还是一个敏感的人,她似乎也发觉了自己大概挖出了别人的伤心事,便马上转移了话题,“阿和啊,你们那行的规矩里有说不许爱么?”
      阿和抬眼,看向了眼前从今日起便一直开始伪装轻松的女子,摇了摇头,怕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吧。因为这个字眼,太过陌生,熟悉所有规矩的自己,没有听过。
      许言言笑了,白皙整齐的碎米牙齿,瞬间点亮整张生动的笑颜:“可是这是生活在皇家该谨守的规矩,这个字,是魔障,是一切幻觉的源头,会让你变得不理智的。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你说,霍南沣还会来找我吗?会不会已经恨上我了?”
      阿和有些疑惑,她和三王爷的事情,他知道的其实并不清楚,可今天,在路上看到那一幕,却让他觉得压抑和伤悲,而此时,他也觉得,许言言不像是在问他,更多像是问她自己。
      果然,不待阿和回答,许言言便摇了摇头道:“不,还不够,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刚刚他太不冷静了,有些事忽略了,一定能够想起来的。”说完这些,许言言再次将目光转向萧,目光嘲讽的有些犀利,“而你们,也会把他引来的不是么?或者,那孙知府,多半会自作聪明……哎,真难办啊。”
      阿和本能地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归他安排,可许言言却仿佛看透了一切般,他,出于本能,以及现在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也相信落他们,一定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因为白天的天朗气清,晚上也难得见到了星星。
      四川盆地,许言言知道,即使古时候污染不大,星星也是稀奇之物,这些天,为了防备霍南沣的突袭,自己还是要装的轻松自在些才好。
      搬了紫竹躺椅,许言言靠在自己拜托黄妈帮自己缝的靠垫上,望天。
      眼睛其实有些涩的慌,并不舒服,可许言言还是一脸惬意,她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这种伪装的日子早点过去,她可以早点让霍南沣受伤,让他对自己深深失望,然后因为他的骄傲,没了美好的希望,他会对自己死心。这样,他父皇至少不会再利用自己,对他进行亲情上的伤害。
      自己唯一能吃准大洪皇帝的一点,就是他绝对会等到自己心甘情愿同意,不然他既没有好处,应该也得不到那种让别人从心里臣服的满足。而如果他要做到自己同意的话,在此之前,他应该不会透露给霍南沣知道他的阴谋,不然他很有可能便真的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吃准了这点,自己便能欺骗霍南沣了。
      情伤,对他算什么呢?那样雷厉风行铁石心肠的人……受伤后,应该会慢慢平复,然后忘掉自己。
      自己实在不能做这个罪人,断了他的前程,让他跟他父皇进行不理智的对抗,从而失去了他辛苦维持的中庸假象。
      他,更适合的永远应该是天下,而不是儿女私情。
      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逼他说爱。那时候的固执真的太傻。
      而他受了自己的伤后,该不会再轻易付出感情了吧,这样他那变态的父皇也找不到另一个他认为合适的人,再进行这样一番阴谋吧。
      对不起,霍南沣,我也不想封死你对于感情的美好感觉,只是,正如自己对阿和所说,皇家……永远不该有这样东西存在。
      不知道你父皇那么宠太子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的母亲,可是自己不想你以后会因为深爱一个女人,而犯下相同的事情。

      其实,许言言,苦笑,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太单纯,会不会自己错误地估计了霍南沣的心情,万一他真的会在江山和自己之间选择自己呢?那么自己这样的决定,会不会太过自私无情。
      他以后会是个好皇帝的。励精图治,心怀黎民。
      自己不是自私吧,至少,还能拉着天下苍生,作为自己单薄理由的垫背。
      **
      “你日子果然过的悠闲……”
      这样冰凉冷冽的声音,在夏日的夜晚,仍是让许言言浑身一颤,果然很快。她眼泪蓦地上来了,原来自己真的好不舍。
      她假装没有听到,只是继续靠着垫子望着天,直到他的脸,覆盖了自己的视线。直到那熟悉的冰凉气息,笼罩了自己。可是,这次,真的没有温情了……
      “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许言言带点埋怨地笑笑,“我都不知道白天哪得罪你了,你不发一言就走……”
      “你平时说的那些,难道都是玩笑?”霍南沣只是冷冷地说,他的语气不叫做生气,而是含着恨的冷酷。
      许言言装作茫然地看着霍南沣,泪水却不争气地在眼中翻滚,许言言使劲安慰自己,却起不了任何作用。晶莹的液体顺着脸慢慢滑下,在微弱的星光中闪着水漾的光彩。
      “你好像哭了……”霍南沣嘴角上扬了一点,却仍是没有温度的笑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白天所说的都是假话。”
      许言言摇头,先是轻微地摆动,然后幅度越来越大,珍珠钗掉在了地上,她波浪形的头发一下子放了下来。
      “乖,言言,告诉我,你白天说的都是假话。”霍南沣蹲下身来,与许言言平视。语句中也带着动容,与代表着期望的颤抖,“告诉我,你也过的很不好……”

      “不,我过的很好,真的很好……”许言言止住摇头,低着头,泪水滴落在紫竹编成的凉床上,又顺着缝隙渗了下去,“我只是对你愧疚罢了。”
      霍南沣深吸了口气,如寒冰雕刻的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眼中却已是狂风暴雨,他伸手抬起许言言的尖削的下巴:“说,你为什么愧疚,为什么你会不告而别,到这里来……”
      许言言不敢直视霍南沣,却慢慢平静了下来,心里堵塞的厉害,却靠着有些短促的呼吸压制了下来:“因为,我们的事皇上知道了后,他找我去要赐婚,可是我却犹豫了,我不想过那种日子,我不想被约束,也不想跟你的侧妃一起分享你……便出言顶撞了皇上,皇上气愤我的不敬,更气愤我不把你当回事,气我蔑视皇家的威严,不守妇礼,也怕我进一步伤害你,便让我离开……他……他最后问我在嫁给你和自由中间选,我选了自由。于是,皇上连告别也不允许,便令人将我带来了这里……所以,我对你愧疚,不告而别……实非我所愿……可是我还是不后悔选了自由……”
      “住口!”霍南沣抬起许言言下巴的手逐渐变成了生生的掐制,指节已经发白,他冷漠的脸也气的有些变形了,原来是这样,可是怎么可能,怎么那么突然,他颤抖着,靠着深呼吸逐渐放松自己,“说,言言,这些都是你编的假话……”
      许言言下巴疼的有些难忍了,让她不自主地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可是她却觉得这也无妨了,什么比的上心里如被钝刀割的感受呢?这些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能够解释所有的谎话,而且,还将大洪皇帝对霍南沣的感情变成了关心:“是真的……霍南沣……听说后来你去找皇上被罚了对不起,你听皇上的吧,皇上大概也是觉得你不该放那么重的心思在我身上……我,真的不值得……”
      “你再说一遍……”霍南沣的眼眶也红了,自己的牺牲,原来也只是自己傻自己笨,自己还恨父皇,可是原来却是恨错了对象,可是他心内却还有声音在呼唤,不,这些都不是真的,他看着许言言躲闪着的目光,他内心希望这说明她在撒谎,而不是对自己的愧疚,他闭了闭眼,然后道,“言言,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许言言鼓足了勇气,却还是对不上霍南沣的眼睛,他的眼睛对自己永远是魔障,是诅咒,是自己永远摆脱不掉的死穴。
      霍南沣见她这般,像是被人制止了呼吸,良久,他冷冷地嗤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却继续逼视着许言言,“可是你不是说爱么?原来爱就是这样容易就放弃的,你不是说不会后悔吗?不是说要嫁给我吗?原来诺言也不过如此……”
      “可是我早就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以为为了你可以的,结果真正放在眼前时,对我来说,还是不能……”许言言已经完全脱力了,自己全身的感觉,都已经失去,连下巴上的疼痛,渐渐也变得麻木了,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霍南沣抬着自己下巴,自己多半因为失力已经倒了下去。
      霍南沣这才明白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什么未来,什么幸福,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己想着确实因为婷雅的事情愧疚于她,想着尽自己所有可能补偿她,可是,她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她从来便没有信任过自己,直至今日……
      他缓缓放开了捏住许言言下巴的手,原来不光在她下巴上留下了淤青,自己的手也已经因为过度使力而僵硬麻木酸痛直钻入心,永远,伤害与被伤害都是互相的。
      他起身,不顾脚的酸麻,决然地看了许言言一眼,然后便转身慢慢走了出去,虽然缓慢,却不带一点犹豫。
      最后的那一眼仿佛是尖刀,生生地在许言言心中挖去了一块肉,原本已经麻木的感觉,此时全被这一痛给惊了回来,许言言全身上下如被刀扎被针刺,全身上下,仿佛都疼的要炸开,那种感觉试图从每一个毛孔往外钻,却得不到扩散……
      这种感觉痛的许言言浑身颤抖,她不停摇头,想要甩掉脑海中深沉的恐惧,不,不要,那么决绝……她虽然做出来了,却真的无法想象,永远失去他是怎样的恐怖,事到临头,许言言意识到,原来以前,自己所做出来的所有疼痛难过的推测,与真实情况比起来,都是一粟与沧海的差距……
      许言言坐起来,颤抖着想往屋里走,这样,就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满脑子都是那落寞背影和决绝眼神的地方。可刚刚立起来,脚下就一软,她摔倒在了紫竹躺椅边,这时候又有谁来嘲笑与拯救她的狼狈?
      许言言的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从无声的哭泣逐渐演变成号啕大哭,许言言缩紧自己,哭的上气难接下气。霍南沣,霍南沣,霍南沣……
      自己还说要陪你一生,还说要跟你一起站到最后,还说……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自己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不出去出风头,不硬着一口气非要你说爱,不为了这样那样琐碎的事情,而怀疑担心。
      本以为,最后会是你在江山和感情中放弃我,可是,却是我放弃了你。
      对不起……

      蓦地一道大力,扯住许言言的手往上一拉,许言言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连站立尚且不稳,唇便被如暴风雨般狂乱的吻给封住了,夹杂着因为哭泣而间歇抽动的吻,如此绝望的心酸。
      霍南沣一手揽着许言言的腰,稳住她身体,另一手插入她波浪般的长卷发中,紧紧地锁住她,许言言被动地接受,产生不了任何理智来推拒,只有眼角的泪,仍然不住地往下滑。他那样的攻据了自己的心,自己的一切,自己的世界,如果要生生拔出,怕便是灰飞烟灭。
      当两人最终喘不过气来时,霍南沣松开了许言言的唇,他在她耳边如叹息般道:“明明不好过,为什么要撒谎呢?”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刺激的许言言浑身一麻,可她摇头,泪水一直没有止过,“霍南沣……”
      许言言的身体终于不觉疼痛,只是火热,仿佛被霍南沣的气息给感染了,温暖一点点弥漫开来,让她化为坚冰的血液,活动流淌了起来。她的手仿佛犹豫良久,却最终放上了霍南沣的腰,这种温暖让她放弃了挣扎和欺骗,只是贪恋与奢靡地享受,她也不想再背叛自己。
      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霍南沣的衣服,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泪水顺着她轻轻闭上的眼睛的角落滑下了脖子,留在深深的颈窝。
      许言言身体不知是因为温暖起来还是怎样,越发软了起来,在她连霍南沣的衣服都快要失去抓住的力气的时候,身体便蓦地腾空了。
      整个人被霍南沣打横抱起,许言言软软地依在他怀里,哭的发红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他。那自己就算做梦也在不断勾勒的轮廓,什么都想不进去,仿佛已经醉了。
      霍南沣嘴角向上扬起,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像是有些安心了,她真的在说谎,可是他现在也不想追究什么原因了,确定了这点,她也想他,想的入魔,想的坐卧难安,便仿佛收获了最大的满足。

      看着霍南沣抱着许言言向房间走去,阿和从墙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是尽职尽责,抑或干预太多。
      是帮了许言言,还是害了她?

      进了房间,许言言更深地吻霍南沣,片刻都不愿意分离。
      就算明日要下地狱,那么也要拼死守住现在的温暖。爱过,就不会后悔。

      霍南沣一愣,但是转眼就感觉到了许言言的感觉,她的坚决与笃定,便开始霸道积极地回应。并逐渐占到了主导和上风。
      这样霸道的吻让许言言渐渐觉得眩晕而根本谈不上理智的精神了,她只知道她也想要,在她内心深处有着要抵死迎合他的欲望。

      “言言……听好……我爱你……”
      他的一举一动决定着她的方向。
      整个世界被冲击的稀烂,唯独剩下那双深沉的黑眸。
      诉说着:“言言,我爱你……”

      阳光灿烂地洒进窗子,霍南沣看着怀中安睡的许言言,她白皙的面庞,光滑的皮肤,挺秀的鼻子,褐色的睫毛和眉毛,还有不时微微打开又关上的嘟嘟的嘴,他心里被填的满满的。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霍南沣唇边的笑意如此柔和明显。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一触碰许言言的十指,霍南沣心里默念。
      **
      不知是倦了累了,还是霍南沣的怀抱太过令人安心,许言言好久没试过一觉无梦,直到午后。
      当她觉得头脑昏昏地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了霍南沣含着温暖的黑眸。再不受控制地闭上,再睁开,发现那黑眸中带了点好笑,许言言有些不满的哼了两声,一翻身,牵动了某个位子不该有的疼痛,许言言眼睛刷地就睁开了,霎时反应过来昨天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当然不是后悔,许言言昨夜就决定了今日贪欢醉,哪怕明日死。
      只是,只是……这种场景,好害羞啊……

      “醒啦?”霍南沣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不复平日的清泠。
      嘴角抽动,许言言的脸不自主地红了,然后就忍着不适往被子里钻,好尴尬啊,他千万不要再狗血地问自己一句:“昨晚睡得好么?”那自己一定会被天雷轰到。
      幸好是传说中的霍南沣,就算对许言言再柔情似水,也不至于说出这般拿肉麻当有趣的话,霍南沣只是掀开被子,唇角噙着一点笑意道:“该起床了,都下午了……”
      “好的,你先起来,我马上起……”许言言誓死捍卫自己尊严,坚决不被冰脸四调笑,捂着薄被都依稀可见自己身上某人留下的印记,决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不用遮了,刚刚你没醒的时候替乱动的你挡春光,我都欣赏完了!”霍南沣当然看出别扭的某人的小心思。
      “呃……”许言言愣住,这句话,那么高的调情水平,真的是冰山说的吗?许言言放下被子,蓦然瞪向一边的霍南沣,仔细审视,貌似还真是的……除了那彰显着好心情的面孔与他冷峻的五官很不搭以外……可是:“为什么你昨天晚上穿了衣服,我没有啊!不公平!”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言言你后来不穿衣服呢?”霍南沣黑眸眯了眯,看向许言言。
      许言言这下明白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了,为什么要引到这么难堪的话题上,许言言真想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昨天晚上自己累死累活,痛不欲生,再加上多日来的疲惫,自己哪有力气穿衣服啊……这个人也真是,精力那么好,为什么不帮自己也穿下……色狼,大色狼!
      霍南沣见许言言充满幽怨的眼神,真的很想笑,可是他还是忍住了,薄唇只是微弯,逼近许言言问道:“睡了那么久,精力该恢复了吧?”
      “你要干什么?”看多了言情小说的许言言自然想偏,忧愤地脱口而出,脑袋一拧,死死拽住被子,表现自己誓死不从的样子。
      霍南沣终于忍不住笑开了,他摸了摸许言言的头:“问你现在有没有力气穿衣服,用不用我代劳……”
      许言言面部表情再次僵硬住了,为什么每次自己不想在他面前丢脸的时候往往是自己最丢脸的时候呢?太过分太过分!不是他太过分,是自己笨的太过分了……
      她抽了抽嘴角,陷入沉重的对自己的不满和检讨中,垂下了头:“我自己可以的……”
      霍南沣哈哈笑了出来,真的,很久没有这样好的心情了。这世上也只有她能随意左右自己的心情了吧。
      而许言言也是同样的想法。
      **
      许言言泡在澡盆里的时候幽幽地想了很多事情。
      最先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怀孕?
      许言言一时之间想不清楚利弊,怀孕的话,大洪皇帝会不会成全自己和霍南沣了呢?
      可是……她现在真的摸不准大洪皇帝的心态,他送三王爷来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托身给他?真是个怪人,如果他已经考虑过这点,而自己回去后,他仍是要让自己嫁给太子的话,那孩子也构不成什么要挟的资本吧?会不会反而更让霍南沣受伤呢?
      许言言昨夜如此冲动,也为了自己失身老三之后,皇帝总不可能再逼着他去嫁给太子了吧……
      好烦啊,自己要怎么决定呢?
      摸不清大洪皇帝的意思的话,自己就无法决定要不要去找点药来吃吃,防止怀孕。
      许言言靠在浴盆上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言言啊,还没有洗好吗?饭菜冷了……”
      门外传来霍南沣的声音,许言言抬起头,这个婆妈的男人!但是眉间明显的舒松,证明了该大小姐明显是得意。
      艰难地跨出澡盆,许言言急急地抹干,然后穿衣服,准备吃饭,她真的是好饿。
      至于某些事情,就顺其自然吧,反正她现在这个生理周期,不大可能怀得上。
      而且就算不能奉子成婚,有个他的孩子,是多么不错的事情啊。
      可是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就不是坐月子,是坐年子了呢?伤口恢复的慢这个问题……还真是个大问题啊。
      **
      哼着小曲,许言言走出房间,整个人挂上霍南沣:“霍南沣,赏我口饭吃吧,我好饿啊。”
      “还知道饿…...为什么我听阿和说,以前某人经常一两天都不吃什么东西,也不说饿的呀。”霍南沣任她挂着,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道。
      “哎呀,不公平,你什么时候勾搭上阿和的,他都不跟我讲话,凭什么什么都跟你讲……”许言言故作气愤地嘟了嘴。
      “对呀,他还跟我讲说某人脾气很不好,经常冲他发脾气……”霍南沣缓缓摇了摇头。
      “阿和才不会这样说我呢,你就编吧编吧。”许言言不屑地看了霍南沣一眼。
      霍南沣却微微一笑,转了话题:“你走路姿势很怪。”
      许言言以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带过这个话题,这个问题不能谈啊,深究会出问题的。
      结果,下一秒,许言言再次腾空。
      “喂,你最近爱上这样抱我啦?”许言言点着霍南沣的胸口道,每次都突袭,要吓死人的。
      “你太瘦了,我要检查你的体重,这样感受比较直观……”霍南沣一笑。
      许言言不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了霍南沣上扬的唇角。他的笑容,完全不同于他平时的冷硬,如此温暖,柔和,可这样的笑容,真的让她眼睛一涩,如果这样的笑容,绝迹于这张脸上,是因为自己……
      “怎么了?”霍南沣因为许言言的动作一滞,而垂首看她,竟满眼哀痛,那明显是一种仿若垂死之人对生的眷恋,这样的感觉,让霍南沣觉得十分可怕。
      许言言回过神来,装作生气的样子,揪起霍南沣的脸道:“你还不是瘦!凭什么说我了!”
      怕是从未有人对霍南沣做过这样的举动,他狠狠地愣住了,连目光都有些呆滞,这倒把许言言吓到了,立马松开手,自己不会过火了些吧,连忙抚摸三王爷娇嫩的皮肤,以示弥补。
      却不想,霍南沣没过多久就笑了出来,“哈哈,言言,你真是个宝……”
      许言言放下手,也忍俊不禁,自己真是白担心了,皇家的人的思想都不能以常理推断。靠在霍南沣怀里,感受笑声在他胸腔回响和震动,许言言微笑着决定,让那些该死的悲观与担忧都滚一边儿去吧,自己要当回鸵鸟,好好享受几天生活。

      萧看到霍南沣抱着许言言过来明显一愣,却很快低下头道:“王爷,许姑娘,饭菜可以用了。”瞬间捕捉到许言言脸上幸福的笑意,阿和安了心,至少这样的话,自己会有些安慰没有帮倒忙。
      见两人坐下后,阿和就转身出去了。霍南沣有他的随从,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菜的味道很清淡,不过正好可以满足此时两个人的情况。
      许言言舀了勺鱼片粥放在唇边,微微吹了吹,然后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抬首问霍南沣:“你在这边呆多久?”
      霍南沣闻言,手中的筷子停下了动作,他看向许言言:“不随我回去么?”
      许言言眼睛不自然地转了转,然后道:“总得先给皇上报备下吧,我这样直接回去不好,对你……也不好……”
      霍南沣算是点了下头吧,然后道:“这件事再说吧,我应该会在这边呆的久些,京里的事……”
      “以后慢慢说……”见霍南沣似是不知道从何谈起,许言言微笑阻止了他,“我们现在不妨先计划一下去哪里玩吧。”
      “四川有什么好玩的?”霍南沣倒像来了点兴致。
      “霍南沣,放不放心把你交给我?”许言言色迷迷地道。
      霍南沣颇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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