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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霍南沣不喜欢吃辣,许言言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来到四川,不尝尝地道的川味麻辣那怎么能叫来过四川呢?
      可怜霍南沣的舌头,辣就不说了,被花椒麻的整个口腔都失去了感觉。而始作俑者许言言,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给某人一个甜蜜的亲吻,挑起他的感觉,所以,再难受,某些人也貌似乐此不疲。
      这时的许言言像个小妖精,给你点甜头,却在你要占到真正的便宜的时候,带着得逞的笑意逃走。

      每次出门,许言言都会使用巧妙的招数甩掉讨厌的孙知府和那个师爷,然后带着霍南沣兴奋地逛遍大街小巷,尝遍川味美食,她亲自捏糖人,学空竹,绣一针蜀绣,织一下蜀锦,和一群小孩子比赛抓石子,然后跟众多认识的大妈打招呼,得意地看着她们用赞赏的眼光扫过霍南沣,然后满脸笑容地承认是自己的未来夫君……
      霍南沣看着许言言跟个孩子一样顽皮,用地道的川话混迹世间,三教九流都能交流几句,这时的许言言俨然一副地头蛇的样子。

      霍南沣陪着许言言去领略青城的幽静,峨眉的秀丽。
      在青城的清冷中,她的笑声与清脆的鸟鸣一起传入云霄,见到道士,她会礼貌地站立,问好,等道士走过,她便神秘兮兮地说她算出来这个人是世外高人,于是青城山遍地世外高人。
      在峨眉的娟秀中,她对着云海山石瀑布高声吟咏,假装诗人,又调皮地逗猴子,喂猴子身上带着的水果,对那喜欢攀爬的动物毫不畏惧,还直呼可爱。在青烟缭绕的幽静寺庙中,她撞响大钟,虔诚地期盼一切平安,然后在自己和报国寺高僧谈论佛经时,睡得歪倒一边,口水都流了下来,问她梦见了什么,她讨好地说梦见最喜欢吃的报国寺的斋菜,逗得主持根本不觉得她冒犯了他,只用高深的佛偈劝霍南沣要珍惜这般憨态纯真的女子。

      在金顶看日出时,霍南沣在四川已经呆了十二天了。许言言从姜侍卫那里暗中打听清楚,大洪皇帝给他的时间除去路上花费的,撑死只有七天,他现在已经拖了五天,就算回去,要按照预定期限,必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了。
      许言言苦苦纠缠,还是决定跟霍南沣说清楚。
      残忍的事情,他做不到,还是自己来做吧。
      **
      峨眉山顶,就算夏日,白天不过10度左右,夜晚甚至接近零下,许言言一向怕冷,拥紧了所有衣服,紧紧依在霍南沣怀里,等待着日出的一刻。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在一起,许言言是在思索如何出口,而霍南沣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此刻,更深地觉察到,这种诡异的气氛,怕会是个终结。
      她这些天,尽可能地欢笑,尽可能轻松,尽可能展现更灵活多变的自己,无非,都是为了彼此留下较为美好的回忆。
      他察觉了,可是不愿意说出来,只是配合着她笑,配合她活灵活现的表演,在她耍宝时配合地鄙视却宠溺,在她装深沉时,继续鄙视加宠溺,配合着她上演一出出名叫轻松实际却让人沉默的“喜”剧。

      最终自己还是拴不住她,拴不住这个向往着自由的女子。
      不过,好歹,确认了她爱他不是么?
      好歹,她说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何况,自己确实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幸福,强求的话,或者大家都不愉快,那么就放彼此一条生路。

      天空开始泛白,许言言暗自捏了下手,貌似平淡地说:“霍南沣,你该回家……京了吧?”
      霍南沣闭了闭眼,然后点了点头。
      “回去吧……”许言言微笑,然后俏声道,“我可不想被人说是狐狸精,把你拴在这不放你走……”
      “知道了,”霍南沣唇边也倔强地上扬了好看的弧度,“虽然你就是狐狸精……”
      “谢谢赞扬,狐狸精可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能光荣地配上这个称号的……”
      “不用谢……”淡淡一笑,为了彼此的伪装。
      终于,太阳从云层中跳了出来,夹着那鲜艳的橘色,缓缓上升,将整个云海变的金黄,天边的灰色在渐渐褪去,太阳颜色越浅,天空的颜色也越淡。那纷纷扰扰的色彩,弥漫在两人眼前,雾气渐渐散去,温度缓缓回升,金顶秀美却不失大气的轮廓,如此清晰。
      可是当彼此都能看清对方时,发现原来眼中的景色也只有彼此罢了。

      许言言先转开了对视的目光,然后转向被他们忽视的日出,轻笑道:“好美啊。”
      霍南沣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咳……”许言言轻咳一声,从霍南沣怀里缓缓挣脱,起身走到崖边,将手放在眉间,轻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轻巧地转身对霍南沣笑道:“霍南沣,这江山如此多娇,每个人都想拥有,连我都动了贪念……所以……”
      霍南沣起身,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转身,带着她看着一览众山小的景色。
      “所以?”笑容仿佛带了点嘲讽,语调微微上扬,所以该更加专注,所以该弃美人,择江山?
      “所以要打倒一切恶势力,排除艰险,”许言言表情很狰狞,很“愤青”,本想用右手做个“杀”“杀”“杀”的姿势的……可右手微微一动,才发现被霍南沣执在手中,只得作罢,也因此一个短暂的停歇,有点尴尬,只得没有气势地接了一句,“才能抱的江山归。”
      “你怎知我想要?”霍南沣目光转向她,话语虽然冷冷的,仍是紧紧牵着她的手。
      许言言闻言,表情祥和了些,却笑而不答,半晌,才道:“它该是你的,也绝对会是你的。”
      “太子仍在……且其座尚稳……”
      “大家都明白,早晚的事了……”许言言嘴角的笑容,清清爽爽。
      “可是现在霍南湛不是势力更大么?”霍南沣其实不想说这些,但是却仿佛这样才能再见一次慧黠的她,而这,也是他想珍藏的,正如她第一次跟他辩蜀女厉害时的灵气样,至今清晰在目。
      “一家难平,何言平天下?悍后作乱,其祸天下,其中的厉害皇上怎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们知道他们的情况并非如此,可是,看在皇上眼里自是另一番想法。除非霍南湛肯放弃独宠明玉,否则饶是霍南湛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拼搏,网尽天下关系脉络,这宝座,也不可能是他的……”
      “悍后?独宠?”霍南沣在唇间将这两个词轻轻吞吐了两遍,然后仔细地看入许言言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珠中,什么时候也带上了薄雾,如此不清晰,如此难看透?

      “如果…...我说,只要能拥有你,我便是要独宠,弃这无尽的争夺,你又怎么说?”霍南沣没有牵许言言的另一只手,紧握再放松,然后尽量淡然地道。
      许言言却仿佛丝毫没有动容,或许因为霍南沣这刻意放的平淡的语气,或者因为她太了解身边的他……她只是微微侧了下头装作思索,可唇齿间吐出的话却没有丝毫犹豫,淡如清茶:“霍南沣,你我都知道你更适合那里,我绑不住你……”
      霍南沣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笑道:“是啊,我更适合那里,可那里却没有你……”
      许言言听这虽然含笑却带着深重叹息的话,鼻子一酸,仿佛又要落泪:“对,那里不适合我。”
      可虽是不适合,如果条件允许,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边。

      太阳已经完全变成了不可逼视的金色,那样的灿烂,驱散了昨夜所有的阴冷,可却太过威严,让人失去了亲切之感。
      许言言的脸仿佛也被渲染了这样的金色,加上唇边仿若不染世俗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如同下了凡间的仙子,可那心,却还是远在世外桃源,或高山远林,根本从未在世俗间停留。霍南沣看着这样的笑容,更坚信了之前所想,自己只是俗世之人,怎能强迫留住她呢?
      却不知许言言这样的笑容,的确是心不在世间了,因为早就空了。

      “得到这天下吧,霍南沣,舍你其谁呢?”良久,许言言才仿佛是总结之前所说般,轻轻叹息一句,“我或许可以回来,可是争这天下,错了分毫,迟疑片刻,便不再属于你了……”
      霍南沣默然,或许讨论这个话题是个错误,仿若说清楚了,两人距离也就更远了。
      “我们会再见吗?”半晌的沉默后,霍南沣问出了这样一句如同自言自语的问话。
      “当然能,不要忘了,我还要找你负责呢!你可别想跑!”许言言怒视霍南沣,一副你敢不认账我就宰了你的样子。
      霍南沣没有笑,难得一次他没有配合许言言的故作耍赖。
      **
      城门边的老柳树,歪了脖子,可上面知了声声鸣叫,枝条也茂密繁盛,叶子形状如刀裁,颜色明亮鲜艳,倒是别有生机。阳光在这夏日的午后,晕开一圈圈热浪,浮在成都闷热的空气中。过往的行人,都不住抱怨,七月,实在太热了。

      孙知府弓着腰,显得唯唯诺诺,表情却还是带着明显的轻松,终于要送走这尊大神,貌似自己在期间还没有犯下什么过错。真是好……
      霍南沣却没有理会孙知府在旁边的一系列祝愿的话,双目只是紧紧锁住,站在柳树下,始终带着微笑耐心等候的许言言,那笑容这样熟悉,正如从峨眉回来第一次看到她时,她面上那淡然平和的笑意。那么知道她那次说了假话的自己,可不可以也理解成,她现在也在伪装呢?

      终于,孙知府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许言言笑笑走上前,摇摇头道:“怎么办,霍南沣,我一定会想死你的。”
      孙知府嘴巴瞬间变成明显的“O”型,怎么眼前女子一点都不怕这大佛。自己是不是要好生请教一下。当许言言含笑的目光转过来时,孙知府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一边。
      霍南沣还是没有笑容,不是不想笑来配合,而是不知道哪种笑比较合适。
      “回去帮我问静静好,让她放心,嗯,还有,在皇上面前,提及遇到我就可以了……其余的……”许言言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完整清楚地表现心中所想,她思维早就乱了,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明显的慌乱。她想不到词来说明,她想要霍南沣不要表现的太在乎自己,可这又该怎么说出口。
      “知道了,我不会说的。”霍南沣打断绞尽脑汁思索恰当说法的她,明明眼眶都红了,还要故作坚强。不过,已经说好了,各自也做出了选择和决定,那便不用揭穿了吧。
      不知道霍南沣有没有想偏,可是许言言也做不到核对一下了,他,该有分寸吧。

      看着他与姜侍卫等人打马而去的背影,直至由于城外扬起的灰尘,而再也看不见,许言言才缓缓吐出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没有回头,没有犹豫,很好,干净利落,才是霍南沣的作风。
      其实,她有预感,她很快会回到京城去的。所以,不久后,霍南沣,我们会再见的,只是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见了。

      **
      果然,不出十日,许言言就得到了让她回京的通知。真是迅速。不过估计应该是监视自己和霍南沣的那个人先送回去的消息,这个时侯,霍南沣,就算日夜兼程,怕才刚到京城吧。
      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些东西,其实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走,也不准备带走。
      带几件衣服路上换洗便罢了。
      想到回京城,不是不激动的,但是,许言言坚信,这种激动只是为了静静,倒不是说不想跟霍南沣见面,而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至于大洪皇帝的心思,她早学会了揣摩不透,就没必要揣摩了,到时候,他动则自己动,他不动自己就不动,一天到晚猜,不要还没有猜透,就把自己累死了。
      跟大杂院的孩子依依不舍地告别,还有王大妈李大妈张大妈的叮嘱,也一一听在耳里。不过大家都当她是回京嫁贵人去的,虽含着泪但都含着美好的祝愿,还叮嘱她有机会再回来看看。这些可爱善良的人们啊,许言言忍不住流了泪。
      出城后,许言言回首看了一次成都城门,一点都不雄伟,但那矮矮的城墙,却仿佛真的围住了自己无数的眷恋与牵挂……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都是自己的家乡,而无论哪次背井离乡都是为了追寻什么,上次是完成和静静的约定,这次,自己要再去一拼,尽力保护自己的幸福。

      看到京城的繁华时,许言言真的觉得极其陌生了。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街道构造,陌生的小吃与特色产品,陌生的行色匆匆……
      许言言关上了窗帘:“阿和,我想回家看看,能先不进宫么?”
      外面有长久的寂静后,是阿和早就恢复往昔的平淡声音:“好的。”
      “谢谢……阿和……”许言言呼出一口气,靠在了马车壁上,有好多事要面对啊,先回去看看小涵那个丫头吧,很久没有顾上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还有樱桃,她已经长大不少了吧,不知道出落成怎样的美丽了。
      原来京城至少有一个地方是让她有温暖的感觉的,已经出落成美人样子的樱桃看到许言言时激动的热泪盈眶,还有方大娘,也是满脸喜色,不停念着阿弥陀佛,手忙脚乱地迎接许言言,这些都让许言言心内一颤,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关心喜欢自己,自己该惜福了。
      小涵被樱桃从青衣坊找回来后,直接“哇”一声哭了,猛地扑到了许言言怀里,说道:“小姐啊……你担心死小涵了……”
      “好了好了,乖,不哭了……”许言言抚摸着小涵的秀发,安抚道,心内有些愧疚。
      “小姐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你去哪了呢?”待小涵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问题就如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
      许言言笑笑,对她说:“傻孩子,先不说这些,”看看阿和,似想起了什么,“方大娘,去准备些好酒菜,我要请客。”
      “小姐,对,要好好吃点,太瘦了,都不好看了。”小涵就是一个管家婆,不停碎碎念。但是同时,她聪明地看出了刚刚问的问题是小姐不能说的,而旁边还有一个看来就不大正常的“客人”,所以她便及时转了话题。
      “是,我们小涵倒是长成个大美人了,嘿嘿,最近有没有看上什么人?差不多年纪该出嫁了哦?”许言言理了理小涵额前因为回来时奔跑而散落的碎发道。
      “小姐,你年纪比我大,怎么不考虑下自己的事?”小涵冷冷地一瞥她,然后道。
      “有考虑啊,你小姐我可是狠狠地考虑了一下……”许言言眼睛一眯手一挥,一副鬼子进村的奸邪样。
      “那考虑的怎么样?”好听的声音传来,可是却不是小涵的。
      因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般妖孽的男声,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有一个人有了……

      呃……许言言转头回去,冷冷地恨了一眼来人,不过说实话,自己貌似还挺想他的,“我说萧川啊,你能不能一天到晚不要那么神出鬼没的啊?”
      “没办法啊,我其实走的挺重的了,你看你身边这个侍卫都发现了,是你自己笨好不好。”萧川还是不习惯给许言言一个面子,耸耸肩,邪魅地一笑道。
      许言言一愣,这妖孽,笑的那般魅惑干嘛,侧首一看,自己身边的小涵都看愣神了,这可不是件好事啊。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他却笑的越发千娇百媚了。
      樱桃这个时候泡了茶过来,看见萧川也是禁不住多看了两眼,看的许言言心里一个焦急啊,恨不得用张布把萧川的脸挡起来。小樱桃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千万不能被“带坏”了。
      **
      众人坐在凉亭里等开饭。
      “欢迎回家啊,许言言。”萧川端起杯子,优雅地小啜了一口道。
      “你要不要先给我解释下你这次又是为什么来皇城啊?”许言言冷冷地看着这男人,今天他发春了吗?为什么越看他越像孔雀,极尽勾引之能事。
      还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见过冰山型以外的男人(指三王爷和阿和),所以看他觉得很不习惯?

      “探亲,看小语的……”萧川微微一笑,启口。
      “郡主……她还好吧?”许言言苦笑一下,差点忘了这个大麻烦,天啊,自己走了后,静静该不会一个人应付这个难题吧……想到就头疼,不过静静也很难办,这次回去见到她,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反应呢!
      萧川笑着看许言言问出这个问题后明显走神的样子,直到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若无其事地回答:“还好啊,长高了些,看着也很精神,她跳舞的师父跟着她一起进京了的,每日练练舞,逢着皇宫有什么庆典,也会上台表演。皇上还给她找了其他的师父,学些琴棋书画的,日子过的很充实……”
      “很好……”许言言倒是发自内心,充实就好,深怕她闲的无聊找静静麻烦。
      “呵……许言言你还是怕她!”萧川笑开,仿佛再度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是,我怕你那妹妹的很,主要是我怕与祸水沾边的一切事物……”坦然承认,顺便把萧川包括进去。
      “那吕静呢?莫非吕静的姿色在你眼中够不上祸水?”修长的眉毛末梢微微挑起,萧川唇角上扬,有心等着许言言难堪。
      “呃……”许言言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萧川面前,保持缄默是最好的选择。
      萧川倒也不让她继续难堪下去了,笑着道:“没想到你日子过的还算好,”看了眼阿和,继续笑着说,“居然还能回家一次……”
      许言言笑笑带过,而阿和听到也等于没听到,他在某些时候,还是很专业的。

      可是说到这,许言言才意识到,萧川是怎么知道自己回家的呢?要不谁告诉了他,要不就是他在京城中也有了不少眼线,而且办事效率还不低啊,自己几乎一到家,他便也来了。
      可望进萧川眼里,却是深深沉沉,看不清楚,分明知道自己也想到了这点的他,貌似也没有心情给自己解惑。

      吃饭的气氛也有些奇怪,不是不说话,而是总感觉很尴尬。
      萧川在,小涵和樱桃貌似都放不开,方大娘不愿意上桌子,而萧则吃的很少,尝了一下之后,就放下了筷子,安静地呆在一边。
      许言言看着这各怀心事的一桌人,颇为无奈,自己只想回家安安心心吃顿饭,就当壮行的,结果,全被萧川给毁了……

      而且饭不能吃太久,许言言也不愿给阿和带来麻烦。
      小涵和樱桃又哭成了泪人,一如每次进宫前那样细细交代后,许言言重新踏上马车,却不想萧川也不顾大家奇怪的眼神钻了进来,对惊异的许言言道:“我送你进宫,正好今天下午是探亲时间。”
      许言言横了他一眼:“你这叫送我进宫,想搭便车就直说!”心里却知道他有话要给自己说,没有办法,只得掀开帘子,对阿和点了点头,告诉他可以的。放下帘子,许言言白了对面邪邪笑着的萧川一眼:“要说什么就说吧。”
      萧川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她,微微一笑,就靠在马车内的垫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许言言疑惑地打开,里面是好几页简体楷书……
      越看越惊异,闭了闭眼,许言言将那几页纸叠好,放回信封中,深呼吸几次后,对萧川说道:“谢谢你。”
      萧川没有睁开眼睛,唇角还是那样的弧度:“不用谢,应该的。”

      纸上写的什么呢?
      是许言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近一年里,发生的几件大事。
      其实说大也不一定很大,因为倒不足以改变晰朝朝的□□面。
      可是,这些事对许言言来说却非比寻常,因为它们都发生在她关心的人身上,而更是足以影响她的决定与她的未来。
      一、霍南沣在她失踪后被禁足和被三番五次斥责的事,这些,许言言从萧或有意或无意的透露中得知了。
      二、吕静还是在她的职位上,可在许言言失踪后,吕静有意疏远大洪皇帝,甚至有时耍起了脾气,大洪皇帝却毫不生气,反而似更宠吕静了。依据是原来很多不该由宫女掌管的机密文枢,现在也由吕静掌管接收分类和传出了,这样的话,实则是让吕静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三、薇茹嫁人了,嫁给了一个三等侍卫,虽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可由薇茹那个位子出去,明显是被贬出宫的,原因不明。
      四,也是看的许言言最为痛苦的一点,居然是给霍南城定了位侧妃。大洪皇帝明明知道了他同吕静的事,却迟迟不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给安排侧妃。

      “准备怎么办呢?”萧川这时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正在出神的许言言。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贬到四川去?”许言言冷冷地抬起头,看他。
      “哦,原来是四川,我还真不知道地点……”萧川满脸我是清白的的样子,可说不知道地点实际上便是承认了他知道原因。
      许言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萧川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自己不知道的啊。
      “愿不愿意信我?”看着许言言苦恼与疑惑,萧川唇角浮现奇异的笑容,缓缓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许言言再次抬首,只见他凤眼多情,闪着令人迷醉的光彩。

      第五章宫墙
      许言言先不可自持地对他目光中的光彩吸引,却旋即反应过来,然后微笑:“我可以信你,但是我不信你妹妹。”
      萧川了悟地眨了眨眼:“放心,这件事与她无关。”
      许言言顿了顿,然后迟疑地问道:“你妹妹跟你的关系……为什么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这是家事,不方便告诉你,除非……你是我们家的人……”萧川撩起颊边的一缕乌黑的长发,然后靠近许言言,压低声音道。
      许言言倒也不后退,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
      萧川笑了笑,退了回去,苦笑道:“芷语,我现在管不住了,她小心思太多……”
      “你这哥哥真是失败……”许言言继续冷冷地横他,希望能够见到他失落一次。
      却不想,有些人虽然眼间悄悄滑过丝黯然,面上表情却仍是完美的自信,他唇角微弯:“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有点缺点,才活得长……”

      许言言彻底无语,翻了个白眼后道:“好吧,我信你,你给我的建议是什么?”
      “跟三王爷坦白……”萧川重新优雅地靠回车壁,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
      许言言脸色刷就变了,然后道:“不可能……”
      “为何?”萧川微眯着的凤眼睁大了些,可唇角的笑意未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我不能让他再受到来自他那父皇的伤害,也不愿因为自己乱了他的步伐。”许言言欲言又止几次,才说出来。
      “你怎知他愿意受到来自你的伤害?”萧川好整以暇地看着许言言,凤眸中的自信说明他足够相信能够劝说动许言言。
      “我认为……”
      “认为感情对于他不重要是吧?你怕他知道的是他父皇心中自始至终就没有他这个人,有的只是他是辅助太子的好棋子的作用?”
      许言言一惊,看向萧川,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自己。
      萧川摇了摇头:“现代女人就是麻烦,总喜欢按照自己的思维模式去办事,大女人的性子一点改不了……原本以为你不是,结果关键时候,还是个人英雄主义……”
      “喂,萧川,别太过分哦!”许言言眸色越来越冷,这是什么意思,都带上侮辱女性的味道了。
      “不,许言言,我不是看不起这点,我反而很欣赏这点,可是……这个时候,不是你逞强的时候。”萧川的表情严肃了许多,这时的他,说的话,由不得人不坚定地相信。或许,这便是一种叫霸气的东西了吧。
      许言言一滞,久久找不到话来反驳,虽然萧川说的自己有想过,可是只要想到霍南沣受到大洪皇帝的伤害,想起霍南沣累积了太多伤痕的眼眸,她就宁愿这种伤害是来自于自己的。

      萧川见许言言不说话,便继续道:“何况,你怕乱了三王爷的脚步,可是你怎知与他商量好后,他不会更加有条理地计划自己的行动呢?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上哪位皇子登基没有屠害兄弟的?你又何苦充当圣母,站在中间,企图和缓他们的关系呢?你应该自私些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走他们自己的命运。你一个人承担起一切,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最后却是一样的结局,又是何必呢?”
      “可是……”许言言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她貌似真的做不到如此自私。
      “你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关系的恶化是因为你是吧?许言言啊,你还想不明白么,我们的一言一行,无论你怎样想,想怎样做,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萧川真是难得地苦口婆心。
      “那我告诉他之后呢?”许言言觉得头脑中一团乱麻,可是先不去理它,先听完萧川的建议再说。
      “和他和好,然后观察大洪皇帝的态度,相信我,你们并肩作战会比你一个人战斗要强得多!”萧川微微安下心来,知道自己的话劝动了眼前固执的女人,她只是欠些时间思考而已。哎,当局者,恒迷也。
      “你确定大洪皇帝不会马上逼婚?”
      “小姐,你真的迷糊了……”萧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心里不是清楚大洪皇帝等的是你的心甘情愿么?你不主动答应,协助他刺激你家三王爷,他那计划,就是一堆沙子,成不了气候。你现在不要跟他对着干……他不提,你也就装傻就是了,但是……”
      “但是?”许言言现在最怕的就是意外情况的发生。
      “我刚刚给你的那个的最后一个……”
      “对哦,静静,我怎么让她陪我耗……”许言言心里一紧,她可以陪着大洪皇帝玩,可是万一静静也是大洪皇帝威胁自己的筹码,那就……
      “这也是我唯一担心的一点,久拖不决,不是好事。”萧川说到这有些不忍了,大洪皇帝真的不好对付,他想东西的全面程度,怕是那么多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办法比。
      “不行,如果他拿静静威胁我,我真的做不到坚持了……”许言言闭上眼睛,心中的烦闷、焦躁、担忧,全部浮在了脸上。
      “别担心了,”萧川叹了口气,安慰许言言道,“这件事,你要跟吕静说清楚,知道么?再别贸然去做圣母了……”
      “我会跟她说的……”半晌,许言言才睁开眼,点头应道。
      **
      萧川掀开窗户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快到皇宫了……”
      “唉……”许言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思绪恢复了些,都已经这样了,再怎样也不会恶化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我是皇上的人……”萧川似是早料到许言言会有此一问,唇边有了悟的笑意。
      许言言虽然猜到了,可没想到萧川能做到这个程度,这样看来,他完全就是打入了“敌人”内部……“为什么?”
      “还是家族的原因……”萧川摊了摊手。

      “可是最后的结果……”许言言有些不懂,他如果替皇上和太子做太多事,那就分明是同霍南沣为敌,又怎会来跟她说这些?
      除非……他想当墙头草。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萧川的笑容仿佛停顿了一下,却又无所谓地笑开:“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不管怎样,谢谢你了……”许言言没有注意到萧川表情的变化,不过今天跟萧川谈完后,总觉得,她可以信任他。
      “没什么,我的目标,就是完整地把你送回三王爷身边,这样,以后还方便找熟人办事……”萧川若有所思地笑了,看着许言言有些苍白的脸,道,“不用太紧张,有什么事再来找我就好了……”
      许言言深呼吸,然后笑了:“没什么好怕的……”像是给自己鼓气,眉心长久地舒开。
      萧川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也像是为了给许言言鼓气:“对,没什么好怕的。”
      许言言一滞,这妖孽,笑那么好看怎么练出来的,轻咳一声,然后问道:“那我该在哪找你呢?你现在住在哪?我在宫里怎么跟你通消息?”
      萧川闻言,唇边的笑容有些迷离,然后道:“只要你愿意找……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指他消息灵通,自己有什么事的时候,他收到消息会赶过来。许言言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许言言转了转眼珠,掩饰地打岔道:“哎,这要是告白就好了……”
      “你可以这样想……”萧川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许言言假意恨了他一眼,却掩盖不住唇边肌肉的放松。
      缓缓呼出口长气,内心温暖了不少,他真是令自己好好感动了一番,她现在真的很需要这样的支持,真的……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许言言跟萧川挥手告别,然后跟着阿和往宫里走。
      阿和不知为何,表情看上去有些嘲讽的意味。许言言一歪头就看到了,皱了皱眉后,她还是问道:“阿和,你怎么了?”平素的他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啊。
      “那个蒙古世子貌似很相信我……”萧停顿了一下,不看许言言,但是压低了声音道。
      “为何?”许言言好奇地问道。
      “练武的人听力会变得敏锐……他深知这一点,还在马车里……”阿和将目光转向许言言,目光很冷,但是却并不漠然……
      许言言一下子捂住了嘴,自己怎么把这个事给忽略了,而萧川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在车里商量事情呢?
      阿和看到许言言满脸惊恐与悔意,很想让她不用担忧,自己不想在这方面嘴碎,可是他只要想到萧川相信他的理由,心里就很不舒服,宛若被人扼住了脖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为什么看穿了自己真的不愿意再给许言言添麻烦呢?在马车中就三番五次有意无意地叫许言言不要担心太多,虽然貌似是在劝许言言,可是自己听在耳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很想说凭什么他那么自信的,可是自己却也没有这个自信说出口。
      自己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还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别人笃定的想法。
      “阿和,你……”许言言想说,如果你实在觉得难办的话,告诉皇上也无妨……不知道萧川到底在想什么。
      “不会乱说的……反正也没听懂……我记忆力也不好……”阿和一句一顿才拼齐自己想出来的理由。
      许言言皱了皱眉,她觉察到阿和的确是不会向外说的,其实阿和对她的感觉,她在四川的时候就发现了,可是她都没有那么相信阿和会因此而隐瞒皇上,萧川是凭什么肯定的?

      “死丫头!”
      没等许言言想明白,大美女吕静就夹着香风向自己扑了过来,许言言被撞得后退几步,可却伸手紧紧抱住了吕静。
      真的好想她!如果要说想念,自己最担忧与挂怀的是她啊!这个始终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静静,对不起,为什么自己总让你担忧……
      在这个世界,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在佛前许了三生三世,能换你的幸福。

      下午的太阳,照在皇城的金色屋檐上,闪耀着夺目的光彩,或许这最尊贵的人才能用的色彩,要的也就是有时那种不可逼视的效果吧。
      皇宫实际上真的空旷的寂寥,那四方的高高宫墙,围起的是什么?重重野心、阴谋、嫉妒还是无穷无尽的失望与哀伤?
      那红墙上面的蓝天,漂浮着几丝云彩。紫禁城内的乌鸦,聚集在墙头。石砖上投映上它们的身影,交头接耳,这宫廷千百年来的大事小事,喜悦伤悲。

      **
      许言言走到大洪皇帝面前,跪下,给他认真地磕了个头,倒不是说什么认错,而是表示自己已经对他只剩这样冰冷的关系了,该怎么样请安就怎样请安,日后绝不会马虎。

      “孩子,对不起。”大洪皇帝居然弯下腰,友善地扶起了许言言,可惜就算他再怎么友善,做了这些事后让人怎么相信他呢?这或许就是俗谓的伪善了吧。

      不过许言言不想跟他犟,便顺着他扶自己的力起来了,然后不可避免的与大洪皇帝对视,看吧,那双眼睛中的威严说明了太多问题,他关心与在乎的是许言言服不服气,而不是许言言受没受伤,呵呵,说来笑话,谁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

      “回皇上,许言言不敢……”许言言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一天下午,也是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对话,这样的语气,可是,改变的东西太多了。自己现在怎样都不敢再与眼前此人硬拼了,因为自己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死,死能解决太多问题,可是死不了的话,带来的问题就更多了。

      “丫头啊……以前的都让它过去吧……听说你跟老三已经和好了,那也就继续吧……朕不会硬生生拆散你们了……”大洪皇帝的语态真诚,语速放的很缓慢,仿若与她促膝谈心,可是……

      皇帝也会悲天悯人么?
      他担心的永远只有那么几样,看的高了,能入他眼的也便少了吧。
      不拆散自己和霍南沣么?可是却用吕静的事,来逼着自己主动分手?结局不是一样的么?

      “皇上……许言言已经和霍南沣了断了……许言言要的,霍南沣他给不起……”许言言故作哀怨,语出试探,她当然希望能和霍南沣在一起,可是如果要建立在时时防备以及牺牲吕静的基础上,她就得再三思索筹谋一番。

      其实她现在多么想见霍南沣一面,跟他说清楚,自己爱他,胜过爱自由……
      可是霍南沣知道了这点,两人如果还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会更痛苦呢?
      罢了,两人一起痛苦吧……那至少教会了霍南沣残酷的事实,也教会了自己,要学会珍惜。

      “分开了?了断了?”大洪皇帝自嘲地一笑,“孩子,不要以为朕没有经历爱……”

      “因为自己的爱,便可以伤害别人的爱么?”许言言喃喃自语,她自然相信大洪皇帝经历过爱,可是帝王的爱,不爱则已,一爱,苍生不知是福是祸。而那爱,对方能体会到的又有几成呢?

      大洪皇帝听见了许言言的话,陷入了沉思,半晌,他开口道:“许言言,如果你的爱不自私,那便应该不是真爱了吧……”

      许言言叹了口气,是啊,爱,就应该自私。不然,就不爱了……
      如果明明自私,却还要故作大方,必是血流成河。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大洪皇帝谈论关于爱的话题,可是,她能看的出来,大洪皇帝是真爱过……且,绝不肯受伤的人……
      其实,爱中没有胜负,要分胜负的感情,配不上爱这个字。
      大洪皇帝必是以为自己胜了,却在伊人逝后,感觉到自己败得一塌糊涂……这才明晓,年少时的轻狂好胜,不过是个可笑的错误……

      “孩子啊,如果真能弃掉,爱的那么辛苦……为什么不选择另一种方式好好活呢?”大洪皇帝拍了拍许言言的肩,“回来吧,孩子,你会理解朕的意思的……朕或许霸道无理,或许偏执,或许蛮横,但是,朕有朕想保护的人……正如你拼死要护住老三和静静一样……为什么不能换位思考呢?”

      是啊,那皇上您为什么不换位思考呢?
      说穿了,都是因为权力,站得高的人,便能看着他人因为自己无意碰下的滚石而受伤,可山下的人,便只能头破血流。

      “我们都给彼此时间……看谁先能拼赢对方吧……”大洪皇帝还是那样诚恳的语气,诚恳地让许言言几乎忘了他犯下的错,只意识到,他也是被权力与位子所迷惑的可怜人罢了。

      直到出了乾仪宫,许言言回首时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一个都没有得到……
      这样的交心,除了安定自己还有什么作用呢?
      不过其实,算是宣战了吧,都给彼此时间么?可是自己明明是耗不过大洪皇帝的……他不愿意认输,难道自己非要拉着那么多人的幸福一起陪葬?
      权力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连许言言都想要了。
      霍南沣,你要快点强大起来……
      只是不知那时,自己又身在何方……

      **
      太后拥着许言言好好的哭了一场,直言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许言言这时,心里又酸了,太后虽然身处高位,可是毕竟不是大洪皇帝亲母……地位也是如此尴尬,自己从来便不愿将长久以来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太后拖下水。
      而太后待自己如此情重,却让许言言愧疚了,自己到底害了多少人担心啊……
      貌似自己还真是已经自私了一把……从来便是死者无知,生者痛苦,而自己这一失踪,心里真正牵挂过愧疚过的,也不过几人罢了,可牵挂过自己的……

      “太后,言言回来了,而且以后不会离开了……这皇宫……就是言言的家……”许言言也流下了眼泪。

      “不,言言,不要把这个地方当做自己的家,哀家还活着一天,就要想办法把你送出这里,苦了你了啊,孩子……”太后拽着许言言的手,老泪纵横,她轻抚着许言言的长发,无限疼惜爱怜。

      “太后……”许言言哭的越发厉害,自己能得这孤寂老人的真心相待,还怕什么呢?纵不能帮什么忙,可是,却也是安慰……

      自己原来在无意之间,已经收获了许多。

      **
      “静静,你真的不会怪我……”许言言靠在吕静肩上,给她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许言言,我现在警告你,如果你要敢背着我,去做什么你认为是成全的事,我才真正跟你没完……”漂亮的眉眼里满是认真严肃。

      许言言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苦笑,自己对她坦诚,但是不代表日后会一直坦诚,她为自己付出了太多,现在真正处在危险位子的是她啊……如果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自己宁愿,她恨自己,也要替她安排好未来。

      “言言啊,不要这样子,你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满是悲观……”吕静抬起许言言的头,墨色的眼珠中,全是心疼,“我认识的言言,虽然胆小懦弱,一碰就缩,但是却是乐观的……那才是我喜欢的言言啊……”

      顿了顿,吕静继续说:“我不喜欢老想着要拼死保护他人的言言……言言,你给别人安排的不一定是幸福的……牺牲之前,先考虑自己的牺牲值不值得……例如你这次的举动,如果三王爷不知道,你的牺牲只是让他离你越来越远……你认为他会快乐么?不值得啊……”

      都这样说么?自己身边的人都认为自己这次太过冲动了。
      可是却难保他们每一个人处于那样的位子时,不会想要这样做。

      无所谓了,现在自己要去找霍南沣,说清楚自己真实的感觉……
      一个月不见,他现在怎样了呢?

      “静静,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回来了么?”许言言转移了话题,避免静静看向自己的哀伤目光。

      “不,我是今天皇上才给我说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不然你现在能清净的了么?”吕静也收起了自己的担忧,笑了。

      许言言微微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她不能肯定霍南沣听到自己又回来时,是怎样的想法……
      自己说的那般笃定,说自己要自由,不回来,甚至他问自己,还能否再见到自己,自己都没有给过肯定的大夫,可是不过一个月,自己就响应皇上的伟大号召,回来了,他不会觉得奇怪么?
      他会是怎样猜测自己的归来呢?

      吕静可能也感觉气氛没对,笑着道:“你不知道从十往后的那几个小鬼现在缠上我了,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哦!你真是人格魅力无穷,倒害的我没了清静。”

      许言言听罢配合地一笑:“不清静才好,我这次回四川,可清静够了……”

      “都没有给我带纪念品,你好意思么?”吕静出手就敲许言言的头……

      “有八卦,你要不要听……”许言言神秘兮兮地道。

      “什么八卦?”吕静就是典型的八卦忠实爱好者,怎能放过许言言所说的八卦呢,“该不会是你跟霍南沣在四川的八卦吧……”

      “哈哈,暂时保密,晚上再说……”许言言说完就笑着躲开了吕静愤懑的眼神。其实自己真的不太好意思跟她交流某些事情,但是瞒着她就更不够意思了……

      **
      刚好吕静要去找老七,便一路去。
      许言言还没来得及问静静,她对老七有了侧妃是什么想法。

      可静静仿佛就体会到了许言言想问的话,说道:“老七跟我保证了,不会在我入门前,碰那个女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怎么会……”许言言本想宽慰她,却又觉得无从宽慰,难道静静进门后就能碰了吗?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消息。她想了想,牵住吕静的手,笑的甜甜的,“看来我们两个还真是麻烦不断……”

      “嘿嘿,没办法啊,人红遭天妒忌,”吕静潇洒地耸耸肩,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三天后明玉的孩子的满月酒,你去不去?”

      “我当然想去,可大洪皇帝会同意我们两个去么?”许言言瘪瘪嘴,觉得不太好开口。

      “哈,他巴不得我们去挑起风云,看热闹哪里有嫌事大的?”

      “你不也是?”许言言点点她额头,笑道。

      吕静想说什么,却顿住了,碰了碰身边的许言言。

      许言言抬眼一看,霎时间愣住了,半晌,回过味来,微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十一 喜剧
      长久的相对无言,吕静摇摇头:“言言,我在前面等你。”

      “你看着憔悴了许多。”霍南允走到许言言面前,手似是想抚上许言言的脸,却刚刚伸出,就顿住,之后是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许言言却不答反问:“你过的还好吧。”

      “不好……你失踪后,我找了你很久……四个五哥也帮着找,可是都没有你的消息,你是去了哪里呢?”老六摇摇头,场面话都不愿意说,直接道。

      “六殿下,不,该唤允王爷了……”许言言很想说,这些都与你无关了,这是何必呢?不是早就说清楚了么?可是她心里更清楚的是自己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关心,更何况,是老六的关心。

      “不要误会,我没有特别的意思……”老六有些落寞地看着许言言,他不图什么,只是剪不断对她的忧心罢了。

      “谢谢你……”许言言思虑再三,也不愿再伤害霍南允了,反正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她说不出口狠话,他心里都明白的……只是看着老六,许言言会想,如果霍南沣也像他一样,在当初就抽身该多好……
      不过霍南沣不是霍南允,也不是霍南祀,如果是,大洪皇帝也不会想要费尽心思将他留在太子身边。
      他的能力与筹谋,都要深上太多。

      无数个日夜的担忧,换来一句平淡微笑下的谢谢。
      忽然,两人间也找不到任何话说了,气氛尴尬的很莫名其妙。

      “三哥还是不能很好地照顾你……”老六不是不甘心,是真的心疼,她原本应该得到更好的保护,虽然不一定是自己能给的,可是,至少不该如此憔悴……他不想说的,他怕许言言误会,可是,他看不下去这个如同被霜打过一般的许言言,不再神采飞扬,不再自信谈笑,骨子里多了份不算骄傲的淡然与冷漠。

      “不……王爷,不是的……”霍南沣已经竭尽全力了……自己并没有奢求他许多,或怪责他许多,大家都很无奈。许言言抬眼还想解释什么,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霍南沣。

      “霍南沣……”许言言出口,轻唤,她有些看不懂霍南沣此时的表情与神态,他是有惊喜,可是,却还有更多怀疑与嘲讽,他在担心吧,担心自己就算回来,也不是为了他……嘲讽自己的想偏与自作多情吗?
      霍南沣,别这样……如果可以,自己愿意你永远是那个高傲的一切难入你眼的男子,就算这样的你孤独……

      霍南允听见这声呼唤,缓缓转身,表情有些恼,却最终只是作势给霍南沣请安。

      “不用了,六弟,兄弟间,平时见面,不用这般多礼……”霍南沣的目光从许言言身上收回,阻止了老六的请安。

      老六有些惊异,霍南沣平时不是这般多话的和善的,难道这两人,还有什么事么?三哥见到失踪那么久的许言言不是该欣喜若狂么?自从他这次去了四川回来,兄弟们都说他越发不像个人了,见谁都是冷冰冰的,也不见笑。
      去四川之前,还见得到时而的发怒与心事重重,大家都知为了什么,可去了回来,虽说还是不说话,不笑,可大家都还是觉得他变了。
      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他越发难看透。

      可今日,他只是阻止自己请安,便说了这般多的话……

      罢了,他们的问题还是他们处理吧,只是希望三哥虽然性子一变再变,对许言言的心不会变就好了,自己这个早就退出的人,没有资格再掺和在这里面……

      于是他苦笑一下,然后道:“三哥,四哥还在前面等我,弟弟先走了……”

      留下霍南沣和许言言谁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许言言放弃了,自己反正总要说的吧:“你在躲避我?”

      顿了顿,见霍南沣还是那般乔装的不动声色,便自嘲地笑了笑:“六殿下都看出来了,我难道不知道么?为什么?怀疑我回来的目的?”

      “言言……”霍南沣轻闭了眼,仿佛不欲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可最终手松放几次后,他问道,“为什么回来?”语气寒冷如冰,似是毫不关心,却是这般的质问啊……为什么在我终于决定肯承认这个事实,肯放手的时候你又回来了。

      许言言被他的语气吓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果然,有些事做错了,想要弥补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距离分离的时间不久,他不会真的不给自己机会解释的吧。
      可他这一问,自己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不要这样,霍南沣,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总是相互折磨。
      如果你真正决定放弃了,那我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么?
      那我的牺牲不是已经完成了吗?最初的目的不是也达到了吗?

      原来自己这般贱,根本放不了手,还要故作清高。
      以前都是吃定了他的担忧,他的爱,他的不放手。
      可真正放手时,自己却恋恋不舍。
      所有都是活该,活该受折磨。

      “算了……”霍南沣见许言言面上表情,那种挣扎,那种嘲讽,以为她只是说不出口不是为自己罢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少期待……也便罢了,她已经为了自由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那般久,那么久的痛苦都承受过来了,怎会因为这次短暂的分开就回心转意呢?“我还有事……”

      许言言说不出话来,看见霍南沣坚定转身的背影,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霍南沣是真的放开了,那么自己还要强求什么呢?再把他拉回来,硬生生绑在一起,一起牺牲,一起走进大洪皇帝的阴谋?

      谁说自己做的事不值得,谁说伤害了彼此而没有效果,这不是效果么?
      大洪皇帝失去了强迫自己的理由,失去了左右霍南沣的筹码……这该是个喜剧才是,皆大欢喜的喜剧。
      最多寂寞,可是人生漫长,自己不会一辈子寂寞。
      而霍南沣,也不是自己最佳的伴侣,当时爱上他的时候不是还犹疑来着,不是还惧怕来着。
      而且他有老婆,自己也不想嫁他不是么,总觉得在当小三。
      他性格也不好,多疑猜忌,容易吃醋。
      样子长的也不是很帅,也就一般。
      虽然有钱,可是不一定会拿很多给自己用。

      这样缺点多的人。还是自己主动甩掉的,好马也不吃回头草,自己干嘛难过啊!
      从今往后,自己要好好享受该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本该欢喜轻松,却只觉难过沉重。

      “言言,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吕静走到许言言身边,抱住这个假装出喜悦的好友,忍不住问道。

      “静静,他决定放弃了,这样不是很好么?我的目的达到了……还以为很困难呢!”许言言的语气仿佛诉说一件真的很值得高兴的声音,那般轻松的语调,可仔细听,却有清晰的气喘,这说明了许言言的慌张无措。

      “傻瓜,你都不能那么轻松地放掉,凭什么笃定他可以?”吕静理开她颊边的头发,很怕稍微重些的语气便惹哭了许言言,可是却又真的想再狠狠骂她一次,他们真是一对互相折磨的人,不是她错身,就是他放弃,总之,没个统一的时候。

      “如果他真的决定好放弃了,没有什么不能放掉的吧……”许言言笑着抬头,眼中闪烁着晶莹,却故作轻松地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霍南沣,该断则断,绝不拖沓……”

      “只要你出口挽留……你便能意识到他没有死心……”

      “可是他已经怀疑我了,如果我真的那样说,他会认为我是故意逗弄他的,他会认为我耍他,认为是我不甘心……”许言言的眼泪慢慢开始从她那透明的大眼睛中溢出,再也控制不住。

      吕静无语,这两个人,还有着各自的性子,骄傲,多疑,猜忌,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也注定互相伤害,就算甜蜜时无限甜蜜,可也终究有受伤的时候,自己真的要劝言言去争取么?她已经强自勇敢了一次,遍体鳞伤,难道非要再勇敢一次,直至烧的灰飞烟灭?

      “言言,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认定这份感情值得,便再去寻回来,不值得,放掉也罢……”吕静最终还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她不想言言再累成这样,在爱中委曲求全,矛盾煎熬,而拼尽全力,最终也空余黄花瘦……

      许言言再也忍不住,扑在吕静怀中号啕大哭,一步错,满盘输,自作孽,不可活啊!

      自己不要再去破坏霍南沣的生活了,他坚定了,便坚定下去吧……

      自己也要继续做自己的乌龟,躲在壳中不再出头。

      夕阳西下,断肠人,却不一定非要在天涯。

      **
      “我说谁在哭呢?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呢?”声音如细腻的羊脂,柔柔润润,动人之极。

      许言言听见这声音,心中便是一紧,又是熟人啊。

      “姐姐别伤心了,静姐姐,你怎么不劝劝言姐姐呢?哭的可真叫人心里难过……”芷语上前几步,走路之姿,不似以前那般只是单纯的弱风扶柳了,还多了一点媚气,举手投足间,也更多了些自信的神彩,看来这一年,她过的相当好。

      许言言顿住了哭泣,只是有不受控制的抽泣,她抬眼看着芷语,眉目更长开了些,有成熟自信的妩媚融入其间,美得更是不像话了……
      而她怀里,抱的不是可爱么?

      “郡主,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如果郡主无事的话,不妨先让开……”吕静冷冷地道,这一年,芷语没有少找她的麻烦,可惜,她那些小伎俩,在自己眼中算得了什么呢?不就是挑拨皇上赐了一房侧王妃给霍南城么?自己根本不在乎……

      芷语却是低头抚弄可爱,然后对吕静的话置若罔闻。

      “郡主长漂亮了啊!”许言言狠狠吸了下鼻子,尽快止住抽泣,然后微笑着道。

      “谢谢姐姐,姐姐倒是瘦了不少,不过关键是差了点神彩,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姐才哭了的原因呢?姐姐可别太操累,让妹妹担心才好……”芷语手上抚着可爱,在这方面对许言言宣战的同时,言语上也绝不肯相让。

      “谢谢郡主,我正减重呢!看来还成功了!连郡主这般不熟的人也看出来了!”许言言才不怕她呢!谁需要你虚假的关心,我们根本“不熟”。

      “是么?姐姐,你这样说可有点伤妹妹的心了,我们怎会不熟呢?连可爱,可也是妹妹替姐姐保管多时的啊?”芷语逗弄着可爱,可爱舒适地在她怀里眯了眼。

      许言言正待说些什么,却在见到芷语后面出现的人时停住了,而是勾起了一抹微笑,虽在她哭过后有些狼狈的脸上,绝对称不上倾城,可是那样自信的微笑,却不得不令芷语呆住。

      随着她目光回头。芷语浑身一颤:“哥哥……”

      十二画心
      萧川先是深深地看了许言言一眼,眼神中带着他也不甚明了的复杂,可只是一眼,他便转了眼神,然后唇边带上了如梦如幻的微笑:“小语,既然你言姐姐回来了,还不快点将可爱物归原主?”

      芷语的眼中有些失落,可是却又不想只是因为萧川这一句话,她顿了顿,然后伸手,将可爱递到了许言言面前,脸上重新绽开如花的笑颜:“姐姐,还给你!”

      许言言伸手接过,然后也礼貌地笑笑:“谢谢郡主的细心照料……可爱,你长胖了!”许言言摸摸可爱的头,然后道,“可爱,你不认识我了吧?可是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了!”

      可爱是受过训练的宠物犬,性子已经被磨掉了,它对换主人这种事,只是微微睁眼惊异了一下,便在“新”主人怀中重新舒服地眯觉去了。

      “许言言,愿意跟我谈谈么?”萧川挑了挑俊眉末端,笑着问许言言。

      许言言摇了摇头,自己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怎么跟他说自己现在的尴尬呢?世上没有后悔药,自己不想在他面前丢这个脸。

      只是,可能自己最终的决定还是让他失望了吧,如果自己决定放弃,他想暗中巴上三王爷,就得另外想办法了,不是么?

      “那便算了,你自己先调整下吧,只要你愿意谈,还是那句话,我随时奉陪。”萧川温和地笑了,带着包容与理解,这在他素来看不见真心的脸上是不多见的。

      许言言点了点头,对萧川有感激有愧疚,不过她这个时侯心里已经有太多复杂的心情,所以,这两种针对萧川产生的感觉,仅仅是在她面上感激与愧疚的笑容体现了一下后,就被她暂时搁到了一边。
      她真的需要冷静一下了,就算决定割舍,决定继续这完美的结局,她也需要复原。
      而在复原的过程中,她只需要静静一个人就可以了。

      吕静听许言言说过萧川劝她的事,所以对这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多大的疑惑,她是理解许言言对萧川的某种叫做依赖的情绪的。萧川是个很强势的人,只要他真心相助,不管是为了何目的,她们就多了重牢固的依靠。
      而且,她有时觉得萧川和许言言之间还有某种更深的联系,只是说不出来什么关系与感觉罢了。说是像喜欢,可是两个人都各自有问题,许言言一门心思扑在对霍南沣的爱上,而萧川太过复杂,不可能轻易动心,怕也不识真情为何物……

      对萧川点头示意后,她带着许言言走了。

      知许言言莫过于吕静,她下来会找萧川商量该怎么办的,在感情方面,多个人,看的也就更清楚一些。

      **
      八月初十,霍南湛长女的满月酒。
      虽然是个女儿,却是霍南湛同明玉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要大办。

      许言言和吕静也准备去凑这个热闹。当然,许言言是没有什么心情去的,自从那天,和霍南沣……算是再一次确定分手后,她就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哪都没有去。
      吕静一个人去求了皇上,大洪皇帝自然愿意不愿意许言言继续这样沉沦郁闷下去,便准了两人去老三府邸。

      许言言被强迫打扮好后塞进了马车,她叹了口气,其实出去走走也不错。
      她只是怕遇见一些人,会再让自己不舒服罢了。

      例如眼前的洵王妃。

      “妹妹,好久不见!”
      一如当时的温和语气,她一身正红,偏偏显得人端庄大方,毫不艳丽。

      “给王妃请安……”吕静进去给明玉搭手招呼客人去了,只留许言言在院中独走。见到那拉,许言言端正地福身,毫不马虎。

      物是人非,今日不比以往,也不用较劲了,没意思了。

      “妹妹怎么那么客气了?”为什么她能用毫不起伏,此般温润如玉的声音说着让人寒心的讽刺话语,有些事大家都明白的,又何必非要揭开对方的伤疤呢?许言言其实很想问这个看来高贵端庄的妇人,为何,就是对她这般较真,这般不肯放过呢?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从何而来。
      自己与霍南祀早断了个彻底,她妹妹也嫁的顺顺利利。
      还来找她茬是不是也太无聊了?

      “应该客气的……难道以前许言言对王妃不客气过?那许言言给王妃道歉了。”许言言始终不抬眼看她,只是垂首敛眉地低声说着这样拘礼的话。

      “婷雅,来了?”
      许言言差点站不住,眼泪在眼中不小心开始翻滚,可是她仍是低垂着头,刻意忽略声音的主人,倒不是说装作没听见,因为她已经福下身去请安了,她忽略的是此人对她而言的独特含义,对她来说的与众不同。
      “是,怪我,出门时没看住云晖,把衣服弄脏了又换了件,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你带云晖进去玩吧,里面几兄弟都在等他。”

      霍南沣与婷雅交谈着家事,若无其事地从旁边走过去了。

      早就说过这个家自己插不进去,原来自己不是不愿意插进去,而是没有缘分插进去。

      终是与你擦肩……

      “看到你也不好过,我就放心了。”洵王妃露出难得的娇笑,“最后一无所有的,原来是你呀。”

      她走后,许言言站在那里,不愿意挪动,却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就像个被人忽略了的小丑,纵是使尽浑身解数,也盼不得他人回顾。就听见了一个颤抖的女声:
      “言言……真的是你回来了么?”
      许言言含着未流的泪转身,噙着笑道:“不是我能是谁?”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害我担心死了……”明玉疾步走过来,明眸中含泪,面上含着欣慰,却故作刁蛮地指责道,“你为什么不干脆就死在外面了?”
      “哎哟,舍不得我们四王妃嘛,那么大个美人,晾在京城,没人疼怎么办?”许言言心中万分感激,有人将自己从那种困境中解脱出来,配合地做流氓状,与明玉调笑。

      “许言言……难道我不是人?”霍南湛虽然冷哼一声,却充满了温和之意,才当了父亲也是人逢喜事,笑看着许言言和明玉紧紧抱在一起……
      “我不是说笑么,谁不知道你宠明玉宠到天上去了,让我们这些人都嫉妒死了……”许言言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语,在看到明玉脸红时,却又皱着眉头,故作嫉妒又不屑的样子。
      “明玉啊,听吕静说你来了,非得自己跑出来,你快劝她回去,这才生了多久就来见风,以后别落下毛病。”霍南湛对待明玉的事情,就婆妈的很。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带她进去聊。”
      许言言则帮她理了理披风的兜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相携着往内院走去,明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你和三哥怎么了……一个失踪那么久不见踪影,一个越来越冷漠,喜怒越发不形于色……”明玉见许言言迅速散下来的样子,关切地问道,“而且,我听霍南湛说,霍南沣去了四川回来后,真的又变了……”

      “明玉,”不待她说完,许言言微笑着抬头道,“亲爱的,这件事,我还没有理清楚,过段时间,我再跟你交代好么?”
      “死丫头,谁要你给我交代了,我是关心你!”明玉眼中泛出疼惜的色彩,摸了摸许言言的脸,“瞧你瘦成这样……不知经历了些什么苦呢!”
      “明玉,谢谢你……”许言言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了握。
      “说什么谢啊?好姐妹嘛,那你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吧……情之一字,最磨人……”明玉回握许言言的手,深深地看入许言言的眼。
      等将明玉送回了房内,她又来了几个闺蜜与她絮叨,许言言便又退了出来。

      秋天似乎近了,风里都多了丝凉爽。
      “秋日还没到,就在这伤秋?”
      磁性的声音,微微上扬,便是万分性感,这妖孽啊……
      “没有……”许言言懒懒地说道。
      “我警告过你的吧……”萧川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现代一个男人都经不起你这么玩,何况古代?”
      “萧川,”许言言忍不住喝出口,“我什么时候玩他了……”可是苦笑一下,又道,“只是在你们眼中,我玩了他罢了……”
      “不是我们眼中,”萧川勾了勾唇角,“我可是看得清楚,只是他们,本就在这方面不擅长,你何苦刁难别人?”
      “我知道错了……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许言言敛下眉目,“何况我并不打算后悔,这样也罢了,很潇洒……”
      “是挺潇洒……”萧川的声音居然含了丝嘲讽,与一点激动,“被人吃干抹尽了,还能那么简单地放弃?现代女人果然开放许多……”后面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却清晰地钻入了许言言的耳朵,搅乱了她已经渐趋平静的神经。

      许言言惊异地抬头,脸上不自主地除震惊外含了丝痛苦:“你!”这是她欲尘封的心事,他就算知道,又怎么能那么残忍地用这种口气说出来!

      “许言言,问问你的心,甘心么?既然不甘心,为什么不抢回来?”萧川逼近许言言,在她耳边低低地用一种诱惑的语气道,“你就真的那么胆小,那么畏首畏尾,三王爷只是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跟你说话,你就受不了了,你问问自己以前是怎么对他的,他能坚持下来,你为什么不可以!”

      许言言当然不甘心,她知道自己的错误,谁知道自己犯下了错误,也不会就这样甘心认输,都会后悔,都会想要挽回,可是关键是,她不敢冒这个险。

      霍南沣,如果真是要她认错,她就是被他的决然伤一两次也无妨,因为毕竟自己不对在先,自己也伤害过他,权当报应。
      真正让她决定不了的还是大洪皇帝的态度,那样的有把握啊,吕静的位子又那么危险……在这个时代,她最不能允许别人伤害的便是吕静……这是她绝对的软肋……

      萧川垂首,看着她挣扎的表情,心中哀叹,到底她要怎样,才能真正完全幸福呢?爱情友情,貌似现在只能取其一了……
      她一定会选友情……
      可恨大洪皇帝迟迟不表明态度,要的怕就是让许言言和三王爷和好后才公布底牌,自己都真难以抉择要不要就这样劝许言言放弃罢了。
      可就算放弃三王爷,大洪皇帝肯给她一条活路么?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旁边……”萧川突然开口,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许言言一愣,抬首,正好撞入他如秋水般的眸子中。

      **
      两人的身影,在这个夏末的院子中,安静地重合着。
      而这重合的身影,被远处假山上的亭子中的人收入了眼里,却绝对称不上风景了。

      第七章长空
      “为什么?”好久,许言言才记起该转移视线,再次鄙视自己看美男看入神,脸不自觉地红了,“为什么我做什么决定都支持……”
      萧川笑了,温柔多情,声音如同春日的海棠,美却不艳:“我们算是好友吧……只准你为了友情牺牲点,就不准我义气一回?”
      “可是……”许言言想说,你不是还想巴上三王爷的么?可是想想,又觉得问这种问题太傻了一些。
      “知道你想问什么……有时候也真的觉得你傻,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理清楚就忙着关心别人的事了……何况,我这个事还挺无耻的……”萧川轻轻眨了下眼,无奈地笑了。
      “那那么无耻的你,怎么想到要放弃的呢?”许言言微眯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说过我要讲义气,你太善良,太胆小,不够心狠手辣,不够决绝,这样的你,进那个地方,只能把自己给折磨死了……”顿了顿,他说刚才那些话时的严肃面容,柔和了些,“而且,反正你家三王爷也够讨厌我了……”

      “呃……他现在不是我家的了……”许言言脸色一垮,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决定放弃了?”萧川认真地看进许言言的琥珀色眼眸,那当中的哀伤与不舍如此明显,几乎没有任何掩饰地弥漫了她美丽清淡的眼睛。

      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许言言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最后挤出一丝微笑:“先试试吧……”

      “好!”萧川微笑,带着鼓舞地看着她,原来可以爱的那般深,所以辛苦所以放弃,所以……以一个近似完美的方式告别。
      许言言,说过支持你,我就不会退缩。

      “以后有什么问题,你要帮我……”许言言看着他,微微带了点耍赖的态度道。

      “就这样赖上我啦,就那么信我?”萧川唇边重新勾起妖媚的笑容,仿佛是考验地看着许言言,其实眸中,却不自知地带上了他也不知道的情绪。

      许言言见他这个表情,愣了一下,然后皱眉,低下头:“或许我是该思考下,那么信你这个花花公子,是不是不太理智了些……”

      “哈哈……”萧川爽朗地笑了,道:“欢迎你随时后悔……”

      许言言抚着下巴,重新抬脸,看萧川,然后道:“思考完毕,不后悔……所以,你别想甩手不干了……”

      “好的……傻丫头……”萧川出手,揉了揉许言言的头。

      “啊……死萧川,弄乱了……这可是静静梳了好久的……”许言言捂着头,大叫……

      心里却升腾起一种感激,萧川其实也看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故意陪着自己插科打诨地转移注意力吧,心情真的好了许多……谢谢你了,萧川……

      上辈子以喜欢偶像的角度追随你,这辈子,以朋友的身份,和你相交,都是我的荣幸。

      人家穿越,无论苦痛,都得一个人奋斗。
      而懦弱的自己,却能在这边,仍有你和静静的知心相陪,自己何其有幸。
      穿越,并不一定,非要是爱的死去活来的……
      进一步认识到友情的重要,也是种缘分啊……

      **
      “这便是你急着要来表演的原因?”淡薄的女声,仿佛飘在空中。

      假山上的亭台,两个宫装丽人,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这是足够令所有男人倾慕与沦陷的场景,这般的气质卓绝,倾城倾国,一人已难得,何况两人,不分胜负……

      “师父……”前方站着,哀伤远望的女子,糯糯地喊出了这样两个字。

      “孩子啊……早劝过你,你怎么就不听呢?且不说你们的身份是亲兄妹,你哥哥那样的男子,也绝不是你该碰的……像你这般的女子,就该受尽天下男人的追捧,就该被万人倾慕,为何要自讨苦吃呢?”说到这,淡薄冷漠的女声有了些沉重的起伏,带上了哀痛与担忧,而望进说话女子那剪水双瞳中,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不堪回首……

      “师父……”芷语回头,泪已成河,扑入了后方女子的怀抱。

      “傻丫头……”绮思抚着她那如云堆砌的长发,眸中也闪起了水色,若哀叹地轻声道,“你最终还是重蹈我的覆辙……

      **
      “怎么头发弄这么乱?”吕静问许言言,但是见她神色如此轻松,心里也是开心。

      “还不是萧川弄的……许言言眼含嗔怪,却看的出来,她并无怪责之意。

      吕静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萧川么?该猜到的,怕现在也只有他有这般魔力,能将言言拯救出来了。却不知这两人最后结局如何?

      该说这两人也不适合么?

      以自己对许言言的了解,她不可能轻易放下三王爷。而萧川不可能轻易敞开真心。
      吕静淡淡一笑,怕要观望一下了。

      “怎么了?静静,你再帮我梳下头吧,这个发型怎么见人啊……”许言言见吕静不说话,有些好奇地问道。

      **
      吕静带许言言又去了明玉屋子,这次奶娘将才奶完的小奶娃抱了回来。这下房里更热闹了。
      许言言很喜欢小孩。所以在现代才说出要破坏国家政策,生5个的豪言壮语。吕静快抓狂了,这边在认真给她梳头,她那边一直偏着头看向奶娘目不转睛。
      “言言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明玉大笑着闹她,“奶娘抱着她往哪,你的目光可就跟着往哪……”笑了
      许言言不好意思用手盖住了脸。
      倒是吕静笑道:“明玉,这丫头说过她要生5个呢!连几男几女都想好了,是三男两女吧?倒也不怕被痛死……”
      房中的众人,包括奶娘丫鬟都笑了。

      许言言脸整个全红了,却拿下了遮着脸的手,斥道:“哎呀……一时玩笑话也被你捡了去,说了这么些年也不嫌累……你怎么不说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这可是你自己暴露的哦!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吕静好不容易捡着人多,可以闹下,当然趁机开许言言玩笑,让她轻松轻松了。
      许言言狠狠地睨着吕静,房中众人又是大笑。
      “你连名字都想好了?说来听听,我还没想好给这小丫头取什么名字呢……”明玉笑道。
      “那你得先让我抱抱……”许言言狡猾地一轮眼珠道。
      “哈哈,快拿去给她抱,一个未嫁的姑娘倒争着抱起孩子来……”明玉招呼奶娘,将用绸布裹着的女婴递给许言言。

      许言言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孩子的奶香,闻起来,分外温暖舒适,心一下子缓下来。
      “小宝贝,你想叫什么名字?”许言言捏着女婴如肉团的小手,轻轻握了握。
      女婴竟然咯咯笑出声来,清脆如铃。
      许言言听见笑声,一顿,然后也回应般地甜甜笑了,“叫以笑吧……愿你能笑对世间所有事,笑对蜚语流言,笑谈天下事,永远笑的那么开心……”

      房间安静了一下,还没有任何反应,门口便传来一阵笑声:“以笑这名字好!许言言,你还颇有取名字的才能啊!”
      许言言抬头,看向霍南湛,道:“四王爷就拿我开涮吧……”
      “她啊,多半是为她以后小孩子取名字取多了,磨练出来的……”吕静笑道。
      “我也觉得这名字好……不管寓意好,而且啊,小名儿也好取,笑儿很好听……那不如我们就定这个名字?”明玉微笑着对霍南湛道。
      霍南湛看懂了明玉眼中的暗示,哪儿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冲许言言一笑:“嗯,谢谢许言言了啊,没有占用你以后小孩儿的名字吧?”

      “切……只要我脑子还在,什么名字想不出来啊……这名字就让你们了,不过可得好好谢谢我……”许言言边轻轻晃着怀中的笑言,边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
      “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呗,本王还怕你了啊?”霍南湛心里爽快,说什么都应。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你好好想吧……”霍南湛不愿在此事上多纠结,又对明玉温柔地道,“时间差不多,该出去了,把衣服系好一些。还有啊,你可得好好谢谢五弟妹,你就在这偷懒了,外面五弟妹和婷雅可帮你张罗的有条不紊……”

      许言言面上不动声色地将笑言交回给奶娘,然后对吕静使了个眼色,径直走了出去,吕静连忙跟了上去。
      “我可真喜欢这两姐妹……希望……”明玉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想到朝堂上越来越胶着激烈的形式,又不由叹惋。
      霍南湛却心里不愁,方才霍南沣也在门口,这会儿他恨不得霍南沣同许言言再多闹点别扭……让他们可以趁虚而成。

      许言言不敢见云晖,唯恐同他父亲再有半分牵连,可云晖却浑然不知,见到许言言,他兴奋地奔了过来:“阿姨,为什么那么久不见你了,父亲说你出去玩了,出去玩为什么都不跟云晖说一声呢?”

      许言言强打笑颜,觉得有些尴尬,现在霍南沣怕是也不愿云晖与自己多接触了吧,许言言埋首,不去看前方不远处的霍南沣同于婷雅,摸了摸云晖的光滑的小脸蛋道:“不好意思啊,云晖,阿姨走的很急,没来得及,阿姨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嗯,我相信阿姨,阿姨是不是见到小妹妹了么?”云晖牵起许言言的手,微微甩了甩。

      “见到了……很可爱……”许言言继续埋着头跟云晖说话,谁叫一抬眼就可能看到霍南沣呢?

      “刚刚我求父亲和七叔带我去看的,结果走到四婶婶门口的时候,却听到阿姨的声音,我正要喊你,就被父亲牵走了。

      “云晖刚刚去了四婶门前?”许言言尽量掩盖住自己的惊异,微笑着问道。

      “是啊,嘿嘿,刚好听到阿姨说要生五个孩子,连名字都想好了……”云晖捂住了嘴,“阿姨,要是你生这么多,那我不是就有很多弟弟妹妹可以一起玩了?”

      许言言听到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想霍南沣听到自己说的话后的可能的反应;她没有想自己生的孩子是不是霍南沣的,她也没有想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真能拥有五个可爱的孩子,她首先想的是,若真有那么一天,云晖能带他们一起玩么?

      “阿姨,你怎么看起来要哭了?”云晖好奇地问道。还很装大人地皱了皱小眉头。

      许言言捂住了嘴,狠狠吸了几口气,把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道:“没有,可能是眼睛进了沙子吧……云晖,时间差不多了,你父亲母亲还在前面等你,快跟着去吧……”

      “可是阿姨,云晖也想跟你一起,你不能跟我们一起么?”云晖软软地问道。

      “阿姨还有朋友要陪啊……云晖好好照顾自己……阿姨下次来看你……”许言言决定要赶快撤退,她不忍再看见云晖那双闪着聪慧光芒的眼睛,而且,自己如果在这哭了,该被多少人误会?

      看着云晖不舍地走向他的父亲母亲,许言言不看那夫妇,径直转身,对靠在墙边的吕静使了个眼色,吕静马上走了过来,和她一起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云晖这孩子……”吕静轻叹了声,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我曾想过,他这般喜欢我,会不会也是我和霍南沣的缘分使然,如今却觉得多了重枷锁……”许言言的双唇在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
      芷语的舞蹈,是整个满月酒最大的亮点。

      许言言懒得管她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芷语一直在看自己,明明她那双妩媚的杏眼或是看向霍南湛或是看向霍南沣或是霍南城……甚至秋水弥漫,扫过全场,可是,她还是觉得芷语在看她。

      瞬间,所有动作都变得很不自然,那仿佛是被人监视的感觉。

      许言言静下心来,深恐是自己敏感了,这丫头怎么又找自己挑衅……过的太无聊了么?

      自己现在没什么心情,还是先躲开为妙,她爱出风头便让她出吧,自己等到回复了心情,再好好与她算一笔账,凭什么从一开始就对自己针锋相对来着。问萧川,也解释不清了,还说他也管不住芷语了,这个丫头到底想要什么?

      “这丫头,真是,每次只要能出风头的地方必定有她,我也是太不操心了,居然让霍南湛把她给请了进来,”明玉咬牙切齿,眉间颇是不满,“堂堂蒙古郡主却偏偏喜欢上了歌舞伎这套。”

      “明玉,你看霍南湛,”许言言放下手中的筷子,咀嚼完口中的鸡肉后道,“只要他眼神坦荡,就无碍了。想来我也是佩服你,四王爷那样的浪荡子,如今却被你调教的乖顺极了。”

      “可毕竟背了善妒之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明玉轻轻叹了一声。

      “自己过得舒服就好,什么名不名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关系?”许言言轻笑一声,“这我不担心你,我倒是比较担心静静。”

      “担心我干什么,我和明玉都更担心你。”吕静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这芷语虽然讨厌,可她那哥哥……却讨人喜欢的紧。”明玉同吕静对视一眼,笑着同许言言打趣。

      许言言刚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颤,筷间的菇子便滑了下去,她笑着重新夹起,然后道:“不见得有你家霍南湛魅力大吧……你啊,别吃着碗里的,还念着锅里的……”

      “喂,许言言,你啥意思,怎么说的我那么……不守妇道似的……”明玉脸红了,却柳眉倒竖地斥责许言言的乱开玩笑,“我只是说说罢了……”

      “知道你只是说说,你心中便只有四王爷一个人,谁还挤得进去,我跟着他姓……”吕静对明玉挤眉弄眼。

      “行了,我算是明白了,在你们面前,我最聪明的决定就是永远不要说话……其实说穿了你们是嫉妒我吧……”明玉眼波一横,颇有艳色。

      “唉……”许言言和吕静相视一眼,同时长声叹气,女人自恋起来,真是没有办法的一件事。

      “喂……你们……”明玉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目光泛着不屑与挑衅,看着眼前慢步走过来的芷语……

      敬完酒后,芷语在许言言耳边压低声音道:“姐姐,你跟我出来下好么,有话跟你说……

      许言言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却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
      “姐姐,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芷语唇边的笑意,竟然似足了萧川平时的凉薄。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猜……”许言言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颇为无辜地看着夜色下的芷语。

      “姐姐,明明介意我的,何必这样……”芷语也随着许言言靠在墙边,看着天上的星星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处处跟你作对,尤其是知道了这一切不是我哥哥的主意的时候。”

      许言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芷语,等待着下文。

      “其实去年在草原上的时候,我哥哥故意挑衅,希望我给你和霍南沣一个正面的考验的,可是我没有照做……”芷语的声音很平缓,慢慢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觉得那样对我哥哥不好……”

      许言言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芷语唇边有神秘的笑容:“不管你们通不通过考验,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尤其是你们不通过……”通过了,哥哥就没有希望了,没通过,自己的私心又会让自己很难受……

      许言言越发不懂芷语在说什么了,她该不会是心理变态吧,那种每天都活在自己世界中的?胡思乱想,胡乱猜测,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强行推导到世人身上,最后愤世嫉俗……

      芷语可不管许言言在那边腹诽,她面上的笑容,被浓重的嘲讽淹没:“许言言,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喜欢我哥哥……可是我看不到他的心……”

      许言言顿时觉得狗血灌顶,不是吧,果然一家人都很优秀漂亮的话,这种□□的事情真是屡见不鲜啊……兄妹情深?难怪觉得萧川和他妹妹相处的方式怪了……等等,她喜欢萧川关自己什么事吧,该不会是嫉妒?

      呃……许言言犹豫着开口:“郡主,你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你哥哥对你明显比对我好得多……”

      “呵呵,”芷语转过身来,看着许言言,目光中居然带了丝狠戾,“许言言,我见不惯你这种人,安然享受着别人给你的一切,却不懂得珍惜这些有多么可贵,难道我哥哥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

      “等一下,郡主,我从未这样想过吧?我和你哥哥是朋友……朋友互相关心一下,我虽不理解为理所当然,但是至少也是合情合理的……”许言言没有想到一向柔弱的芷语,居然可以跟自己吵起来……

      “好,那你说下,你给过我哥哥什么回报了?朋友之间感情是相互的,你关心过我哥哥的感受么?你知道他如果要支持你,需要担负起什么么……”芷语越发愤怒,漂亮的脸都有些变形……而且她看起来十分痛苦,全身都在不自主地抖动。

      “我……”脱口而出后,许言言发现自己无言相对,自己貌似真的有些天真,仅仅凭着同为现代人,萧川就该那样关心自己?

      这样的哑口无言,让许言言心里很不舒服,她觉得如果真如芷语所说,萧川帮自己会担负什么的话,她会有强烈地负罪感……

      “芷语……这就是你看我不顺眼的原因么?”许言言半晌后,咬了咬下嘴皮,轻声问道。

      芷语想说,远远不止,可是她不愿在许言言面前坦然认输,说自己还嫉妒她,嫉妒她可以有机会看到自己哥哥真心的一面。

      “许言言,我真的很看不惯你,谁没有经历过你那些苦痛,你凭什么以此来要挟别人必须关心你同情你对你好……”芷语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感觉清晰的痛感从手心一直弥漫到全身,才仿佛轻松了些。

      许言言毫无还架之力,芷语说的都对,可是,自己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郡主,你跟我一样痛吧……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

      芷语不屑地扭头,可是心中却上升了一阵恐慌,她想说,至少许言言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可是哥哥……却只知道躲我。

      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没有意义,她只是想警醒眼前这个人,不然就算自己处处针锋相对,赢过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许言言,你好自为之,除非你能给我哥哥幸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芷语的背影,那样完美,带着婉约的哀伤与寂寥,慢慢融入了夜色中……

      许言言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既然不能同病相怜,那便勾心斗角吧。

      可是,她真的误会了,自己能给她哥哥什么幸福……不过她说的那些,也足够她恨自己了,毕竟,在她眼中,自己没有照顾她哥哥的感受,用自己的可怜处去要挟别人施舍关心而不给回报……

      “许言言,对不起……”优雅的声音,却带着点暗哑……

      “为何是你说对不起?”许言言转身,静静凝视,月华下的萧川,哀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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